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幾個前腳剛離開,二門的婆子便過來報信,說陳二掌櫃的來了。
銀杏進來回話,舒沫一時竟沒反應過來陳二掌櫃是誰。
立夏抿着嘴笑:“是二牛。”
“瞧我這精神勁!”舒沫一拍腦袋,笑道:“快去領他進來。”
“小姐是太高興了~”許媽在一旁打趣:“連陳家兄弟都忘了~”
立夏道:“二牛能進來,倒是不容易。上回宋嬸還被擋在大門外呢~”
綠柳撇着嘴道:“這就晉了位份的好處了!府裡的侍衛,個個帶眼識人。慧妃娘娘的陪嫁鋪子掌櫃來了,哪有不放行的!”
春紅當日自以爲得計,將她撇在千樹莊,自己回了候府。若是知道小姐有這樣的造化,怕是腸子都要悔青。
舒沫聽得眉心微蹙。
許媽急忙道:“綠柳,這話只在這裡說也就罷了,出了這個門,萬不可如此招搖。”
“怕啥?”綠柳很不服氣:“睿王府如今沒有王妃,小姐這個側妃,不就是王府的女主?誰還敢說個不字!”
“樹大招風,才高招嫉!”許媽語重心長地道:“小姐獨得了王爺*愛,早不曉得招了多少人嫉恨!這會子,背地裡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小姐。往後行事說話,需得比之前更小心十倍,免得給小姐招來禍患。”
立夏笑道:“再者說,小姐還沒得到太妃的認同,府裡的一衆下人,也還未能降服……”
“得~”綠柳噘了嘴:“合着小姐這娘娘竟是白升,非但不能張揚,還多擔了許多幹系!”
“娘娘,陳二掌櫃來了。”銀杏在簾外稟道。
“陳二牛給慧妃娘娘請安~”陳二牛隔着竹簾,在外間跪地叩頭:“恭喜娘娘晉位~”
舒沫問:“二牛,大家都還好吧?”
“好~”陳二牛恭敬地道:“來時,爹和大哥還有宋嬸,並千樹莊的鄉親都託我向娘娘問安。他們若知道娘娘晉了位,指不定高興成啥樣。”
“不過多了個虛名,有啥好歡喜的?”舒沫不以爲然。
“鋪子後天開張大吉,大哥讓我把咱們作坊制的第一面鏡子,給娘娘送過來。沒成想趕了個巧,正碰上娘娘大喜,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喲~”舒沫抿着嘴直笑:“到底是做掌櫃的人了,何時變得這般能說會道了?”
她還記得,初見二牛時,這孩子羞得連頭都擡不起,傻得可愛。
二牛的臉紅得象一塊布,兩隻手交握,十指絞成麻花:“託娘娘的福,讓小人在大舅老爺的鋪子裡學了一個多月,這才勉強能上櫃待客了~”
銀杏在外面瞧着,憋不住“哧”地笑出聲來。
二牛越發窘迫,漲紅了臉訥訥地說不出一個字。
“鏡子做成啥樣了,給我瞧瞧?”舒沫不再逗他,轉了話題。
立夏掀了簾子出去,見桌上擱着一個長方形的木匣,怕是有半人多高,嚇了一跳:“這是鏡子嗎,怎麼這麼大?”
“這叫,可以照見全身呢~”二牛紅着臉,一邊比劃,一邊解釋:“是咱們作坊最大的一面,比銅鏡清楚十倍都不止。”
銀瓶幾個聽着新鮮,都圍過來瞧。
二牛把木匣子打開,裡面墊着一層絲絨的襯裡,鏡子上裹着一面紅綢。
“還是讓小姐揭吧~”立夏原想揭那綢子,手觸到的一瞬,又改了主意。
“誰揭不是一樣?”舒沫在裡面聽見,笑道。
立夏已叫上銀瓶,銀杏,銀蘭,四個人連鏡子帶匣子擡了進去。
見了這架式,連許媽都按捺不住,湊到前面來瞧熱鬧。
舒沫輕輕把綢子一拉,立刻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鏡子誰沒見過?
可這麼大的尺寸,這麼清雅的外觀,這麼清晰的鏡子,還真是生平僅見!
清澈透亮,照得人纖毫畢露,外面鑲着銀白色的雕花鏡框,清雅大方,讓人眼前一亮。
綠柳蹲下去,小心翼翼地觸摸着鏡面,嘖嘖嘖稱奇:“真好看,就連臉上的毛孔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小姐,”立夏已經瞧得呆了:“你腦子是咋長的?竟想得出用玻璃制鏡子的主意!”
