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皓白乃是劍仙城真正的主人,一代劍神,可惜,他如同天神下凡,憑空出現。他無妻無子,如今東方一脈的子弟,乃是他昔年經過此地,見一兒童與餓狼搶食,看不過去,收下的義子。
此後這狼孩娶妻生子,繁衍百餘年,這纔有了北地第一家族——東方世家。
這東方銘與劍神東方皓白,事實上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劍神東方皓白住在劍神山上,十年纔會下山一次,而這城內的祖屋卻也不是什麼人都能住的。只有東方家族的族長和下一任的繼承人才有資格居住。
這東方家主鑽研武學癡迷,獨自揹着鐵劍離家出走,一去十八年,一直沒有任何音訊。如今,這祖屋之內,唯一的主人正是東方家族有史以來除卻東方皓白,最驚才絕豔的子弟——東方銘。
東方銘如今才二十歲,正當青春年華,是一個人一輩子最燦爛的時間段。可他卻選擇呆在這看起來死氣沉沉的古宅之中,十年來沒有出過一步門。
漫步走來,唐安在這老宅之中,居然沒有看到什麼鮮豔的顏色。除了大石頭砌成的牆壁,便只有一株株慘淡的銀杏樹。
東方銘無疑是孤僻的。
傳聞在東方銘兩歲時,他的父親就已經癡武入魔,離開家中,前往大荒修煉。
父親一去十八年,唯一留給東方銘的東西,則是一把紅木製作的木劍。那還是東方銘週歲時候的禮物。
至於東方銘的母親,則在他父親離開的第二天,選擇遁入空門,如今正在城外靜水庵堂裡吃齋唸佛。十八年來,東方銘知道自己的母親就在城外帶髮修行,可他卻狠心的從未去看望過她一次。
概因東方銘一記起自己的童年,那偌大地古宅裡,只有他和這十八名老僕。除了這些,便只有一把削鐵劍。因此,他便恨自己的母親。
如今這柄削鐵劍,卻插在唐安剛剛路過的一塊青石上。這劍上已然有了鐵鏽,劍鋒處也有了殘缺。而他也十八年,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就算母親想來看望他,也都被他以“出家之人,哪來的家”爲理,擋在了外面。
這鐵劍插在青石裡,已然十餘年了。這劍本來就不是一柄寶劍,自然敵不過歲月的侵蝕。怕是再過幾年,便要爛透了。
古宅深深,陰暗非常,完全由巨石堆砌成地建築物非常地高大,線條也非常粗獷,這裡的主人,並不喜歡江南小巷的典雅秀眉。高齊的屋頂,擋住了大片柔和地月光,院子中的小道,長且曲折,令這裡顯得更加的陰森。
在古老地圍牆內,一座巨大的建築前,此刻正擺着一桌香案。
香案之前,一條修長的孤影站立。
在那孤影之前的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上,則插着一把筆直,清冷的長劍。這劍上散發出來的光就如同今夜這月光一般冷,一般清涼。
東方銘一襲白衣,用來束髮的紫金冠放在香案上,他的烏髮隨意飄灑。腰間的白玉帶也平齊的放在香案上,衣帶寬解,隨意披着。
走得金了,唐安才發現,東方銘連鞋子也未穿,就那麼赤腳踩在青石板上。
那僕人將唐安領導東方銘身前,躬身告退,期間也沒有說一句話。
“古怪的僕人,古怪的院落,古怪的主人。”唐安靜靜的看着東方銘,附近並沒有石凳。整片院落,全都是青石板鋪成的。
東方銘仰望着星空一動不動,整個人如木雕泥塑一般。唐安來了,他雖然知道,卻沒有說話,只是自顧望着天空。
“這天上日月星辰轉換,每天都有所不同。”東方銘忽然開口道。他也不管唐安,又繼續說道:“日月雖然獨一無二,可卻是天上億萬繁星都比不得的存在。它們是孤星,卻是天空最爲耀眼的存在。若天上有了同樣的兩個太陽,兩輪明月,交相輝映之下,卻顯得多餘了,再也沒有了這種意境。”
“唐安,你說是不是?”東方銘忽然那轉過頭來,目光灼灼的盯着唐安。
“不錯!”
