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沫後悔了。
原以爲一槍在手,要擺平邵惟明輕而易舉,想不到他越挫越勇,鬥志如此昂揚。
另一個讓她吐血的事實是:原本設了獎項,目的是想暗中給木婉蘭放水。
可惜,那丫頭壓根體會不到她的良苦用心,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幾乎寸步不離,等於主動棄權了。
事實上,當她和邵惟明的賭局開始,幾乎所有人都忘了還有一場比賽,連帶那個無比誘人的彩頭,都被自動忽略了。
舒沫的神情越來越苦,每打一槍,都忍不住要叨唸一句。
所有人都以爲,就算不是在祈禱,也必是念着神秘的咒語。
念得多了,木婉蘭實在按捺不住好奇,湊近了才發現,她反反覆覆掛在嘴邊唸叨的居然是:“好貴,肉痛……”
“什麼東西好貴?”她一臉莫名,傻傻地發問。
“子彈。”夏侯燁面無表情地回答。
舒沫則是一臉糾結:“要不要認輸算了?”
“你敢給我輸一下試試看?”夏侯燁變臉了。
“可是,”舒沫立刻擺出慘痛無比的表情,哀叫:“子彈真的好貴,而且,造一顆不容易,啊啊啊……”
早知道這樣,她應該把打獵的時間設定爲一小時,而不是在日落之前。
嗯,汲取教訓,回去立刻讓龔千均造一枝雙管獵槍,再也不敢把手槍胡亂拿出來現了!
另一個面無人色的,是一路跟隨,幫着拾取獵物的侍衛。
當大家用敬仰的目光遠遠地看着舒沫,爲她精湛的槍法叫好喝彩時,誰也沒想到在她嬌小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顆怎樣冷硬的心。
舒沫並不在乎獵物的大小,只在乎數量。嗯,更準確的說,她太懶。懶得四處尋找目標。
所以,她基本只打鳥,因爲鳥兒的數量遠遠比走獸多。
正因爲如此,造成的結果,越發的振憾。
所有的鳥,無一例外,全部被一槍爆頭。
提溜着一串沒有了腦袋,血肉模糊的五顏六色的鳥屍,走在深山老林裡,那種感覺……既便是久經沙場的戰士,也禁不住,不寒而慄。
起初,邵惟明還想要保持一個男人的骨氣——既然美其名曰來打獵,總不能盡拿些山雞,野兔來充數吧?
所以,他一個勁地往密林深處走,一心想要打熊獵虎,一展身手。
可惜,舒沫訂的規矩,是以數量論勝負,並非以斤兩計算。
他很快就發現,低估了她的槍法,高估了她的無恥和懶惰。
眼見她擡手就是一隻,獵獲物的數量,以光速上漲,很快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
他若再挑三揀四,不難預見,最終肯定是以“慘敗”收場,從而趁了某人的心,如了某人的意,中了某人的殲計!輸了自己的婚姻自主權!
於是乎,他很明智地暫時放棄了尊嚴,把目標轉向那些可憐的鳥兒。
也因此,一場轟轟烈烈的打獵,因爲兩個人的無恥,不得不淪爲了“打鳥”大賽。
太皇太妃第一個失去興趣,帶着兩位嬤嬤返回莊子:“你們慢慢玩,我回去抱孫子去。”
慢慢的,有人想起了之前的那場“狩獵比賽”陸續四散到林中尋找各自的獵物。
唯一讓邵惟明感到安慰的是:他的箭取之不盡,可說俯拾皆是,舒沫的子彈卻是來之不易,每一顆都彌足珍貴。
每開一槍,都好象剜肉之痛,在取得階段性和壓倒性勝利後,舒沫便再也不肯開槍了。
這給了邵惟明喘息的機會,奮起直追,一步步縮小兩人的差距。
逼得舒沫不得不一邊糾結着:“好貴,肉痛~”一邊持槍應戰。
眼見子彈越來越少,邵惟明卻越挫越勇,而太陽還頑強地賴在山頂上,不肯落下,再比下去不外乎彈盡糧絕,自動認輸。
舒沫眼珠一轉,叫來一個侍衛低聲吩咐了幾句。
侍衛詫異地看她一眼,露出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匆匆離去。
舒沫提議:“大家準頭差不多,再這麼比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不如以十箭定勝負,如何?”
