羅貴妃着一襲簡單的天水碧繡暗花朝服,戴一隻象徵自己貴妃身份的九尾側鳳,七彩寶石串成的鳳尾把髮髻牢牢的固定成了天仙髻的式樣,髮髻的另一側則別了一朵足有成人巴掌大小的珠花,乃是用大粒珍珠串制而成,奇就奇在每一顆珠子散發出淡淡的藍色熒光,而且連她的衣裳上也散發出這種光輝,遠遠望去,羅貴妃似乎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藍色的光芒中一般,實在美豔不可方物,以致她一進來,便連整件屋子都明亮了幾分似的。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祝皇后娘娘仙壽永享,福澤無邊!”羅貴妃對着徐皇后盈盈拜了下去,體態優美,身姿嫋娜,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但徐皇后顯然不這麼覺得,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半晌方強笑着近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妹妹不是大病未愈,連日來都在重華殿中修養,連母后那裡都不曾去問安嗎,怎麼今兒個倒出來了,若是吹了風病情再反覆了,豈非又叫母后與皇上,還有本宮心疼得慌嗎?”
心裡已認定今日陷害他們母子的人定是羅貴妃無疑了,不然宮裡還有誰有這個膽量又有這個力量與他們母子抗衡的,不由越發將羅貴妃恨了個臭死。
羅貴妃笑道:“臣妾的確大病未愈,但今日可是皇后娘娘的好日子,臣妾就算病得再重也要掙扎着起來給皇后娘娘賀壽,方是臣妾身爲妃妾的本分不是?只是沒想到皇后娘娘竟不在大殿,臣妾本想在殿中等娘娘鳳駕回去的,但等了半晌都不見娘娘回來,娘娘也知道臣妾身體還未大愈,實在不能久等,但臣妾想着臣妾既已來了,便無論如何都得親自與娘娘拜壽纔是,所以一路找來了這裡,倒是沒想到幾位老夫人與夫人也在,敢是娘娘正與她們商量什麼大事不成,那臣妾豈非來得不巧了……咳咳咳……”
說着,像是爲了證明她的確還大病未愈一般,禁不住咳嗽起來,她的貼身宮女見狀,忙上前給她又是拍背又是順氣的,方漸漸平息下來。
安國公太夫人與陸老夫人等人趁機上前給羅貴妃見禮:“臣妾等給貴妃娘娘請安。”
羅貴妃忙一手一個親自攙了安國公太夫人與陸老夫人起來,笑道:“您二位是長輩,連皇上見了都要禮讓三分的,不必與本宮這般客氣,沒的白生分了。”
安國公太夫人聞言,只是笑着不着痕跡將自己的手從她手裡抽了回來,嘴上什麼都沒說,心裡則在冷笑,誰是你的長輩了,也不看看你一個爲妾爲小的人到底配是不配做我的晚輩,還敢時時處處要我女兒的強,真是個不要臉的狐媚子!
陸老夫人彼時卻是真個感謝羅貴妃,連素日因凌孟祈而對其生出的那幾分嫌惡與鄙薄之情都散去了大半,笑得一臉真誠的與羅貴妃道:“貴妃娘娘雖寬和待下,老身等人卻不能不盡自己的本分。”
說着又仔細打量了站在羅貴妃身側,已換了一身木蘭青繡纏枝蓮妝花半袖,桂子綠齊胸瑞錦襦裙的陸明萱一回,笑道:“只不知老身這個孫女兒卻是怎麼與娘娘在一處了的?老身方纔一直還擔心着她,怕她初次進宮,不慎冒犯了哪位貴人吃罪不起呢。”
羅貴妃笑道:“說來也是緣分,本宮當時正欲繞過上林苑,去鳳儀殿給皇后娘娘賀壽,誰知道半道上便遇上了令孫女兒,她錯將本宮當做了天上的仙女兒,還嘀嘀咕咕的說着什麼‘怎麼我才向老天爺祈禱了一半,求老天爺賜一位美麗的仙女姐姐下來幫我脫離困境,仙女姐姐便真的來了?難怪人們遇上什麼事都喜歡求老天爺呢,老天爺的確有夠神通廣大’,本宮見她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話又說得有趣,便沒告訴她本宮的身份,問明她是想換一件衣裳後,便將她帶回了本宮的寢殿,令人找了一身寶宜的衣裳出來給她換,所幸寶宜雖比她小一歲,彼此的身量卻是差不多。她換衣裳時問了服侍的宮女,方知道本宮的真實身份……之後本宮便一直將她帶在身邊了。”
一席話,說得陸老夫人心中那塊大石至此總算落回了原地,有了羅貴妃這番話,憑徐皇后與高嬤嬤怎麼說,都休想再將髒水潑到萱丫頭身上去了!
