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高明這一頭,高俅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如今解決了經濟危機,他最怕的就是家裡被人惦記,有兩尊大佛坐鎮,他的底氣自然就足了。不過,他倒是不明白了,宋老頭明明有一身功夫,卻非得把英娘調教得三從四德無還手之力,要是能有這老丈人一成本事,當初英娘也不會落得被高伸調戲的下場。
細問之後,他才知道宋泰認爲學武無用,根本沒對女兒提起過自己會武,而且爲了避免他人嫌棄英娘出身,宋泰從小就把一堆烈女傳等東西灌輸給了她,這才造就了她那種過於執拗的個性。末了,老丈人對此甚至還很有些自豪,差點把高俅氣了個半死←又不敢說出自己的便宜大哥有過那種無恥行徑,只能在心中腹謗宋泰迂腐而已。
家裡既然添了人,再加上境況又寬裕了許多,高俅自然不忍心讓英娘繼續操持繁重的家務,心底盤算着僱幾個僕傭〖來想去,他突然又想起了即將刺配的鄧五等人,一個主意立刻浮上了心頭。要知道,但凡刺配的少則幾年多則幾十年,家中老少無人照看,倒不如自己做一回好人,也算積一點陰德。再者,這些人也遠比僱來的僕傭可靠得多。
汴京城郊,七八個戴枷漢子正被一羣淚流滿面的家人圍着,個個面色沮喪唉聲嘆氣。除了兩三人尚未成家之外,包括鄧五在內的其他人都已經有了家小,如今一朝因罪刺配汾州,無疑意味着家裡頂樑柱的轟然倒塌,因此幾個女人哭得格外悽慘。無奈負責押解的差役都是看慣了這樣場面的人,再加上皆知此趟差事沒多大油水可撈,因此他們一邊厲聲叱罵那羣老老少少,一邊用棍棒趕着囚犯準備上路。
正在這亂哄哄的當口,一陣馬蹄聲突然在衆人耳邊響起,不多時,幾個騎馬的人影就出現在了人們視線之中,正是鮮衣怒馬的高俅。
儘管騎術遠遠算不上精熟,但爲了趕時間外加硬充場面,高俅不得不選擇了騎馬,甩開繮繩躍下馬背的一剎那,他幾乎感到自己渾身骨頭都散架了。事出緊急,他一早開口向趙佶借了幾個家人使喚,此時看上去倒有些大財主的派頭。
“高二哥!”那羣戴枷的青年頓時騷動了起來,參差不齊地嚷嚷了起來。
“各位,我去開封府問了消息才知道你們今日起程,幾乎來遲了!”高俅歉意地拱拱手,朝前連趕了兩步,“雖然徐三已死,但不管怎樣,大家終究兄弟一場,我怎麼也應該來送一送!”
一旁的幾個差役見高俅不似尋常百姓,嘀咕了一陣之後,一個年長的打頭上前吆喝道:“囚犯就要押解上路了,這位官人,事關朝廷法度,你還是請回吧!”
看多了這種戲文,高俅哪會不明白這些規矩,熟門熟路地從袖中塞過一塊銀子,又殷勤關照道:“差官,此去汾州路途遙遠,我這些兄弟從未出過遠門,還望你們能夠照顧一下。如若一路無事,回來請到保康門高宅,我還另有重謝!”
有了這句話,再加上手中那錠分量不輕的銀子,幾個差役自然是樂得多耽擱一會,應了一聲就全都躲到一邊聊天去了。見此情景,衆人自然是感激涕零,就連當初態度最爲兇惡的鄧五也滿面通紅啞口無言,顯然是心中大有愧疚。
高俅見四周老的小的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們這一去汾州也不知幾時能夠回來,家裡老的小的想過該怎麼辦麼?”想到昨日聽說徐三尸骨未寒,而他的妻子竟已經改嫁,他的語氣更是唏噓不已,“我剛去過徐家,徐三娘子已經改嫁,丟下一個老母親無人照料。和他一樣,你們這一走,這一家子就全都散了!”
