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肺腑之言,讓渾身戾氣如豎起滿身尖刺的刺蝟的舒沫,瞬間柔軟下來。
“討厭!”她低聲嘟囔着,伏在了他的肩上,聲音哽咽:“你存心要惹我哭,是不是?”
夏侯燁沒有半分遲疑,張臂緊緊地抱住了她,輕聲耳語:“我捨不得~”
舒沫又是心酸,又是歡喜,還帶着幾分羞赦,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濡溼了他的綢衫。
原來,他是相信她的。
他說那些話,並不是要替祝秋芙求情,而是真的擔心她跟太妃的關係鬧僵。
怕他不在,沒有人替她擋着太妃的怒火,怕她倔強的性子不懂得低頭。
她終究,還是沒有看錯他,也沒有愛錯人。
“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她低聲啜泣着道:“我有自己的原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秋芙若不招惹我,我自不會去動她。但她若想害我,我也絕不會手軟!”
“我知道,”夏侯燁抱着她,低低地笑出聲來:“我的沫沫,從不仗勢欺人,也絕不會軟弱怕事,一味任人欺侮,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
薛凝霜,就是最好的例子!
舒沫被他調侃得不好意思,哧地笑出聲來:“討厭~你到底是誇我,還是損我?”
“都不是,只想你別哭了~”夏侯燁拉了她到炕邊坐下,掏出汗巾遞過去:“又不是生離死別,我頂多去二個月就回來!”
舒沫眼眶通紅,好容易才忍住的眼淚,差點又要奪眶而出,急忙搶了他的手帕,低了頭在手中把玩,揉搓。
夏侯燁沉默地看着強裝堅強的她,雙手攏在袖中,幾乎想不顧一切允諾帶她一起走。
但,幾番掙扎,理智總歸戰勝了感情。
那是疫區,稍一不慎就有性命之憂。
任她再聰明,終歸是個弱質女流,身體素質擺在那裡,做不得假。
不能因一時衝動,鑄下大錯,令自己追悔莫及。
這*,兩人敞開了心扉,徹夜長談到天亮。
夏侯燁更了衣去上朝,舒沫梳洗畢去見太妃。
太妃見她眼睛紅腫,想着最近京中的傳聞,心下微明:“恤災之事,已經定下來了,是睿王去嗎?”
舒沫猶豫一下,輕輕頜首:“王爺說,聖旨大概在這兩日就會下來。”
“哼~”太妃微有不悅:“他倒是什麼事都跟你說~”
“王爺怕太妃擔心,想等聖旨下來再告知。”舒沫輕聲解釋:“並不是有意隱瞞~”
“不過是多拖得一兩日,於事何補?”太妃不滿地看她一眼,訓道:“睿王幾時也變得了?”
“這是王爺的一片孝心,太妃應該感到欣慰纔是。”靜萍姑姑在旁,低低插了一句。
太妃輕哼一聲,斜着舒沫:“你怎麼看?是贊成,還是反對?”
“撫卹災民,是順應民心,造福百姓之事,自當全力支持。”舒沫躬身做答。
“你就不怕睿王有不測?”太妃擰了眉,語氣森冷。
“妾身相信,王爺行大善之舉,必有神明庇佑。”舒沫低了頭,語氣恭謹,態度堅定:“況且,聖意已決,與其哭哭啼啼百般阻止,不如做好份內事,讓他沒有後顧之憂,能專心在疫區做事,早日凱旋而歸。”
“嗯~”太妃滿意地點頭,笑道:“此行,對王爺的名聲也大有助益。”
在此之前,朝野中關於睿王的大多是狠戾霸道,專橫冷酷的負面傳聞。
經此一行,相信百姓對他的看法必定會大大改觀,是最快捷的收攏民心之法。
她還擔心慧妃年輕,目光短淺,只想着男歡女愛,不願受離別之苦,從中阻撓。
現在看來,雖想得還不周全,勉強也算得體。
“太妃目光深遠,胸襟廣闊,非常人可及。”傅嬤嬤嘆道。
“皇上總以爲政跡蜚然,手下忠臣良將無數,常自比堯舜。”太妃脣邊掛着一抹冷笑:“殊不知,朝廷早已腐敗不堪!經此一事,也好讓他看看,誰纔是真正可以倚重的棟樑之材!”
舒沫恭敬地垂了頭聽着,回到房裡後,仍忍不住細細琢磨這番話,越想越覺得心驚。
夏侯燁權傾天下,地位在朝中無人可及。
太妃的語氣,仍有頗多不滿,似乎責怪皇上對他不夠重視。
然,做爲臣子,夏侯燁的地位,已經無可超越。
突然間,她的眼前浮起那次普濟寺之行,太妃特別向她介紹的三位少女。
左相掌珠邵惟穎;康親王府郡主夏侯玉蓉;左督御史府千金顧佩琴。
她隱約記得,當得太妃曾說過一句:“你的意思,讓王爺把三位都娶進府。”
那時,她以爲不過是太妃說出來,故意讓她難堪的。
如今想來,怕不僅僅只是玩笑而已!
難道,太妃的意思,是怨皇帝無意將他立爲皇儲,接掌皇權?
誠然,幾位皇子中,包括太子夏侯璽在內,不論是能力還是權力,還是對朝政的影響力,都遠遠不及夏侯燁。
但,他能力再強,也只是皇上的弟弟,始終不是皇上的骨肉。
皇上又怎麼可能把皇位,越過自己的孩子,傳給他?
而夏侯燁對那把雕着五爪金龍的椅子,是不是有着別樣的心思?
若他有心逐鹿中原,必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獨木不成林,他再強也只是稱霸西方,要想早日成事,必定少不了各方的支持。
與三家聯姻背後所代表的實力與好處,當日太妃借靜萍之口,已說得明明白白。
若太妃堅持要他娶三人進門,以增強奪位的實力。
到時,她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