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左丞劉逵落職!
琢磨着這個剛剛到來的消息,再聯想到先前趙挺之劉逵在西北戰事上的態度,高俅不由深深嘆了一口氣。
慧出長空,給不少人帶來了空前的機遇,也讓朝堂上出現了無窮無盡的變數,但是,這並不代表着天子官家的心意有任何改變〉得不客氣一點,他是親眼看着趙佶從一介懵懂頑童漸漸成長起來的,所以比任何人都瞭解這個皇帝。從一個喜歡書畫的閒散親王一躍而登大寶,成爲一個九五之尊的天子,這是一個巨大的轉變,而眼下從哪一個方面來看,趙佶都還算得一個稱職的天子。
“沒有了那個昏庸的道君皇帝,就連蔡元長都沒有把握獨霸朝堂,又何況是趙正夫?”
他搖頭又嘆息了一聲,隨後便坐在了書桌前°算日子,妻子英娘到京城也應該有半個多月了,依照計劃,她除了去趙家商談婚事之外,還要在貴婦圈子中再活動一下,探聽那些正面渠道無法獲得的消息。最最重要的是,還得判斷是否該上呈奏摺的時機。
後世雖然盛傳江南富庶,但是,尋常百姓卻依舊困苦,所以纔會有明尊教大行其市。不過,若是官府能夠更好地行使職責,那麼,邪教活動的空間便會縮小,這是不爭的事實。趙鼎只不過以一種比較公正的態度對待朱八等人,數日之後便有人主動出首,這無疑證明了百姓並非是真正篤信此教。真正的信徒即使有,也不會超過十中之一之數。
而據燕青所查,所謂的明尊教,雖然起初是由幾個富民從中出資,但是最後還是由一幫貧民供給的。靠着一種類似於共濟會的模式,他們從信徒處收集用不着的物資,然後再分配給能夠使用的人,由此而囤積了一大批物資。最後以此爲基礎把觸角伸到了城市。儘管還不知道各州縣中有多少酒肆飯莊是他們的產業,但可以肯定,那個數字絕對不小。
這些還都可以徐徐圖之,但是,有一件事卻一直讓他寢食難安,那就是明尊教仍舊在不遺餘力地追查完顏阿骨打等人的底細。儘管他已經讓連家人設法把這些女真使節換了一個又一個住處,但是,卻依舊無法阻撓探查地人。若是再這樣下去。恐怕不出多日便會走漏消息。無奈海路不比陸路水路能夠說走就走,不到明年季風起來的時候,這些人就是想走也走不成。更何況,有關細節他到現在還沒有最終確認。
“全權處理……若是真的出了什麼紕漏,恐怕我這個全權處理女真使節事務的人便要負全責!”他終於不耐煩地把幾個幕僚整理出來的公文扔在了桌案上,然後又閉上了眼睛。女真上一次起事的時間足足比歷史上早了將近十年,雖然得以取勝,又獲得了大批軍器馬匹,但是,只有一樣東西是需要時間來積累的——那就是人口!
後世的清兵憑數萬八旗子弟便席捲中原。那是需要重大契機地。
而女真眼下便沒有那個契機。不到一萬的兵卒,要對抗的是已經有準備的遼國,即便是完顏阿骨打這樣的英才也難以輕言必勝。但是,這對於大宋來說卻是莫大的好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遼國即使再**,大宋要吃下它也絕不可能,因此,那就需要有外力或內力的因素。倘若女真不能耗光遼國的家底,那麼,什麼收復燕雲就全都是一句空話!
沉吟良久,他終於沉聲喝道:“來人!”
一刻鐘之後,一輛馬車徑直從高府的後門行出。很快混入了大街上的車了海之中。那車伕是個警醒人,七彎八繞確認無人跟蹤之後,方纔把車停在了東城一座大宅地邊門,然後便有人從車中跳下叩門。不多時,大門緩緩打開,車上又下來四個披着斗篷地人,很快便跨門而入。
從一個地方轉到另一個地方,其間又不允許外出,一幫女真漢子早就是滿身不耐煩。若不是連家父子設法從外邊請來了幾個武技不錯的好手陪他們練武。恐怕這些人早就打將出去了。因此,高俅一行才踏入院子,便聽到了一陣叫好聲。待走近了,之間場中兩人正在角力,其中一個溜溜的頭上只留着一撮辮子,顯然是女真人,而另一個則是標準地力士裝束。兩人全都是**上身,正扭打成一團。
“大人!”