鬆氣之餘,想起徐皇后與高嬤嬤方纔的指鹿爲馬,顛倒黑白,陸老夫人心下暗自冷笑,故意拔高了聲音問陸明萱道:“你這孩子,不是與你姐姐們隨皇后娘娘跟前兒的高嬤嬤更衣去了嗎,怎麼倒與大家都走散了?才高嬤嬤還說與好些人親眼看見你被大皇子拖進了這間屋子,這會子指不定都……待瞧得屋裡與大皇子在一起的人不是你後,又說什麼必是大皇子不忍心你被人詬病,所以李代桃僵,提前將你送走又臨時抓了個小太監來充數云云,萬幸你出現得及時,不然毀了你自己的名聲事小,丟了定國公府和整個陸氏一族的人可就事大了!”
陸明萱一聽這話便將方纔的情形猜到了七八分,心下冷笑不已,面上卻大驚失色,看向高嬤嬤怒聲道:“高嬤嬤怎麼能這樣詆譭我,明明就是您方纔惦記着回殿中服侍皇后娘娘,待我幾位姐姐被睦貴嬪娘娘帶走後,隨意指了個小宮女兒讓她帶我去淨房,之後那小宮女也藉口有差使要當將我閃在了半道上進不得退不得,若不是有幸遇上貴妃娘娘,我這會子只怕還被閃在那裡呢,如今您倒惡人先告起狀來,世上哪有這樣的事,就算您是皇后娘娘身邊得用的老嬤嬤,身份尊貴,也份尊貴,也不能這樣顛倒黑白罷,——皇后娘娘,您可要爲民女做主啊!”說着,上前幾步哭倒在了徐皇后面前。
徐皇后額頭青筋直跳,正要說話,羅貴妃已驚訝道:“高嬤嬤也是宮裡的老人兒了,怎麼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難道竟是……有意爲之不成?”說着後知後覺的四下裡打量了一圈,見滿地都是凌亂的衣裳,不由伸出蔥白的手指掩住了嘴巴,“才本宮恍惚聽得定國公老夫人說什麼‘提前將你送走又抓了個小太監回來充數’,難道素日宮裡那個傳言,說大皇子有‘斷袖分桃’的癖好竟是真的不成……”
話沒說完,已被徐皇后暴喝打斷:“住嘴,這樣的話也是混說得的嗎,貴妃也是宮裡的老人兒了,還曾奉了母后和皇上之命協理六宮,聽到這樣的傳言,就該將那亂嚼舌根的人拿了就地打死纔是,怎麼也跟着以訛傳訛起來,哪裡還有堂堂貴妃的體統,與那等無知村婦又有何區別!”
只是徐皇后話雖說得大義凜然,心裡卻早已着了慌,羅氏這個賤人怎麼會知道恪兒有那個癖好的,難道她的手真那麼長,竟已不知不覺伸到了她的鳳儀殿與恪兒的景泰閣不成?可這兩個地方被她經營得有如鐵桶一般,外面的蒼蠅都休想飛進去,照理不該纔是啊……難道是陸明萱那個小賤人方纔見勢不妙,爲求自保臨時告訴她的?這倒是極有可能可能的,——看她將來饒得了她們哪一個!
心裡着了慌,徐皇后說話時便不免帶上了幾分她自己沒有察覺到的色厲內荏,可她雖未察覺到,屋內衆人哪個不是人精兒,又豈有察覺不到的,便只當她是在心虛,心裡禁不住都有了幾分自以爲的瞭然。
羅貴妃臉上驚色未褪,嘴上卻向徐皇后認錯道:“臣妾知錯,請皇后娘娘恕罪,下次臣妾再聽見有人這麼說時,必定立即拿了人就地打死,絕不會讓大皇子的秘密外泄的。”
這話哪是在認錯,分明就是在火上澆油,徐皇后不由越發的怒不可遏,卻也知道眼下不是生氣就能解決問題的,當務之急,是將今日之事對他們母子的影響與損害減輕到最低,次後纔是去想如何反擊,因怒聲說道:“什麼秘密外泄,恪兒今日明顯就是被人栽贓陷害的,本宮待會兒便會去回了皇上,請皇上徹查此事,還恪兒一個清白,也讓那陷害他的人知道,皇家體面神聖不可侵犯,絕不容人隨意抹黑!”
