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傅兩位嬤嬤精神抖擻,分立在她左右。
一衆侍衛面面相覷,頓時不知所措。
“老天,”邵惟明用力擦了擦眼睛,低喃:“她老人家怎麼也來了?”
“聽說,太皇太妃出身將門世家,身手定然不凡。”木婉蘭一臉傾慕,神情興奮:“想不到,竟然有幸親眼目睹她老人家的英姿。”
邵惟明橫她一眼,直接走開,懶得跟她多說。
“沫沫~”夏侯燁牽着繮繩,語氣溫和:“大家都在等你。”
舒沫傾身,在夏侯崢白嫩的頰上“嘖嘖”印上幾個響吻:“兒子,你要乖哦,媽媽晚上就回來……”
許媽哭笑不得,低聲催促:“我會好好照顧小王爺的,趕緊走吧,別讓太皇太妃久等!”
舒沫又狠狠親了兩下,這才向夏侯燁走去,邊走邊回頭張望。
夏侯燁忍不住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這麼捨不得,不如把崢兒也帶去,省得你無……”
老太太年輕時身手雖然不錯,到底上了年紀,幾十年養尊處優的生活,功夫早已丟得差不多。
爲安全起見,已令侍衛連夜入山圍場,猛獸絕對不可能進入他們的射獵範圍。
在他眼裡,這次狩獵跟踏青已沒什麼區別。
“胡鬧!”太皇太妃叱道:“哪有帶着孩子打獵的?玩笑也該有個尺度!”
雖不虞猛獸,但云南不比京城,山中瘴霧癘氣最多,豈可兒戲?
“娘,”舒沫趕緊打岔:“時間不早了,咱們出發吧。”
太皇太妃輕哼一聲:“若不是你拖延,此刻早進山了。”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向山中進發。
說也湊巧,入林不過個把小時,就有一頭麋鹿闖入了視線。
衆人都很識趣,有王爺和太皇太妃兩尊菩薩在,自然誰也不會去動它,不動聲色地將它驅趕到主子的射獵範圍裡。
太皇太妃久未下場見獵心喜,早已躍躍欲試:“睿王,可要與本宮比比箭術?”
夏侯燁微微一笑:“母妃,請。”
太皇太妃也不客氣,接過傅嬤嬤遞過來的弓箭,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準確地沒入了麋鹿的頸中。
“好!”一片鬨然叫好聲中,鳥兒簌簌亂飛。
麋鹿吃痛,帶着箭枝,驚慌地撒蹄狂奔,灑下一路鮮血。
太皇太妃面色一變,穩穩地拉開弓,“嗖嗖”箭似連珠,分別射入奔跑中的麋鹿四肢。
終於,麋鹿在悲鳴聲中,頹然倒下。
“娘,好厲害的箭法!”舒沫由衷讚歎,差點把手掌都拍紅。
盛名之下無虛士,春日宴的傳說,不是白給的。
她就知道,死乞白賴,硬把老人家哄上山是對的。
瞧,看到獵物後,老太太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樣了!
太皇太妃自嘲一笑,目光中多了幾分苦澀和感慨:“老了,不中用了。”
若是當年,第一箭鹿就該倒下,哪還用得着後面的連珠箭?
邵惟明豎起大挴指:“太皇太妃箭術精湛,風姿更勝從前,侄兒佩服!”
太皇太妃嗔道:“都半截埋進黃土裡的人了,何來風姿?你這猴子,哄人也要憑良心!”
邵惟明眼珠轉了幾轉,笑嘻嘻地道:“相信我,那些個黃毛丫頭跟太皇太妃站在一起,全都是落毛的山雞!”
舒沫撇撇嘴,對他明顯的挑釁視而不見:“娘,我有個想法。”
“說吧,又想出什麼夭蛾子了?”夏侯燁斜她一眼。
邵惟明似笑非笑看着她。
要拍婆婆馬屁,哄老太太開心,也不必這麼明顯。
“就這麼一羣人亂哄哄地打獵,着實沒什麼意思,不如以日落爲限,以獲獵物數量評出前三甲,許些彩頭,如何?”舒沫興致勃勃。
邵惟明立刻嘴角一撇,心道:果然!
