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居然要與皇太后和皇太妃同來?”
一聽到內廷傳來的這個消息,趙似頓時暴跳如雷,心中滿是挫敗感。那一日兩個心腹內侍回來之後,他順利地拿到了所需的毒藥,一起到手的還有一份異常周詳的計劃←也曾經想過,對方如此煞費苦心地幫助自己,其目的可能很不單純,但是,當兩個內侍回報對方來自西南,希望他登上帝位後能夠更加放任西南諸部自行治理自己的領地時,他很快就打消了疑心。在他的印象中,西南代表的就是潮溼和瘴氣,根本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該死,這些傢伙的毒藥尚未試驗過,三個月見效,我哪有那麼多時間!”趙似看着紙包裡頭的白色粉末,不由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太后和母親同來,豈不是讓我更加難以下手?這毒酒可不會認人!”
他正一個人在房中煩躁地踱着步子,外頭突然響起了一個家人的聲音:“啓稟殿下,集賢齋劉管事求見!”
“什麼亂七八糟的,孤王沒那功夫!”趙似氣急敗壞地怒吼道,外頭立刻沒了聲息←向來好女色,平日萬珍閣聚寶樓集賢齋沒少去過,各種所謂的珍貴秘藥和助興玩具更是沒少買過,可此時此刻,他一點興致都沒有。火燒眉毛的關頭,他哪裡有工夫想女人。可是,不多時,那個掃興的聲音便又再度響了起來。
“啓稟殿下……”
“有完沒完!”趙似猛地拉開門,劈頭蓋臉地罵道,“這麼沒有眼色麼,孤王剛剛說過了,什麼人都不見!”
那家人早已嚇得跪側在地,好一陣子之後才囁嚅着答道:“那個劉管事說,集賢齋新近得到了一樣來自南方的珍奇酒壺,做工極爲精巧,是殿下平時最喜咖——“”,“你讓他回去。孤王今天沒興趣……”趙似突然恍過神來,厲聲喝道,“等等,你說他帶來的是一個酒壺?”
“是……”
趙似頓感一顆心不爭氣地狂跳了起來,連忙吩咐道:“快帶他到偏廳等候,孤王立刻就來!”
一進偏廳,趙似便立刻換了一張淡然的臉,他略一點頭應付了對方的請安℃意地在居中主位上坐下,這纔有些不耐煩地問道:“孤王這些天忙碌得很,你若是有什麼好東西就趁早拿出來,不用賣關子!”
“小人哪裡敢和蔡王殿下賣關子,東西就在這兒,恭請蔡王殿下御覽!”劉安仍舊是那副笑容可掬的臉,一邊說話一邊打開了隨身攜帶的一個檀木匣子。
“不就是一個普通的酒壺麼,有什麼珍奇之處?”趙似略瞟了一眼裡頭的東西,故作不以爲意地問道。
“殿下,這並不是尋常酒壺。而是南洋人秘製地藏珍壺。”劉安的臉色愈發詭異←小心翼翼地四處查看了一番,這才稍稍湊上前去低聲道,“這酒壺有兩層。一層可以放尋常的美酒佳釀,至於另一層要放什麼就隨殿下的喜好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趙似幾乎以爲自己的計劃爲人拆穿,一時間勃然大怒,藏在袖中的右手更是緊握成拳←已經打定了主意,若是劉安說出什麼見不得光的話,就算再冒風險也要把人滅口,否則傳揚出去便後患無窮。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劉安似乎嚇得腿都軟了,忙不迭地打躬作揖道,“小人一時失言,殿下一向是豔福齊天。不用這種小手段也能博得美人青睞,這等小物仵自然入不得殿下法眼!”他一面說一面蓋上了匣子,這才後悔不迭地道,“小人只是想起殿下曾經說過有什麼珍奇玩意要先過目,這才貿貿然上門,還請殿下恕罪!”
趙似這才覺得一顆心放了下來,不露痕跡地吁了一口氣,語調也漸漸緩和:“算了,孤王和集賢齋的交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也就不計較你地這點失禮。”儘管也有些懊惱人人皆知自己喜好美人的癖好,但是,和現在圖謀的大事比起來,劉安的那些話根本不值得追究,但是在面上,他仍舊端着一幅高高在上的架子。“說吧,你這東西要多少錢?”
“殿下有意買下?”劉安立刻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沉吟片刻便伸出了一個巴掌,“小人不敢打誑語,此物確實花了四百貫方纔到手,既然是殿下有心購買,拿五百貫也就是了。”
“五百貫就五百貫!”趙似此刻哪有心情討價還價,大手一揮道,“把東西留下,你去賬房如數支領吧!”