頓了頓,又滿臉厲色的一一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道:“在皇上與本宮查明真相之前,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好都與本宮管好自個兒的嘴巴,事後若是讓皇上與本宮聽到了一絲半點的風聲,皇上與本宮便拿今日在場的所有人問罪,決不輕饒!”
聽她口口聲聲扯了皇上的虎皮做大旗來封大家的口,旁人猶可,陸老夫人先就滿心的不屑,方纔惟恐事情鬧得不夠大的可是你皇后,如今被將計就計算計了去,倒知道要封口了,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徐皇后自然不知道陸老夫人在想什麼,她說話間一直緊緊盯着羅貴妃,一席話與其說是說給在場的所有人聽的,倒不如說是說給羅貴妃一個人聽的。
羅貴妃自然明白徐皇后的意思,正要答話,冷不防一旁一直未說話的安國公太夫人先就沉聲說道:“皇后娘娘還查什麼,栽贓陷害大皇子的人分明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您還有什麼好查的?只管去回了皇上與太后娘娘便是!只是某些人自來狐媚惑主,只怕就算皇上與太后娘娘知道了,也未必會拿她怎麼樣,皇后娘娘倒不如直接將人扣下來,先將人證物證都找齊了再去回皇上和太后娘娘,到時候自然不容那人抵賴!”
一席夾槍帶棒含沙射影的話,說得羅貴妃是攸地沉下臉來,看向安國公太夫人淡聲道:“安國公太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栽贓陷害大皇子的人分明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什麼又叫‘狐媚惑主’,安國公太夫人這是在說誰呢?”
安國公太夫人並不看羅貴妃,只是沉聲道:“老身又沒指名道謝的說是誰,貴妃娘娘上趕着對號入座做什麼,難道竟真是貴妃娘娘做的不成?”
對羅貴妃這個當今聖上專寵了十幾年的寵妃,安國公太夫人自來便看不上,事實上,連當今太后她都是看不上的,今上未登基前,不過一個小小的婕妤罷了,生了皇子都未能混上一宮主位,這樣的人叫孃家夫家都是豪門世族,又當了多年老封君的安國公太夫人如何看得上?當年若不是皇上下旨賜婚,她怎麼可能讓大女兒嫁給這樣一個卑微的人生的兒子?
誰知道就是這樣一個人,如今竟百般磨搓起她的女兒來,巴巴的將孃家侄女送到皇上身邊,害她的女兒夜夜獨守空房不說,竟連本該屬於她外孫子的太子之位也想奪去,明着搶不到便使陰招,真當皇后娘娘母子好欺負,當他們安國公府好欺負是不是!
安國公太夫人這口氣早已憋了很多年了,爲此一年裡除了正旦與皇上、太后和皇后生辰這樣的大日子以外,她幾乎是不進宮的,就是不想去壽康殿對着羅太后這個她從來看不上的人俯首稱臣,要知道在皇上登基之前,就算皇上已娶了她的女兒,羅太后見了她也只有賠笑的份兒,這皇上登基前後的巨大落差,叫她情何以堪?
偏今日又出了這樣的事新仇勾起舊恨,安國公太夫人在家裡這麼多年來說一不二慣了的,難免就養成了唯我獨尊的性子,更兼她也是年近古稀的人了,腦子早不若以前靈醒了,難免有犯糊塗的時候,所以一時腦子發熱之下,也顧不得其他了,竟就當面擠兌起羅貴妃來。
可羅貴妃又豈是那等任人欺負到頭上了也不還擊的人,她素日是好性兒,卻並不代表她就沒有脾氣,尤其是在被皇上專寵了這麼多年之後,除了她自己願意受的委屈,旁人給的委屈她何嘗受得半點?
當即便變了顏色,冷笑着向安國公太夫人道:“聽安國公太夫人這話,竟是不問青紅皁白便給本宮定了罪了?安國公太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風,比三法司還要威風呢,三法司給人定罪還要講究個人證物證呢,您老人家倒好,空口白牙的便給本宮定了罪,真當本宮素日好性兒好欺負是不是?本宮可告訴您老,往本宮身上潑髒水可往別人潑不一樣,不是您老想潑就能潑的,本宮這便進去拿了那與大皇子苟合的小太監,去到皇上和太后娘娘面前當面對質,務請皇上和太后娘娘還本宮一個清白!”