大家自然不會真在乎什麼彩頭,最要緊地是哄得老太太開心。
“鬼丫頭!”老太太覷她一眼,笑罵:“算準了頭名非落在睿王手裡不可,想變着法子從我手裡騙些銀子出來使呢?偏不如你的意!惟明,你給我爭點氣,非拔了這頭籌不可。”
不等邵惟明開口,舒沫搖了搖頭:“咱們三個就算贏了也勝之不武,就不參與了,不然就不是公平競爭了。”
“倒也是~”太皇太妃點頭。
“說實話,不公平什麼是假,你其實是怕丟臉吧?”邵惟明吐槽。
巴圖幾個低了頭,拼命忍笑。
舒沫不以爲意,淡淡道:“我怕你輸得太慘,沒臉見人。”
“是啊,我好怕~”邵惟明說完,大笑。
舒沫不理他,繼續道:“狀元的彩頭是一個願望……”
夏侯燁一怔:“什麼願望?”
太皇太妃則是覺得有趣:“這倒是新鮮。”
舒沫慢慢地道:“在我們的能力範圍之內,只要是不違反道義倫理,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以睿王夫婦的手段,當今天下,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事情是在他們能力範圍之外的?
這等於,許了他一個未來。
此言一出,衆人眼睛都是一亮。
就連原本興致缺缺的邵惟明,都開始躍躍欲試:“此話當真?”
夏侯燁啼笑皆非,忍不住瞪一眼舒沫。
這丫頭,又在做濫好人!竟然用這種法子,繞着彎拆他的臺!
舒沫假裝沒有看到,微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打獵是講究技巧的,並不是誰的武功高,誰就一定可以獲勝。
以木婉蘭的實力,拼了全力去爭,未必沒有機會。
若真到了不得不聯姻的時候,仍然可以給這個率真的女孩,留一個爭取幸福的權力。
“你確定什麼要求都可以,會不會到時找藉口反悔,耍賴?”邵惟明契而不捨地追問,一副狀元已手到擒來的架式。
舒沫眉毛一揚:“你不會有這個機會。”
“何以見得?”
“我會打敗你。”舒沫自信滿滿。
邵惟明大笑:“勇氣可嘉,癡人說夢。”
忽聽“啪”地一聲脆響,一隻飛鳥應聲而落。
舒沫吹了吹槍管上冒出的青煙,嫣然一笑:“我倒覺得,只要努力,夢想是可以成真的。”
夏侯燁眉峰不易察覺地輕輕一蹙。
不聲不響,啥時弄了枝手槍在身上帶着?
邵惟明一愣,盯着她手中那枝小巧精緻的火槍,臉上表情十分精彩。
一衆侍衛眼裡,立刻迸射出激動和崇拜的光芒,有的更是如醉如癡。
他們之中,絕大部份參與了去年在西涼的戰役。
但其時夏侯燁負責在外圍穿插,並未進入甘德城,那場著名的空中戰役,一多半不曾躬逢盛事,只能在事後聽同僚眉飛色舞地轉述,心馳神往,引爲平身憾事。
本以爲今生無緣再睹娘娘神采,不料峰迴路轉,有此機遇,怎不驚喜萬分?
至於本身能否奪魁,反而在其次了!
木婉蘭沒見過火器,又見羣情激涌,越發心生好奇,拼命伸長了頸子,想要看清楚她手裡拿着的是什麼神兵利器。
太皇太妃若有所思,看一眼傅嬤嬤。
傅嬤嬤會意,不動聲色地策了馬過去,拾起小鳥,半晌未曾言語。
季嬤嬤心生好奇,悄悄靠過去:“怎麼啦?”
傅嬤嬤無言地把小鳥遞給她。
季嬤嬤接在手裡,只看了一眼,立刻流露出震駭之色,擡眸怔怔地瞧着舒沫。
沒有想到,外表嬌嬌弱弱的王妃,竟然也有霸,狠,準的一面?
“怎樣,敢不敢跟我比?”舒沫氣定神閒,問出三分得意,三分挑釁,外加幾分調侃。
邵惟明恢復淡定:“我怕勝之不武,有失公允。”
火槍威力雖大,總也得靠人操縱。
她就算從孃胎裡開始練起,也不如他時間長。
他就不信,自己習了十幾年的箭術,會比不過她的槍法?
“咱倆單獨比,不參與排名。賭注,同樣是一個承諾。”舒沫拋出誘餌。
“賭了!”邵惟明慨然允諾。
不爲別的,就爲了一挫夏侯燁那小子的銳氣,欣賞他啞巴吃黃連的糗態,豁出去賠上自己的婚姻,也要賭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