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點一點地暗下去;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來,卻沒有半點夏候燁的消息。
舒沫從最初的渾不在意,漸漸坐立不安,到最後,終是按捺不住,到宮門前頻頻眺望。
奇怪了,平日生活得象時鐘一樣精準的一個人,今日憑白無故地遲了半天,是何道理?
舒沫心中煩悶,又不願去問陳安——這要是傳到那廝耳中,還不讓他得意死?以爲她多在乎他似的,切!
不就是晚歸一天嗎,有什麼了不起?
不回來更好,一個人還自在些,哼!
這麼想着,並不能讓她更舒服一些。
突然少了一個人,偌大的承運殿,變得前所未有的空曠和寂靜。
跑到書房裡隨便拿了一本書,翻了兩頁看不下去,悶悶地回了房,窩要貴妃榻上看着天花板發呆。
古代就是這點不好,沒有任何娛樂和消遣可以打發空閒的時間。
這才逼得那些女子,不得不使盡各種手段,來挽留男人的心。
因爲她深刻地體會到,一個家若沒了男主人,是多麼的寂寞和冷清。
若連她都不能免俗,如何去要求那些依附男人而生的古代女子獨立自主?
舒沫默默地自嘲着,卻擺不脫腦子裡那抹修長的身影。
該死!這都怪他,好端端地把她關在籠子裡,與外界失了聯繫。
於是,她的世界,便只剩下他。
她嚴重懷疑,再這麼關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變成一個怨婦!
陳安過來,第n次詢問:“娘娘,是不是該傳晚膳了?”想了想,含蓄地又補了一句:“都八點半了,王爺應該早用過了~”
舒沫臉一紅:“我又不是要等他,只是沒胃口罷了。”
“是~”陳安眼裡滑過一絲同情,垂了手,轉了身正要離去。
戚姨娘有喜,王爺撤了她的禁足令,守在婉荷閣寸步未離。
聽說連太妃都不顧身份,親自去看了她,並且好言佳撫了幾句,又賞了一堆補品。
王府已有近十年不曾添過子嗣,太妃盼孫心切,聽到這天大的喜訊,高興得忘了規矩,也是人之常情。
如今消息早已傳遍,王府里人人都有賞,上上下下都是一團喜氣。
唯有舒沫住在承運殿,消息不靈,被矇在鼓裡。
“等等,”舒沫叫住他:“還是傳吧,陳公公不煩,廚娘大概也煩了~”
這麼冷的天,基本上菜一出鍋就冷了,讓人一遍遍地熱着,無限期地等下去,忒不厚道。
“娘娘言重了~”陳安鬆了口氣:“伺候娘娘,本就是奴才們的職責,不敢言煩。奴才這就吩咐下去,讓她們擺膳。”
對着一桌的美味佳餚,舒沫食不吃味,胡亂吃了幾口,就讓人把桌子撤了。
洗漱完畢,瞅瞅懷錶,時針還只指向九點一刻。
在房裡轉了一圈,實在無事可做,見桌上有紙筆,研了墨,胡亂畫了起來。
畫完了拿起來一瞧,竟然是夏候燁的肖像。
負手傲立,獨對風雪,因用的漫畫技巧,筆法誇張,撇去五官不談,神韻倒是抓了個九成九。
她拿了毛筆,恨恨地戳着紙上那張俊逸的臉孔:“你沒有嘴嗎?若真有事,好歹打發人來說一聲呀!”
“怎麼,你一直在等我嗎?”低沉的男音,倏然響起。
舒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抓起畫像往身後藏。
夏候燁比她更快,身形微動鬼魅般從她身後抽走了宣紙,高高地摯在手中。
“還我!”舒沫漲紅了臉,跳起來去搶,哪裡夠得着?
夏候燁半眯了黑眸,仔細地端詳着畫中人:“這畫的究竟?”
“鬼!”舒沫沒好氣地道。
夏候燁瞥她一眼,一本正經地道:“我敢打賭,這肯定是閻王殿裡,最俊朗的鬼。我猜,他一定是專門勾魂的?”
“不要臉!”舒沫罵完,哧地一聲笑了。
倒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會說笑話?
“不識好歹!”夏候燁板了臉:“我好心誇你,你倒罵我?”
舒沫瞪他一眼,嗔道:“不問自取,是爲偷!快還我!”
“是嗎?”夏候燁湊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問:“那麼,不經我同意,偷偷畫我,是什麼?”
“誰說是你?”舒沫暈生雙頰,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瞧着他,抗議。
夏候燁將臉一沉,做勢欲打:“不是我是誰?”
舒沫驚叫一聲,扭頭就跑。
“舒沫~”夏候燁三步並做兩步追上來,將她拽入懷中,傾身吮住她的脣,碾轉親吻。
舒沫心臟怦怦跳着,臉熱辣辣地紅着,猶豫了片刻,擡起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惦起腳尖熱烈的迴應着他。
她很不安,一天天地等待,逐漸消磨掉她的自信。
她不知道在害怕什麼,只迫切地想要抓住點什麼,以證明眼前的一切不是幻想,證明自己是真實的存在。
不會一睜開眼睛,又回到另一個時空,一切只是一場夢……
說實在的,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這種焦慮的感覺了。
她以爲很好地適應了這個社會,事實證明,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回到她最初來到這個世界時的陌生感,孤獨感;害怕被人識破的焦慮,無法融入社會的緊張,不被周圍人認同的擔憂……
就象孤身飄泊在茫無邊際的大海,哪怕只有一根浮木經過,也要死死地抓住。
夏候燁,好象就是她的浮木。
不知道能一起走多遠,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卻是唯一的依靠和寄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