“謝殿下慷慨!”劉安深深一揖,隨即附耳把一應用法詳詳細細地介紹了一遍,這才感恩戴德地轉身離去,似乎連步履都變得輕快了起來。
趙似匆匆抱着東西回到書房,命人送來了一壺茶和一壺酒之後,立刻把所有人都打發了出去,自己則小心翼翼地試驗了起來←看過不少雜書,早就聽說過有這樣奇巧的玩意,此番一經試驗,他自然是大爲驚喜。只看此物大巧若拙毫不出衆,旁人又哪裡知道內中另藏玄機?
“藏珍壺?確實是綿裡藏針!”他一仰脖子喝下了一杯夾層裡倒出來的美酒,然後沉思了起來,“雖然萬事俱備,但皇帝駕幸非同小可,到時若是他找藉口不飲酒,我也毫無辦法。嗯,一定得讓他喝酒才行!”
看着行色匆匆的劉安進了集賢齋,燕青頓時深深皺起了眉頭。這種時候集賢齋的人去了蔡王府,就代表事情越來越棘手了,而對方地膽大妄爲也遠遠出乎他地意料之外。若是事情真的出自契丹人手筆,那豈不是說,弄得不好就要掀起一場大戰?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再也懶得考慮那麼多關節,吩咐幾個手下盯緊之後便立刻起身離開。這種大事,還是交給別人決斷的好。
見一個個人神色不一地踏進了書房,英娘地臉色立刻黯淡了下來,躡手躡腳地便想悄悄離去…知她才走到門口便聽到了丈夫的聲音:“英娘,以後我們議事你不要忙着離開,這種事情你多聽聽沒有壞處,別隻顧着女主內的慣例。要知道,一旦我有什麼變故,你還是要出面的。”
“女婿,這不合……”宋泰纔開口就看到高俅向自己投來了惡狠狠的一睹,頓時乾脆閉上了嘴。其他人都知道英娘一向謹言慎行,自然不會表示什麼異議。
眼看丈夫對自己含笑點頭,英娘情不自禁地撫摸了一下微微隆起的小腹,最後還是默默退了回來,卻選了一個角落中的黑暗位置。對於丈夫正在做的事,她儘管知道得不多,卻也知道事關重大,因此等閒絕不過問。然而,這一晚的事卻非同小可,聽着耳畔那一個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她幾乎感到整個人猶如置身冰窖,等到衆人散去時,她竟完全癱軟在了椅子上。
“怎麼,很害怕麼?”
“官人!”英娘難以抑制心中恐懼,整個人投入了丈夫懷中,“他們……他們說地……”
“都是很可能發生的事實,我們現在做的,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高俅淡淡地答道,一隻手卻輕輕撫摸着妻子的後背。“勝者爲王敗者爲寇,聖上雖然順利登基,但若是這件事情處置不當,輕則動搖朝廷根基,重則丟掉性命,所以我才如此鄭重。”
“那……只要官人你把這些事通報聖上,抄檢蔡王府,不是就可以……”
“你以爲聖上不想這麼做麼?抄檢蔡王府的後果是誰都承擔不起的,如果什麼事都沒有,那麼,誰會做這個替罪羊?再說了,聖上一即位就對自己的弟弟下手,傳揚出去,聖上還怎麼對天下人說仁孝之道?”高俅愛憐地替妻子攏了攏額上亂髮,這才輕聲安慰道,“今天我之所以讓你聽這些,就是想要你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解決。有時候,縱使再位高權重也只能隱忍,就像聖上一樣。相反,一旦發動就必須用雷霆萬鈞之勢,不能留有任何餘地。”
“官人,我是婦道人家,這種事情……”英娘正欲開口說些什麼,紅脣卻突然被高俅地手指按住了,一時間愣在原地。
“以後我不見得能抽時間教導我們的孩子,所以你這個當孃的就得多操心了。不僅要告訴他天下有美好的東西,也得告訴他這世間還有更加黑暗的東西,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太過單純!”高俅笑道,寵溺地在妻子額頭輕輕啄了一下,“當然,如果是女兒,我不介意你讓她充滿陽光的氣息。”
英娘重重點了點頭,垂下頭來享受着這難得的溫馨時刻。突然,她想起了一仵大事,立刻忙不迭地問道:“對了,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嗎?”
“如果是女兒,就叫高嘉;如果是兒子,就叫高強好了!”
“高嘉……聽起來似乎還不錯,可是高強這個名字也太俗氣了,官人,這個名字可有什麼別的用意麼?”
高俅嘿嘿乾笑兩聲,連忙顧左右而言他地矇混了過去←怎麼能告訴妻子,那是因爲他對某人的深深怨念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