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舒沫久久不能入睡。
這個時代,很多有女兒的大房和官宦人家都會在女兒出嫁前,挑些美貌又性子乖巧的丫頭陪嫁過去,準備日後給姑爺做通房。
想的就是主僕齊心,攏住了男主人的心,不給外人可乘之機。
綠柳的心氣和性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之所以一直放在身邊,不能說完全沒有在關鍵時刻把她推出去做通房,讓自己脫身的想法。
這個心思,她自以爲藏得很深,還是給孫姨娘瞧了出來。
今日這番肺腑之言,到底觸動了舒沫。
厭惡也是一種情,雖然綠柳在她身邊一直存了別樣的心思。
相處了六年,彼此一起長大,見證了對方的成長和兌變,若爲一個男人反目成仇——這個男人,還不被她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喜歡,豈不是太可笑?
再想着,孫姨娘幾乎句句不離孩子,而她如今也在爲“懷孕”一事煩惱。
夏候燁與她鬧翻之後,一直住在承運殿,沒去任何一個姨娘的房中。
這顯然,是要與她唱反調了。
明明是他有求於她,憑什麼在她面前牛x轟轟的?
舒沫越想越覺煩燥,左右睡不着,索性披了衣服下*。
在房裡轉了幾個圈,尋思着要怎麼說服夏候燁,配合她的行動。
苦思不得法,越發地燥熱。
低了頭一看,*邊的冰盆裡,只水面上浮着幾粒浮冰,大塊的冰早已化了。
她不禁嘆了口氣,蹲下去,掬了一點涼水拍到臉上。
“不可~”清雅的男音清晰入耳。
舒沫一驚,半蹲着身子,扭過頭去看。
窗邊一抹修長的身影,尷尬地覷着她,不是夏候熠是誰?
誰曉得這廝是什麼時候來的,又在窗外偷窺了多久?
“熠公子?”舒沫心中咚地一跳,忙低了頭檢視自己身上衣着。
她怕熱又貪涼,命立夏把*和褻褲都裁了一截。
不敢太過驚世駭俗,袖子只改到肘部,褲腿勉強蓋住小腿。
夏候燁初次見時,只略皺了眉頭,斥了句:“成何體統~”便也未再說什麼。
他好歹是她名義上的夫君,瞧見了自然不算什麼。
落在外人眼裡,卻是*浪蕩,行爲不檢了!
“我,”夏候熠臉上微微一熱,慌忙轉過身去:“我剛來~”
得,這不是此地無銀嗎?
舒沫暗咒一句,胡亂把外裳套了起來,沒好氣地低叱:“你來做什麼?”
給人撞見,就是現成的殲/夫銀婦,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聽說,你捱了打?”夏候熠面上火一樣地燒,低聲囁嚅。
他何嘗不知道,不應該來看她。
可雙腳自有自己的意願,明明一再告誡自己不該來,等到發現時,已站到了她的窗外。
睿王府禁衛森嚴,錯過今晚,再想會她一面,卻是千難萬難!
他告訴自己,只看一眼就走,絕不停留。
可當那抹熟悉的倩影映入眼簾,他卻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看着她碾轉反側,聽着她幽幽嘆息,想着她在王府艱難度日,倍受折磨,如何挪得開腳步?
舒沫怒了:“你到底收買了幾個王八蛋?”
夏候熠尷尬萬分:“我,沒有惡意~”
“狗屁!沒惡意,你在我身邊安插眼線?”舒沫不客氣地罵。
“我,我只是關心你~”
舒沫冷冷地道:“我已經嫁了人,就算要關心,也是夏候燁的事,輪不到你。”
夏候熠豁地轉身,深遂的眸子裡燃着兩團怒火:“他不配!”
“配不配,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舒沫嘆了口氣,放軟了語氣:“拜託你不要再橫加干涉,行不行?”
“你不愛他~”夏候熠深深地看着她,那句盤亙在心裡許久的話,忽然就逸出了脣。
“我也不愛你。”舒沫面無表情。
“可是,我……”夏候熠鼓足了勇氣。
“你他媽的,半夜三更翻牆而入,總不是來跟我聊天的吧?”舒沫粗魯地打斷了他。
夏候熠臉色變得很是難看,良久,從袖子裡摸出一隻藥瓶,輕輕地拋了進去。
“王府有藥,”舒沫看也不看那瓶子一眼:“最好的傷藥!”
“你若不想要,扔了就是。”夏候熠受傷地垂了眼,聲音輕而飄忽。
舒沫嘆了口氣,把藥瓶抓在手裡,惡狠狠地道:“下不爲例!”
沒辦法,她的心不夠狠。
面對這個男人,總是狠不下心。
夏候熠笑了:“早晚各塗一次。”
“早就好了~”舒沫低聲咕噥:“現在來拍馬屁,會不會嫌太遲了些?”
“~”夏候熠溫柔地睨着她,綻放了個發自內心地愉悅而輕鬆地笑容,如五月的清風,拂過湖面,令人目眩神迷。
舒沫心中一抖,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嗔道:“藥也收了,話也說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她心臟不夠強,定力也不夠好。
他若再這麼笑下去,她怕一個把握不住,跟着他跑了。
“你得罪了凝霜郡主,以後在王府的日子,怕更不好過了。”夏候熠嘆了口氣,淡聲提醒。
舒沫琢磨了一下,驚訝地擡頭:“怎麼,這件婚事不是取消了嗎?”
“睿王跟你說不會娶凝霜?”夏候熠雙目灼灼地盯着她,反問:“你信他?”
舒沫想了想,老實地答:“跟信任沒關係,而是他沒必要騙我。”
他要娶誰,根本不必徵詢她的意見。
夏候熠不置可否:“就算凝霜不嫁進王府,一樣可以爲難你。小心提防,總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