東方銘見唐安同意自己,臉上乾澀的表情,忽然牽扯了一下,雖然有些勉強,不過,那種濃濃的歡喜之情,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良久之後,東方銘忽然伸出手,對着唐安示意了一下,“請坐。”
東方銘說完,頓時盤膝坐在了地上。唐安也不多話,席地而坐,與東方銘隔着香案而望。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對視着,東方銘的眼神有些飄忽,有些茫然,卻又深沉。
東方銘這時的心中很不平靜。看到唐安,讓他回憶起了許多自己的過往。那種孤獨,那種堅持,那種自虐一般的修煉——他能感覺得出,對面那個少年比自己還年輕的身體裡,其實也經歷過這些。他也看得出,對方其實和自己一樣,也並不喜歡這些東西。可是,這條路,無論如何,都太難走了。若有一絲懈怠,便前功盡棄。
東方銘今年二十歲,他已然修煉到了大天境的極致。他對於道的理解,比大多數人都要精深。可越到了最後,他越是明白,這種玄而又玄的道,並不是靠一心苦修,便能證得的。十年前,他十歲那年,他便取得了入門劍閣的資格,而祖師也見了自己。他還清楚的記得,當年劍神東方皓白見到自己說的唯一的一句話。
“人是人,劍是劍。若不明白,此生再不能進不。”
東方皓白說完,東方銘便被人帶了出來,回到了這祖屋之中。
一呆就是十年。
十年來,他沒有見過任何外人。今日,便是十年期限。五月五號,他便要迎接來自五絕門的五位弟子挑戰。
東方銘生平最不怕的就是挑戰,可他卻怕那些五絕門弟子讓他失望。
依靠人數的優劣,這本身就是一種膽怯的行爲。心中怯戰,他們從提出比斗的那一天開始,便永遠也贏不了。五對一,這看起來的優勢,會像一把無形的枷鎖一樣,牢牢的拴在他們的心口,讓他們無法進步,永遠龜縮在自己的境界中。
東方銘忽然停住了撫劍的手,擡起頭來,雙目間發出一道冰冷銳利的神色,刺得唐安有一些恍惚。
“你知道我找你來做什麼嗎?”東方銘開口問道。
“你想與我比一次。”唐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然,這大半夜的自己來這裡,難道是來看風景不成?這古宅陰森,卻不是一處美景。
“難道你不想?”東方銘反問道。“贏了我,你將會是這天下最耀眼的星辰!”
“不過也對。”東方銘的語氣又緩和了下來,“你若想出名,只要告訴天下,你勝了林師兄,你的名頭會比勝了我更大。畢竟,我才二十歲,沒在江湖上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而林師兄則早已經是江湖中人眼中的前輩名宿。”
“不過,我既然找你來了,絕沒有不動手的理由!”
驀然間,東方銘站起身來,滿頭飄散的黑髮也都跟着都狂舞了起來,狀若瘋癲。他手中的長劍忽而嘶鳴起來,彷彿要崩碎虛空。
一片神秘的如同領域一般的東西,剎那間籠罩了整片院落,四周的元氣都隨之洶涌起來。東方銘在這一刻又恢復了往昔冷峻地神色,他的劍指着唐安,冰冷地話語在寂靜的青石板上回蕩。
“十年來,我第一次找到值得我出手的人。雖然你還差強人意,不過,應該比那五絕門的弟子強上無數。既然怎麼樣都要我打一場,不如選你!若是你輸了,那些垃圾,便有你來替我打發。如何?敢答應嗎?”
一把長劍,威震天下,同輩中難尋一敵手。同樣身爲絕世天才的五絕門下最優秀的弟子,想要挑戰他,仍要以五敵一,東方銘確實有資格說出這句話。
“怎麼?不同意!”
東方銘的鐵劍猛力插入身前地青石中,冷冷的凝視着唐安。這一刻,不知道爲何,他心中有些生氣。在他看來,劍象徵着高貴。真正的劍客,在人格上一定是高貴的人。勇敢,堅韌,敢於挑戰,不懼艱險——聽到東方銘說,如果自己輸了,就替他去接受五絕門下的挑戰,唐安頓時有些發愣。
“就算我輸了,似乎也輪不到我去接受挑戰吧?我並不是劍仙城的弟子。他們的規矩,可是劍神傳人接受挑戰。我只是個外人。況且,我雖然很討厭這種死板的規矩,可卻沒什麼興趣自己去破壞這些並不與我相關的規矩。你若是討厭,直接棄權了不就可以了。”
東方銘搖搖頭,以他這等驕傲的人,自然不會棄權。就算是不屑接受挑戰,可這等自己扇臉的事,也未必願意做。
接下來,兩人再也沒有任何的話語交流,顯然,剛剛的提議,已然在無言中默認了。
唐安非常瞭解東方銘的心態,他十年苦修,在劍道上,肯定達到了一個極致,急切需要一個人印證自己的劍道。而唐安也是,與林西白一戰過去半個月,他發現自己的劍道,已然到了融合的關口,只需再進一步,新的境界又將展現在自己眼前。
眼下他們都在破關階段。都處在衝擊融合境界地關鍵時期。所以,他們需要與同等級的高手一戰!這是他們共同的心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