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急促地馬蹄聲如暴雨般響起,一騎黃膘馬由遠及近,飛奔而至,打破了燈市的寧靜。
行人尖叫着紛紛走避,膽小的臉色煞白地簌簌而抖,膽大的卻站在檐下翹首張望。
“哪個王八羔子,活得不耐煩了?”祁興業眼見一場聚會消於無形,本就一肚子火,這時見有人竟然在天子腳下鬧市縱馬飛奔,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持刀立於長街之中,打算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個教訓。
眨眼間馬兒飛奔到近前,馬上之人身着鄭竣的鶴氅,赫然竟是夏候燁。
“睿王!”他愕然驚問:“出什麼事了?”
“閃開!”夏候燁大喝一聲,不閃不避,徑直縱馬向他撞了過來。
祁興業飛身躍起,輕盈地落在屋檐之上,待穩住身形,一人一馬已去得遠了。
夏候燁縱馬繞着燈市轉了一圈,卻一無所獲,咬緊牙關撥轉馬頭,朝睿王府疾馳而去。
舒沫,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回了睿王府,千萬不要玩花樣!
“咯咯~”銀鈴似的笑聲,自一輛馬車裡傳出,雖未見其人,只憑其聲,已能想象聲音的主人,笑靨如花,嬌俏動人的模樣。
夏候燁如遭雷殛,猛地勒住馬繮,狂奔中的駿馬“咴咴”鳴叫着,豎起前蹄停在了路中間。
車伕猝不及防,驚得從車轅上站起來,猛力拉扯着馬繮。
所幸馬車行進的速度並不快,在人車相撞前的一瞬間,及時打橫停了下來。
“呀~”馬車急停,舒沫隨着慣性往前跌去。
夏候熠眼疾手快,伸手將她攬住,因用力過猛,竟將她扯入懷中。
聽着他發出痛苦的悶哼,舒沫臉一紅,手忙腳亂地推開他:“對不起~”
車伕氣急敗壞,蹭地跳下馬車,挽起袖子就要過去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你小子找死呀!知道這是誰家的馬車嗎!”
“滾!”一聲冷叱,破空傳來。
舒沫一怔,不假思索地撩開窗簾,猛然撞進一雙閃着火光的星眸之中。
夏候燁在這一瞬間,覺得自己什麼都看不見,就這麼跌進那雙黑若點漆,靈動慧黠的眼眸中。
看着她頰邊紅暈未褪,看着她的神態與羞澀轉爲驚愕……
夏候燁握着繮繩的手,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他用力地攥緊着繮繩,剋制住想要衝上去,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揉進骨血的衝動。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害怕。
怕眼前的她只是一個幻象,如露如電,如夢幻泡影,稍稍一觸,就會隨風而逝,灰飛煙滅……
“怎麼回事?”邵惟明不悅地從車中探出頭來,看到他,明顯一愣,忙不迭地跳下車,劈頭就是一頓訓:“燁!呀,怎麼能把沫沫一個人扔在大街上?要不是剛巧遇到我們,沫沫這時還不知蹲哪個角落哭呢……”
“明公子!”舒沫臉紅如血,尷尬得快要冒煙:“你別這麼誇張好不好?”
“下車!”夏候燁黑眸一眯,冷聲命令。
“切,”邵惟明也不高興了,把臉一板:“別仗着你是王爺就欺侮人啊!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給沫沫好好道個歉,別想……”
“明,”夏候熠彎腰從車裡鑽了出來,淡聲制止:“這是燁的家務事,你別插手。”
夏候燁冷笑一聲,理也不理他,徑直盯着舒沫:“還不下來?”
“這裡距睿王府還數裡,與其換來換去的麻煩,不如讓小七坐這輛車回去。”夏候熠忍了氣,淡淡地道:“我跟明,走着回去也是一樣。”
邵惟明看一眼夏候熠,再瞧一眼舒沫,不情願地道:“馬車借給沫沫,我倒是沒有意見。只不過……”
“舒沫?”夏候燁臉色陰沉,語氣裡已隱隱夾着風暴之意。
“多謝兩位好意,”舒沫瞧着氣氛不對,趕緊從車上跳了下來:“反正也不遠,走回去……”
話沒說完,一道銀光捷如閃電向她襲來,她猝不及防——老實說,就算她有所防範,也是避無可避。
只覺身子驀然一輕,低了頭一瞧,腰間已繞了條銀色的帶子,還沒等她想明白那是什麼,已落到了夏候燁的身前。
再想看一眼,腰間銀光已逝,取而代之的是他鐵箍一樣的手臂。
“駕!”耳畔一聲清叱,篤篤蹄聲再起,夏候燁已帶着她絕塵而去。
“喂!”邵惟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氣得七竅生煙,跳起腳來,對着空氣一頓亂罵:“燁,你有種!從今天起,老子不跟你絕交,老子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他媽的太不是玩意了!”
夏候熠滿腹惆悵,凝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默然無語。
舒沫身不由己,向後一仰,慌亂中抱着他的腰穩住身形,只覺觸手冰涼,再一摸竟是渾身都溼透了,這時才發覺他身上多了一件不屬於他的鶴氅,不覺吃了一驚:“出什麼事了?”
以他的身份和身手,萬萬不會失足落到水裡,怎會弄得這樣狼狽?
“別說話!”夏候燁冷聲喝叱,手臂如鐵鉗般環住她的腰,將她的頭緊緊地按在懷中。
舒沫貼着他的胸膛,隔着衣衫,聽着他狂烈的心跳,感受到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
她睜了眼,他身上的鶴氅將她密密的遮住,她瞧不清他的樣子。
但不知爲何,從他的心跳,從他微微顫抖的身體,她隱隱覺出了他的懼怕。
這種懼怕,夾雜着一些暴戾,一絲彷徨,還有更多的掙扎和不甘……
於是,她一句話也沒再說,只是伸手,輕輕抱住了他。
ps:討厭,晚了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