“不好!”邵惟明冷笑着一口回絕。
目前她成績領先,雙方的命中率又差不多,十箭定勝負,擺明了是自己輸。
可她的子彈卻明顯不夠用,堅持下去肯定贏,傻子纔會放棄。
“這麼說,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舒沫眯起眼。
邵惟明瞪一眼夏侯燁,不甘示弱:“勝負未分,誰見棺材誰掉淚還不一定。”
“那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吧。”舒沫笑了笑,怎麼看都帶點陰險的味道。
邵惟明一臉警惕:“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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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意思。”舒沫一臉雲淡風輕,話未落,掏出槍“呯”地一聲,一隻倒黴的鳥兒應聲栽下,更多的則是羣起驚飛。
邵惟明抓住機會,趕在羣鳥逃盡之前,彎弓搭箭,射出一個漂亮的連珠箭。
舒沫忽地掉轉槍口“呯呯呯”連珠三響,三枝羽箭應聲而折。
不料她突出奇招,邵惟明一愣之後,氣急:“你!”
舒沫吹着槍管,一句話,噎得邵惟明啞口無言:“有本事,你也射落我的子彈?”
“算你狠!”邵惟明一跺腳,轉移陣地。
舒沫一笑,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依舊是搶先開槍驚飛了鳥兒,再無恥地打斷他的羽箭,讓他一無所獲。
一連三次之後,邵惟明被激出了火氣:“看你能得意多久?”
話沒落音,密林深處響起一陣“噼裡啪啦”爆竹似的聲音。
邵惟明一愣:“什麼聲音?”
“鞭炮呀,你沒聽過嗎?”舒沫很好心地解答。
聽着四面八方傳來的密集的鞭炮聲,邵惟明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丫頭爲了獲勝,無恥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舒沫狡黠微笑:“我想,咱們今天是不可能再遇到任何獵物了。”
雖然沒有了子彈,但是放上個五六七八天的鞭炮,應該難不倒她。
“你使詐!”邵惟明憋了半天,終於大叫出聲:“我不服!”
舒沫氣定神閒:“好說,好說。”
衆人駭笑。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這般幾近耍賴的事情,是平日高唱“友誼第一,比賽第二”,溫柔可親的睿王妃做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明明是在耍賴,爲什麼在大家眼裡,她還是如此可愛?
夏侯燁看着她的目光,更是溫柔深情得溺得死人。
邵惟明鬱悶得只差以頭撞樹:“最毒婦人心,古人誠不我欺!”
舒沫嘻皮笑臉:“哎唷,我哪有這麼偉大?慚愧慚愧。”
“燁,帶走你的女人!”邵惟明握緊了手,呻/吟:“我怕忍不住,掐死她!”
夏侯燁輕哼一聲,陰陽怪氣地道:“活膩了的話,儘管掐一掐試試看?”
“神啊~”邵惟明慘叫:“我前世到底造了什麼孽,認識這對*夫妻?”
衆侍衛轟然大笑,聲音飛過樹梢,直衝雲霄。
木婉蘭站在人羣后,以新奇而豔羨的目光遠遠地看着如衆星拱月的舒沫。
她從沒見過父親和他的下屬之間有如此和諧的氣氛,更不曾見過比舒沫更奇特的女子。
她想,她漸漸有些明白,舒沫何以如此受歡迎。
這個女人,身上有讓人快樂的特質,她的樂觀和活力,吸引着人們向她靠攏,再靠攏。
“喂,”舒沫歪着頭,笑米米地問:“我可不可以認爲,你已經認輸了?”
邵惟明瞪她一眼,沒好氣地嚷:“獵物都被你這毒婦趕跑了!不認輸還能怎樣?”
“所以,你欠我一個承諾。”舒沫選擇性失聰。
邵惟明恨恨道:“說吧,要我做什麼?”
“這個嘛,”舒沫託着下巴,盯着他象盯着一塊上等的肥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掃視了好幾遍,這才慢吞吞地道:“我還沒想好,先記着,等想到再告訴你好了。”
邵惟明差點吐血。
舒沫望着他,笑得象只狐狸。
然而不到一刻鐘,舒沫就笑不出來了。
她以爲,所有人都被這場賭局吸引,淡忘了之前那場賽事,沒想到有人牢記在心,並且執行得如此徹底。
此刻,那人直挺挺地跪在她的跟前:“娘娘,請把立夏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