“不知娘娘對鏡子的質量,可還滿意?”二牛在簾外,恭敬地問。
舒沫左右打量了幾眼,感覺不如記憶中的清晰,略有些遺憾地道:“不算頂好,倒也勉強可以一用。”
“這還算勉強?”綠柳指着鏡子驚叫:“起碼比銅鏡清楚十倍!我敢用腦袋打賭,只要把貨鋪開,指定會賣瘋了!”
“鋪子後天開張了,”二牛順勢道:“小人正要請娘娘示下,鏡子的價格怎麼訂纔好?”
立夏雖送了信出來,說讓他自己做主。
但這麼大的事,他又是第一次當掌櫃,哪裡敢當家?
尤其是鏡子一出來,比預想中的漂亮了何止十倍?
爺三個激動得心臟怦怦亂跳,關起門來盯着鏡子瞧了三天,最終決定,還是要請舒沫定奪。
舒沫微笑:“綠柳既說比銅鏡亮十倍,那便先以成本價的十倍開張。若是賣得好呢,下一批咱們再往上漲也不遲。”
陳二牛驚訝地張大了嘴:“十,十倍!會不會太狠了?”
玻璃的價格原就不菲,再加上舒沫堅持要走高端路線,鏡框的用料和做工,全部請的名師製做,每件的花色都不相同。
以保證每一個客人購買的鏡子,都是獨一無二的!
因此成本已是不低,他本想着賺個對半,已經發了大財。
不想,舒沫竟要翻十倍!而且,以後還打算往上漲!這,這也太……嚇人了吧?
舒沫不以爲然:“狠什麼呀!沒聽說一本萬利嗎?咱們離萬利,還遠着呢!就這麼定了!”
“是~”陳二牛哆嗦着兩條腿,歪歪斜斜地走了出去。
出雲閣的丫環婆子,聽說慧妃娘娘房裡得了個新鮮玩意,都找了藉口跑到外面探頭探腦。
舒沫索性讓立夏挑起簾子,讓她們排着隊,一個個進來照了一遍。
立夏和綠柳在房裡來回踱了好幾個圈,總算找了個滿意的位置,指揮着丫頭們在房裡釘了釘子,把鏡子掛了上去。
許媽靜立在一邊,望着鏡子若有所思,忽地上前向歪在迎枕上歇息的舒沫施了一禮:“小姐,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小姐把鏡子,給太妃送過去吧。”
“呃?”舒沫愣住。
這是建議她賄賂太妃呢?
立夏和綠柳對看一眼,異口同聲地道:“好主意!”
拿人手軟,太妃得了小姐這份大禮,往後總不好意思太過刁難。
“不好吧?”舒沫心生猶豫。
送面鏡子倒是沒什麼,就怕夏候燁想偏,以爲她在討好他。
這人本來就驕傲得要死,她可不想讓他更囂張。
“就這麼定了!”立夏和綠柳不等舒沫吩咐,已經七手八腳地把鏡子摘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往匣子裡裝。
許媽見舒沫不吭聲,勸道:“鏡子即是咱們作坊裡的,小姐要什麼樣的,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把這獻了給太妃,既盡了孝心,又讓她見識到小姐的聰慧,更不怕別人挑了理去。”
女人愛美是天性,何況這玻璃鏡是天底下獨一份。
縱是皇宮大內裡,也找不到的稀罕玩意,是拿着銀子也買不到的體面。
就算論起身份的尊貴,天底下的女人沒有人能比得過她。
就連陳皇后,也得尊她一聲太妃。
再者說,舒沫身爲晚輩,有了好東西,自個藏着,不孝敬給長輩,不是拿着把柄往別人手裡送嗎?
舒沫苦笑:“得,我若再不同意,倒顯着小氣又不明事理了!”
“今天才知道,自個不明事理?”略帶譏諷的男聲,驀然響起。
立夏幾個唬了一跳,忙不迭地迎上去:“王爺~”
見銀杏挑着竹簾,偷偷瞪了她一眼:王爺來了,怎麼也不知通報一聲?
幸虧沒說王爺和太妃的壞話,這要是給人聽去,還了得?
銀杏面色通紅,侷促地咬着脣。
夏候燁見舒沫歪在炕上,半點來迎接的意思都沒有,深感不悅:“才晉了位,便翹了尾巴,連迎都不迎了?”
舒沫懶洋洋地靠着迎枕,反脣相譏:“你當我傻呢?這擺明了就是把我豎起來當靶子,什麼破慧妃,晦氣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