陳無方一看到高俅便連忙迎了上來,由於這些人都是他帶回來的,因此,他這回也沒下成南洋,只能在這裡陪着他們。這些天的工夫,他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圈,顯然是苦不堪言。
高俅只是微微頷首,卻饒有興致地看着兩人角力,見到己方的力士稍占上風,他更是眉毛一揚很是振奮。然而,正當他以爲那個宋國力士即將取勝的時候,卻不知那女真漢子用了什麼手法,竟一下子將對手掀翻在地,隨後便耀武揚威地朝天揮拳大吼,以示勝利。看到這一幕,他不禁皺起了眉頭,神情頗有異樣。
“唉,又是這種招數!”陳無方卻不像高俅這樣詫異,反而是司空見慣地搖了搖頭,“天天都是這樣,也就是石頭這傢伙還肯陪他們對練,旁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他不欲暴露高俅身份,因此仍舊只以大人稱之,“大人有所不知,我朝的相撲都是有章法的,哪像這些人一旦興起便不管不顧,什麼陰招都使出來,所以,那幾個我們找來的力士都不肯和他們再較量了。不過這些蠻子現在也懶得和別人較量,往往是幾個人打成一團,蠻子就是蠻子!”
從陳無方的抱怨中,高俅卻突然心有所悟。這些女真漢子根本就沒有學過真正的技擊之數,他們從生下來開始便是學習打獵,一旦成年學地都是殺人之法,哪裡懂什麼給別人取樂的搏擊?正因爲無畏無懼所以才悍勇,可是,等到他們有了土地牲畜牛羊的時候,那股悍勇之氣也就不復存在了,這也是所有統治過一個時期的遊牧民族的宿命。
想到這裡,他又朝地上那個敗者望去,就在此時,似乎被摔暈了的那個力士突然迅疾無倫地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慶祝勝利的女真漢子,一壓一扣之下,立刻把對方掀翻在地。這還不算,他還猛地把身子壓在了對方身上,渾然不顧對方在那裡嗷嗷直叫。
“哈哈哈哈!”高俅終於大笑了起來,倒不是覺得對方此舉爲己國長臉,而是認爲這力士實在憨厚。在他看來,那些表演給人看的技擊之道着實無聊得緊,若是常年習武只是爲了搏君王一笑,早就失了練武的本意,真正地戰場殺人若是也講什麼規矩,只恐怕行軍打仗就是笑話了。
“你……你耍賴!”
來到杭州幾個月,幾個不懂漢話的女真漢子也漸漸學會了幾句,紛紛在那裡大嚷了起來,其中甚至有罵孃的。而在一旁觀戰的完顏阿骨打早就看見了高俅,只是沒有主動過來打招呼,此時見場中有變,又聽到高俅的笑聲,眉頭一皺便站了出來。
他先是用女真話厲聲呵斥了幾句,然後便大步朝高俅這邊走來,用漢禮拱拱手道:“他們不懂事,讓大人見笑了!”
幾次交道打下來,高俅早已不再像第一次那般裝模作樣,此時便含笑點了點頭,但是話語卻帶着一絲尖刺:“剛纔這一場對戰頗爲精彩,只是我看你的部屬都有些不服氣,似乎是對結果有所質疑?”
完顏阿骨打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精芒,淡然答道:“戰場上勝者爲生,敗者爲亡,在對手沒有完全喪失戰鬥力之前,他原本就不該放鬆警惕!他敗了也是活該,有了這一次的教訓,他在下一次面對對手的時候,就會知道一擊致命不留餘地的道理!”
“不錯,戰場上瞬息萬變,只有生死沒有勝敗!”高俅毫不示弱地回敬了一句,突然擡頭提議道,“我也聽說女真人的悍勇,今日便讓我的護衛和你的部屬較量一次如何?”
完顏阿骨打和高俅打了這麼多次交道,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不符合中原禮儀的要求,不由微微一怔。不過,這種要求正是他求之不得的,當下他便慨然應諾道:“既然大人有這樣的興致,宗瀨!”
隨着他的呼喚,一個女真漢子便大步走上前來。只見他的裝束和衆人並無二致,生得高大自不必說,而且又是虎背熊腰。不僅如此,高俅甚至本能地感覺到對方那身軀中隱藏着一股極度的彪悍,不由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今天來得匆忙,並沒有帶什麼了不得的高手,若是真的出醜,恐怕面子上也下不去“區區一個蠻子,我還不放在眼裡,大人你就放心好了!”
輕輕嘀咕了一句之後,高俅旁邊的那個護衛便猛地一拉身上的斗篷,隨後將其往後一拋,同樣是邁開大步向場中走去。見那個背影異常熟悉,高俅一瞬間呆了一呆,隨手抓住旁邊另一個護衛低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大……大人,您剛剛吩咐下來的時候,恰逢七公子正好在,所以……”
高俅聞言頓時氣結,然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只不過,以燕青傳承宋泰的搏擊技巧,傳承高明的輕巧騰挪,不管怎麼說都不會鬥不過一個女真蠻子。想到這裡,他頓時輕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