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當家,那些人真的答應了?”
說話的人黑巾包頭,短小的身材配合着古銅色的膚色,顯得格外精悍,他便是先前在那小酒館前和高俅等人起了衝突的馬幫小頭目楚老七。此時的他卻絲毫沒有先前的盛氣,畢恭畢敬地站在陳克韞身前,不無討好地說:“三當家用計精妙,這些外來人自然不是對手。”
“哼,誰讓那個不自量力的人敢動白玲!“陳克韞眼中閃過一絲戾氣,眉頭卻漸漸舒展了開來。“這些蠻族最講究面子,無論是勝是敗,這些人都討不到好下場,到了那時,我倒要看看白玲還怎麼維護他們!”一想到那個嫵媚明豔的女人,他的一顆心又灼熱了起來,末了不禁狠狠地罵道,“那女人真是瞎了眼,怎麼會看上這麼個小白臉!”
見陳克韞自信滿滿,楚老七不免有些猶豫←先前之所以一挫之下立即退走,並不是因爲懼了姚平仲的箭術,而是因爲認出了那造型奇特的弓箭←曾經在軍隊中混過一段時間,見過那幾種軍隊專用的制式弓箭,所以和姚平仲一打照面,他就被嚇跑了。
要知道。大宋朝廷本來就對武器地管制極嚴∧川只不過是因爲漢蠻混雜纔會稍稍鬆懈一些,但尋常幫派勢力卻無論如何都弄不到弓弩等遠程兵器←擔心地是朝廷已經注意到了馬幫的異動,所以派人前來查探,民不與官鬥,馬幫就算勢力再大,要和官府作對卻是找死。
“那個小白臉手下除了那個精於箭術,出手悍勇的少年之外,還有另一個少年同樣武藝超羣,至於其他人應該只是普通護衛,不值一提。”陳克豔想起了當時爭鬥的情景。不由緊皺着眉頭回憶道。“楚老七,他們當中還有高手麼?”
“三當家,當時就是那個少年放了一箭,我怕吃巋以就退走了。現在想想,那些人當中應該沒什麼好手了。”楚老七仔細想想還是覺得自己的憂慮過於荒謬,所以乾脆把這點疑心隱匿了下來。“再說了,那些頭人都蓄養了不少武者。不會連區區一個商人都拿不下來。”
“唔,那我們就等着看一場好戲吧。”陳克韞露出了一絲森然冷笑,隨手擱下了茶杯,志得意滿地道,“只要把這突然冒出來的一股人滅了。這周圍數十個村寨還怕不好收伏?”
比武的時間定在了夜晚,葉巴早早地派人前來通知,說是五位頭人中有三位棄權,其他三人則將派出族裡的高手,共忖三場。聽到這個消息,高俅不由長長吁了一口氣,他能派出去的最多隻有燕青、姚平仲和兩個武師,滿打滿算也就四個人,若是真的要打五場。勢必有一人得以疲勞之身鬥上兩場。如今地排兵佈陣就容易多了。只是,這勝敗中間地區別還要斟酌,不能太落了這些烏蠻人的面子。
瞟了一眼那兩個躍躍欲試的少年,又看看另兩個沉着穩重的武師,他無意識地用手指敲擊着扶手,最後才一字一句地下了決定:“第一場周榮,第二場姚平仲,第三場秦將。”
一聽到這句話,燕青當即跳了起來:“大哥,爲什麼沒有我?”
“這麼大人了,怎麼還這麼衝動!”高俅沒好氣地瞪了燕青一眼,這才解釋道,“我總覺得突然棄權的那兩個頭人有些蹊蹺,說不定三場比試之後還有其他文章,留着你這個生力軍我還有用。”
“哦……”燕青拖長聲音答應了一聲,但臉上怎麼看都是大失所望的表情。倒是一旁的姚平仲上前安慰了他幾句,不過幾天地工夫,兩個,年紀相差不大的少年已經成了鐵哥們,彼此間無話不談。
入夜時分,山林中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圈明亮的火把,四周的坡地上團團坐滿了一大堆人,中間則是一堆熊熊燃燒地篝火。由於葉巴是地主,因此當仁不讓地接下了主持比試的職責,他毫不拖泥帶水地用漢語和族語介紹了一番出場順序之後,便立刻宣佈第一場比賽開始。
看到對面出場的是一個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青年,高俅不免眉頭一挑,情不自禁地朝坐在葉巴身邊的白玲望去。也不知什麼緣故,一直纏着他不放的白玲這一次卻沒有坐到他這一邊來,而是安安分分地呆在了主席,怎麼看都有些蹊蹺←才投去一個疑惑的目光,只見白玲立刻回報以一個甜甜的微笑,伸手輕輕地在胸口畫了一個圓圈。看出了這雙關的含義後,高俅不免心中一鬆,臉上卻仍舊是若無其事地表情。
果不其然,和表面看上去的一樣,那青年雖然力大無窮,但在運用和技巧上面卻差得很遠,若是周榮不放水,恐怕這一場比賽早在第一回合就結束了。然而,老奸巨滑的周榮異常機靈,見戰況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便用足了纏鬥的功夫,你來我往較量了上百個回合,他纔在一次錯身而過時抓住了青年的雙手,猛地發力將其摔了出去,末了還裝出僥倖取勝的樣子,半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這第一場是我這邊勝了,不過着實勝得艱險!”