羅貴妃說完,便喝命跟自己來的人:“一個個兒的還愣着做什麼,還不拿人去,難道還等着本宮親自動手不成?”
跟她來的人齊齊應了一聲“是”,便有四五個嬤嬤上前,要往屏風後面拿人去。
只還未靠近屏風三尺以內,已被高嬤嬤擋在了面前,冷聲道:“皇后娘娘面前,豈容你們放肆,別以爲你們是重華殿的人皇后娘娘便奈何不得你們了,別忘了皇后娘娘執掌鳳印,整個後宮所有的人娘娘都管得,你們若是不想要命了,便儘管再上前一步試試!”
這話說得那四五個老嬤嬤都有些遲疑起來,她們雖是重華殿的人,但正如高嬤嬤所說,皇后娘娘要收拾她們幾個還是輕而易舉的,皇上再寵愛貴妃娘娘,難道還會爲了她們幾個下人下中宮皇后的臉不成?
羅貴妃將此情此景看在眼裡,越發的怒不可遏,一邊往前走一邊冷笑道:“行,你們不敢去拿人,本宮便親自去拿,本宮倒要瞧瞧,有誰敢攔本宮!”
高嬤嬤怎麼肯讓她看到屏風後面的情形,上前一步擋在了她面前,恭聲道:“貴妃娘娘還請留步,現如今一切都還未有定論,這事發現場便得紋絲不動的保護起來,待皇上親自來瞧過之後再做定論,還請貴妃娘娘以大局爲重……”
“放肆!”話沒說完,已被羅貴妃怒聲打斷:“本宮素日敬你是皇后娘娘的乳母,叫你一聲‘嬤嬤’,你便真拿自己當盤菜了是不是,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究竟是什麼身份,說穿了不過一個奴才而已,竟敢攔起本宮的路來,你是不是以爲自己是鳳儀殿的人,本宮便奈何不了你了?”
把方纔高嬤嬤說她那四五個老嬤嬤的話,近乎原樣兒的還了回去。
衆目睽睽之下,高嬤嬤一張臉被說得白一陣青一陣的,只得看向了徐皇后,徐皇后早已是氣得臉色鐵青,看向羅貴妃喝道:“本宮勸貴妃還是適可而止的好,才高嬤嬤已說了,在一切未有定論之前,事發現場得紋絲不動的保護起來纔好,以待皇上御覽,貴妃這時候便急着要拿人,莫不是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不成?清者自清,若真不是貴妃做的,貴妃又有什麼好怕的?”
徐皇后親自發了話,羅貴妃的態度稍稍收斂了一些,滿臉委屈的道:“臣妾哪裡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不過是見安國公太夫人不分青紅皁白的便往臣妾身上潑髒水,一時氣急了所以纔想立刻拿了人去皇上面前對質,請皇上還臣妾一個清白罷了,既然皇后娘娘都發了話,清者自清,那臣妾就等着皇上來御覽之後,還臣妾一個清白了!”
后妃二人正說着,冷不防就聽得屏風後面傳來一個驚慌失措的尖細聲音:“大皇子快醒醒,外面來了好多人,皇后娘娘也來了,您快醒醒啊……您再不醒來,奴才怕是活不成了……”
衆人一聽這話,便知道定是與大皇子苟合的那個小太監醒了,不由都豎起了耳朵。
隨後是大皇子還帶着濃濃睡意的沙啞聲音:“吵吵什麼呢,擾了爺的清夢,仔細爺扒了皮……噝,爺的胸口怎麼這麼疼,是不是你這個小妖精趁方纔爺睡着了,對爺做了什麼,是不是嫌方纔爺疼你疼得還不夠啊……”
顯然他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只當是素日在他自己的寢宮醒來時一般情形。
屏風外面徐皇后差點兒沒氣死過去,立刻出聲怒喝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被人陷害了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愚蠢的兒子來!”
