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妃竭力想讓自己表現得無懈可擊,冷靜自如地應付一切。
然,內心巨大的恐懼和憤怒,如決了堤的洪水,控制不住地朝外涌。
先是她伸出去的手微微顫抖,慢慢的嘴脣開始哆嗦,到最後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終於,晶瑩澄黃的密餞從纖細美麗的手指間滾落,掉在地上。
“娘娘,你怎麼了?”如萱吃了一驚,搶上前察看,一腳將蜜餞踩得稀爛。
如梅暗暗驚駭,下意識地退到一旁,遠遠避在風暴圈之外。
秦姨娘不是說過,最少需要幾個小時嗎?
想不到那藥的藥性竟然如此強烈,這麼短的時間,就發作了?
這個時候,唯有宛兒鎮定自若,對眼前的變故絲毫也不驚慌,充分展現了身爲承運殿掌事大宮女的風範。
“福妃娘娘,你還好嗎?”宛兒身體微微前傾,握住福妃的手,語氣幹練又不失柔和,帶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要不要宣林醫正?”
“林醫正”三個字入耳,福妃奇異地平靜下來。
她握緊了宛兒的手,藉此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閉着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幾次之後,感覺心中好受了些,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勾脣,竟露了一絲幾不可察的笑容:“剛纔只是突然有些頭暈,現在沒事了,不必宣林醫正。”
“你確定,真的不需要宣林醫正?”宛兒溫和地看着她。
“我沒事,”福妃放開她的手,坐直了身體,笑:“不好意思,驚着你了。”
“那就好~”宛兒點點頭,站起身:“奴婢也該回去了。”
“如萱,替我送送宛兒姑姑~”福妃淡聲吩咐。
“宛兒姑姑,請~”如萱急走兩步,親自替宛兒挑起簾子。
她把宛兒送到大門,再折回上房,福妃正坐在妝臺前梳妝。
“娘娘,這是要去哪?”如萱訝然問。
“去見王爺。”福妃嫣然一笑。
如萱愕然:“現在?”
福妃脣邊掛着一絲陰冷的笑:“我屋裡無緣無故死了個丫頭,總該問問吧?”
“啊?”不止如萱,如梅幾個都是一怔。
她剛纔不還說,死個丫頭有什麼要緊,不就是一二十兩銀子的事?
這會,怎麼突然又關心起來了?
福妃不理睬她們,徑自裝扮停當,帶着如萱款款地朝書房走去。
巴圖在走廊外守候,見她過來,微微驚訝:“娘娘怎麼來了?”
“巴將軍,王爺在裡面嗎?”福妃冷冷地問。
“在……”
“將軍辛苦了~”福妃說完,不再理他,徑自朝裡闖。
“娘娘,”巴圖閃身,擋在她的身前:“請容末將先行通報。”
福妃將臉一沉,怒聲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擋着本妃的路?滾!”
如萱從未見她如此盛氣凌人,早嚇得呆了,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
巴圖幾曾受過這種污辱,當下臉漲得成豬肝色,心中怒火狂燒,絲毫不肯讓步:“抱歉,未得王爺同意,任何人不得擅闖……”
“巴圖,讓她進來。”清冷低沉的聲音,倏然響起。
“是~”巴圖心有不忿,卻只能強忍怒氣,默默地退到一旁。
福妃輕哼一聲,揚起下巴,昂然進了書房:“妾身有一事不明,特來請教。”
“你先下去。”夏侯燁擡起下巴,朝何管事一呶。
何管事忙垂了手,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
夏侯燁彎脣,逸出一抹嘲諷的淺笑:“福妃好威風呀!竟敢對本王手下的虎將,呼來喝去!”
“蚯蚓踩了也會掙扎幾下,何況人呢?”福妃用力握緊了拳,聲音淒厲。
夏侯燁眸光轉冷,冷冰冰地看着她:“有太妃撐腰,誰還敢讓你受委屈不成?”
福妃抑不住地輕顫起來,抖着脣,卻說不出一個字。
她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美麗,她的青春,她的希望,以及她的人生……全都賭在他一個人身上。
可是,他在無情地掠奪了她的一切之後,卻殘忍地利用了她,將她玩弄於股掌之間,最終,隨意地將她拋棄……
“你不是有話要說嗎?”夏侯燁心生不耐,曲起手指,輕敲桌面:“怎麼,啞巴了?”
福妃死咬着脣瓣,好象不這樣,心底的悲苦和憤怒就會全部破堤而出,只靠這一關守着。
她默默地盯着他的手。
他的手修長有力,白希而漂亮,一瞧就是天生的富貴。
這雙手曾經帶給過她快樂,被他抱住的感覺,是那麼的幸福和充實。
可是現在,看着看着,她竟覺得那不是一雙手,而是一雙利爪。
野獸纔有的,銳利可怕的爪!
充滿了血腥,無情地在她眼前揮舞着,隨時準備生生將她撕裂。
“要發呆,回你的婉荷閣去!”夏侯燁耐心盡失,凜了容冷聲道。
福妃忽然擡頭,一雙美麗的大眼裡,盈滿了痛楚和悲憤,卻還隱藏着一絲幾不可察的希翼:“是你,對不對?”
夏侯燁一怔,隨即瞭然。
他沒有立刻回答,身體輕鬆地靠向椅背,把兩條長腿架到桌上,十指交叉在胸前,輕描淡寫地反問:“那又如何?”
沒想到他邊一句辯解都沒有,直承不諱。
福妃愣了許久,纔回過神來。
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顫着嗓子問:“爲什麼,是我?”
“因爲,”夏侯燁不帶一絲感情,純客觀地評價:“你比別人笨。”
福妃一臉哀傷地望着他,豆大的淚水倏地滑落,絕美的臉上滿是絕望,不顧一切地嘶聲怒罵:“夏侯燁,你喪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