高俅扶起那個動彈不得的青年,嘴裡雖然謙遜了幾句,心中卻暗暗讚歎周榮那巧妙無比的力道,要是換作燕青上場,鐵定沒有這麼好的耐心陪這個大塊頭做戲←擡眼看去,只見對面那個古連頭人露出了又惱怒又尷尬的表情,又信口奉送了一句恭維。
“我們漢人有一句古話,勝敗乃兵家常事,今天周榮只不過是因爲多一點經驗而取勝了,以後這位兄弟再成長一些,說不定這勝負結果就要倒過來寫了!”果然,話音剛落,他便聽到了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原本還神色不豫的古連頭人大笑過後,用相當生硬的漢語憋出了一句話,“我的兒子是最厲害的。再過一年,他一定能大勝!”
這傢伙居然把自己的兒子派上了場!高俅心底一陣後怕,愈發慶幸周榮和自己配合表演得默契。此時,只聽一聲鑼鼓的清響,第二場比賽又開始了,他連忙收攝心神,屏息凝氣地往場中看去。
當看到自己的對手時,姚平仲不禁露出了一絲異色。和剛剛那個顯然是烏蠻人的青年不同,乍一看去,眼前的這個三四十歲,滿臉大鬍子的男子似乎只是一個普通人,但在身經百戰的姚平仲眼中,這個男人卻比十個魯莽漢更加可怕,對方那股懾人的殺氣,分明只有經過血腥屠戮的人才會具備的。
只是一瞬間,他就排除了所有的雜念,驟然捏緊了拳頭。由於是肉搏,因此往日他最擅長的諸多武器便沒了用武之地,能夠作爲倚仗的,便只有身爲姚家人那股一往無前的勇氣而已。見對方沒有動作,他突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率先衝了上去。
“這一場希晏恐怕是危險了!”
高俅聚精會神地看着場中爭鬥,冷不丁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嘀咕,連忙轉過了頭去。只見燕青神情嚴肅地看着那兩個上下翻飛的人影,口中唸唸有詞。
“情況真的很不妙麼?”高俅雖然也一直隨宋泰和高明習武,卻始終是半桶水,只看出兩人相持不下,並未發覺有什麼問題。“我怎麼覺得希晏還佔着上風?”
“大哥,看來你真不是習武的材料!”燕青曬然一笑,見周圍都是自己人,方纔低聲解釋道,“希晏是軍中出身,搏鬥拼殺全憑着一股悍勇,什麼時候這股氣懈了,他也就必輸無疑←的對手如今只是避其鋒芒等待機會,不過,希晏怎麼會從一開始就猛攻的,難道他不知道應該留一點後手麼?”
場中的姚平仲卻是有苦說不出,他之所以選擇搶攻,無非是因爲缺乏把握,可如今一輪攻勢下來,對手卻未露一點敗象,自己卻耗費氣力不少,甚至連腳下步伐都有些散亂了。終於,久攻不下的他露出了一絲微小的破綻,就在這個當口,一直只是用左手和雙腳進行格擋的對手終於亮出了那隱藏依舊的獠牙。
一輪急攻之後,姚平仲駭然發覺眼前多了一個巨大的掌影,猝不及防下,他連忙沉身下腰使了一個標準的鐵板橋,雙手卻在此之前揮出了兩道掌風。然而,就在下腰的一剎那,他猛地瞥見了對手流露出的一絲冷笑,心下大震,來不及細想便收勢一連幾個筋斗,遠遠地躲了開去。
這是他交戰以來第一次退避,自然引起了旁觀人羣的一陣驚呼。立定之後,他才發覺對手面前的地上多了幾個碗口大的深坑,不由暗自慶幸自己躲得快,否則要是被這幾腳踹在身上就糟糕了。然而,對手一瞬間爆發出來的速度和力度卻讓他心中大凜,按照規矩,他大可舉手認輸,但生性好強的他卻怎麼也拉不下這張臉。
“管他呢,拼了!”姚平仲已經把高俅事先的囑咐全都拋在了腦後,他猛地睜大了眼睛,氣機狠狠地鎖準了對方,整個人爆發出了比剛纔更凌厲的威勢。然而,旁人沒有留心的是,就在此時,他的步子卻悄悄朝某個方向橫移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