這幫人本就滿腹辛酸,聽到這兒更是人人落淚,周邊的孩子也個個哇哇大哭了起來,一片愁雲慘霧。良久,剛纔一直默不作聲的鄧五終於開腔道:“高二哥,以前是我們不對,希望你能看在那點兄弟情分上,照顧些他們。”話雖如此,他看了一眼黑壓壓的人頭,似乎又覺得這個擔子深重了一些,咬咬牙補充道,“你認識的貴人多,給這些婆娘孩子們找一個人家過活就行,好歹也是一條生路。”
有了鄧五發話在先,其他人也慌忙七嘴八舌上前懇求,竟是人人願意託付家小。見此情景,高俅不禁覺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大有幾分趁人之危,可轉念一想就釋然了,自己畢竟還答應了照顧人家的年邁雙親。
“各位兄弟,我高二如今好歹也有了一點家業,照顧幾個人還是擔當得起的,也不用麻煩別人。若是你們信得過我,你們的家中老少就住到我那裡去,我自會設法照顧,如何?”
“高二哥,我讓兒子給你磕頭了!”一個黑臉漢子一把拉過身邊不足五歲大的小子,硬是把人按在了地上,自己也順勢跪了下來,“我一輩子都會報答你的,哪怕是讓他做牛做馬,只要有一條活路就行!”
緊跟其後,包括鄧五在內的其他人也紛紛跪倒,他們無一不是家境困窘的貧苦人,刺配汾州倒不算什麼,最怕的就是家中老少忍飢挨餓,此刻見高俅願意接手照顧,自然人人感恩戴德。那幾個婆娘甚至更厲害些,央求着一個會寫字的差役,她們竟是生怕人反悔似的,當場立下了契約。
臨走時,高俅又送了那羣差役二十兩銀子,千叮嚀萬囑咐了一陣,這才目送着一羣人上路←也是才知道,汾州地處宋遼邊境,一旦有戰事,鄧五等人就很可能回不來了,這一去竟很可能是永訣。
來時四人,回去的時候他卻不得不派人僱了五輛大車,這才勉強把一羣哭得死去活來的女人孩子裝了回去,加上不便走動而沒來相送的,總計是六個孩子五個女人,附帶着還有十餘位老人。這樣一來,他盤下自家宅舍邊上的那個院落就全都滿了。
安置了一羣老老少少,他便把一應事情丟給了英娘處理,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遂寧郡王府還人。甫一進門,趙佶就急匆匆奔了過來,劈頭蓋臉地問道:“伯章,你知道有誰踢得一腳好球麼?”
高俅登時一愣,好半晌纔回過神來:“十郎,莫非你要和他人比賽?”
“還不是那個趙似!”趙佶不明所以,怒氣衝衝地哼了一聲,臉上寫滿了不忿,“他藉着給娘娘祈福的名頭,硬是要來一場蹴鞠賽事,還說要請朝中大臣一同觀賞。皇兄已經允了他,而後指了我作他的對手,又以雙龍玉璧作彩頭。那可是太祖皇帝當年佩戴之物,怎麼能讓趙似取得!伯章,我府裡善於蹴鞠的人不多,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娘娘……太皇太后也會親自來觀看這蹴鞠之戲?”
“這本就是給娘娘取樂的,自然少不得恭請娘娘親至。”趙佶見高俅只是在其他事情上糾纏,不由加緊催問道,“伯章你別顧左右而言他,究竟能不能找到蹴鞠好手?”
“十郎,你莫非沒聽說過一句話麼?”高俅有意賣關子,良久才傲然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此時此刻,他不得不爲那些隊友們扼腕惋惜,若是沒有犯下那等無法饒恕的大罪,他們應該就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了。畢竟,堂堂王府要養幾個會蹴鞠的閒漢根本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