大皇子在屏風後面聽得徐皇后的聲音,這才睜開了眼睛,四下裡打量了一番,終於想起自己昏睡前都發生了什麼,立刻自地上彈了起來,便要繞到屏風外面來,及至行出幾步後才發現自己竟然什麼都不穿,忙胡亂撿起地上一件衣裳穿了,方繞到屏風外面來,就見屏風外面不止徐皇后在,連羅貴妃與四大國公府的當家主母也在,不由傻了眼,片刻方回過神來,“噗通”一聲跪到了徐皇后面前,哭道:“兒臣什麼都不知道,定然是有人陷害兒臣,母后可一定要爲兒臣做主啊……”
可在親耳聽到了他方纔與那小太監狎暱的話之後,這話又有誰會相信,都已在心裡認定大皇子的確如羅貴妃所說,有斷袖分桃之癖了。
徐皇后氣得渾身直髮抖,可兒子弄出來的爛攤子她不收還有誰會替兒子收?只得極力自持住情緒,道:“母后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也定會請你父皇還你一個清白的,你且先回自己的寢宮沐浴更衣去,待會兒隨本宮見你父皇去。”
待打發了大皇子,又使眼色高嬤嬤去將屏風後面的小太監捆了以後,方狠狠瞪了自己母親一眼,方纔若不是她多事出言挑釁羅氏那個賤人,她早將人都打發了,事情又怎麼會發展到現下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渾然忘了方纔聽了母親的話後,自己心裡是多麼的痛快,所以纔會什麼都沒說,等同於默許了母親替自己說自己不方便說的話,——沉聲道:“此事尚未有定論,還請諸位管好各自的嘴巴,時辰已不早了,本宮便不多留諸位了,你們都跪安罷!”
說完不待衆人拜下,已是拂袖而去。
餘下衆人各自交換了一下眼色,還是跪下道了一聲:“恭送皇后娘娘——”才自地上爬起來,離開了眼前這個是非之地。
回去的路上,陸老夫人也顧不得其他了,直接便叫陸明萱上了自己的車,然後一個服侍的人都沒留,壓低聲音問起陸明萱先前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事來。
這些事情就算陸老夫人不問,陸明萱也會主動告訴她的,當然,也並不是一絲一毫都不隱瞞,多少還是有幾分保留的,當下遂一五一十說道起來,及至說到千鈞一髮之際凌孟祈忽然出現救了她時,陸明萱便有意沒有說救她的是凌孟祈,而只說是一個黑衣蒙面人,她與凌孟祈之間的事,她本能的不想讓別人知道,哪怕那個別人是她的親祖母也不想;還有其實她一早便知道大皇子愛男子,並她知道羅貴妃真正身份的事她也一字沒說,“知道得越多便死得越快”這句話她是一刻也不敢忘記,更不想親自嘗試一番。
說完之後還故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問陸老夫人道:“怎麼貴妃娘娘竟會知道我當時身處險境,派人那般及時的出現救了我?貴妃娘娘又爲什麼要救我呢,我與她非親非故的?還有我聽貴妃娘娘說,大皇子是真有斷袖分桃之癖,宮裡也並非就一個人都不知道,不過是礙於皇后娘娘的威嚴,沒人敢說罷了,這樣大姐姐還要嫁給他嗎?老夫人能不能別讓大姐姐嫁給他了,不然豈非毀了大姐姐的一輩子?”
方纔羅貴妃的戰鬥力讓陸明萱大開了一回眼界,雖還不至於到飛揚跋扈,囂張至極的地步,卻也充分展示了一個寵妃應有的職業素養,想也知道她定會抓住眼下這個難得的機會大做文章,讓徐皇后與大皇子沒有好日子過,再加上皇上對他們母子的偏寵,指不定徐皇后與大皇子自此再沒了翻身之日也未可知,如此一來,陸明鳳自然犯不着再嫁給大皇子那個渣滓,毀了後半輩子。
更重要的是,沒有了定國公府這個有力的妻族,大皇子以後再要翻身的機會想也知道只有越發微乎其微的,一舉兩得之事,她何樂而不爲呢?
陸老夫人聽完陸明萱的話,本就皺着的眉頭不由皺得越發緊了,片刻方道:“你別管貴妃娘娘是因何知道你有危險,又因何會救你了,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旁的你且不必理會了,自有家中長輩們做主,你只管安心將養一段時間壓驚即可。至於你大姐姐的親事,原是皇上下旨賜了婚的,只怕不好隨意作罷,且待我回去後與老國公爺他們商量後再做定奪。”
心裡則在想着,難道羅貴妃是爲了還他們老兩口兒上次的人情,所以纔會及時救下了萱丫頭的?不過也有可能她只是順道救了萱丫頭而已,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爲了打擊徐皇后與大皇子,大皇子本就不得聖心,如今再將其失德的事一傳開,便連文武百官也不會支持他了,到時候太子之位豈非就是四皇子的囊中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