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清還在上竄下跳?”
聽到高升報上的高明清最近景況,高俅不禁眉頭一挑,心中大爲驚訝。之前他和高明清打過交道,對於這位大理世家子弟的印象頗爲不錯,只是沒想到一朝站在敵對立場時,此人居然會爆發出這樣的精神。
要知道,如今高明清可是萬衆矚目,就連皇城司都把他請進去了三次。
“高家如此着急,看來,大理的局勢不太妙呢。”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低聲自語道,“大理能夠建國,就是靠了幾大家族以及三十七部的力量,但是因爲立國之後三十七部屢屢遭受壓榨,所以衝突一直不斷,到現在甚至是三十七部佔了上風,難道段正嚴就真的有把握能夠壓制這羣桀驁不馴的人?”
此時只有白玲坐在高俅身邊,她把錄好的桔子一瓣瓣送到高俅的嘴中,又沉吟了一會,方纔解釋道:“當初高家把段氏趕下了王位,最後又不得不把他們推上去,乃是迫不得已的。但是,他們絕不希望看到一個強大的段氏和他們分庭抗禮,所以纔會對你暗中幫助段正嚴而心中忌憚′說拿不到實證,但是,這一次高明清分明是想要藉機毀了你的名聲,相公不可不防。若是真的不行,我可以……”
“你怎麼還記得那些打打殺殺的事?”高俅一把抓住白玲的手,笑吟吟地道,“如今都已經是有孩子的人了,每每提到這種事卻老是那麼起勁!你放心,高明清我自有辦法,而且也不會讓我那位幹岳父大人難做的。大理若是真的平穩了,對我大宋並無好處,所以說段正嚴既然羽翼豐滿了,那麼,也該是時候幫我那位本家一把。”
聽到本家兩個字,白玲先是一愕℃即沒好氣地啐了一口。顯然,對於高俅這種狡猾的思維模式,她還有些不能接受——明明是曾經盟誓過的金蘭兄弟,這翻起臉來還真的是快!
見白玲露出了不以爲然的神情,高俅卻不解釋,自顧自地閉上了眼睛。在他這個位置上,真正誠心相交不能說全然不可能,但確實是鳳毛角。當初和段正嚴偶遇,不但他心中清楚這是一個難得的機遇,而段正嚴可不是同樣這麼認爲?雖然對於大宋而言,偏安西南地大理不過是邊陲小國不足爲道,但是,想當初在大唐的衰落上加了最後一把柴火的,不就是那時的南詔?西南輕易打不得,如果能打,當初南征的宋軍就不會在金沙江畔停下了進軍的腳步,而即使大理臣服。也不過是一個表面上的信號。要真正發揮影響力,還得靠其他謀劃。
對於一個強盛的大國而言,征服是一條路。潛移默化地影響是另一條路。無論是對西夏、遼國還是金國,都是不可避免地需要大動干戈,但是,面對高麗大理這樣地國家,訴諸於完全的動武絕不是什麼最好的選擇。不戰而屈人之兵既然被先賢聖哲奉爲兵家和治國大道,就一定有他們的道理!
鄭居中突然入主政事堂已經打亂了蔡京的步調,而趙佶一而再再而三對他高俅的恩遇,想必也讓不少人心中慼慼然※以說,他退一步抽身出來,反而佔據了最好的風頭。如今高麗使團同時進京。那麼,鋪開的棋面也該漸漸收官了!
“相公!”
高俅聞聲睜開眼睛,只見旁邊的白玲已然不見,而高升畢恭畢敬地站在前頭,遂開口問道:“何事?”
“李伯紀李大人來了!”
李綱來了?高俅先是一愣,隨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一直在算李綱什麼時候來——很簡單,一個奉旨出使高麗的正使,在君王尚未召見之前不可能貿貿然來見,就如同鄭居中當時回京。必得等到趙佶召見之後纔來見自己一樣。同理,倘若李綱因爲眼下紛亂地局勢而回避來見自己,那麼,也只能證明此人地眼光還不獨到。但如今看來,這位被譽爲名臣的李綱,絕不是那種畏首畏尾的人。
“讓他進來吧!”高俅說着突然又補充了一句,“帶他到書房,別讓他看見我如此懶散地樣子!”
高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卻不敢詢問原委,連聲答應之後便急忙去了。不多時,他便將李綱帶到了書房門口:“李大人,相公就在裡面!”
李綱回來之後,政事堂幾位相公都曾經見過他,而他也從杆口中零零散散地知道,高俅如今的日子過得分外逍遙,短期內似乎沒有復出的可能。而鄭居中甚至隱隱暗示,到了莊子看到高俅的時候千萬別驚訝。因此,聞聽高俅在書房見他,他的心中不是沒有觸動的。
“高相公!”
見李綱一進房間便施禮下拜,高俅立刻一把將人扶了起來:“伯紀此番從高麗回來,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着實可喜可賀!我如今只是賦閒的宰相,你又何必謹守禮數,鬧得彼此都拘謹不便?”
“高相公此言差矣,聖上既然未曾準了相公的辭呈,相公便還是宰相,這禮數本是應當的,怎可偏廢?”李綱說出此番話的時候滿臉正色,見高俅臉上帶笑,愈發證實了自己地猜測,“高相公避嫌至此,學生卻以爲是過了。如今聖上和百官正翹首而待相公復出,相公卻躲在這裡自己過安生日子,豈不知外間局勢瞬息萬變,我朝還尚未到以不變應萬變的地步?”
對於李綱的直言不諱,高俅心中不免感慨萬千。這話說到了他的心坎裡,他早就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和蔡京翻臉,但是,考慮到對外的局勢,他一直都隱忍不發,此次之所以一下子下了最後決心,正是決定快刀斬亂麻,一下子解決掉所有麻煩。而李綱的顧慮更不是沒有道理,在傳聞遼國兩位太后有了齷齪的情況下,遼金局勢很可能再度發生不可測的轉機,他這種休閒生涯,基本上是到頭了。
“伯紀說得好!”高俅見李綱剛剛那一通話說過之後,臉色漲得通紅,心中明白這些話只怕不是憋了一兩天,“敢對我如此直截了當說話的,你還是第一個!能在這個時候還看到外間局勢地,你也是第一個!”
李綱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的口氣太過魯莽,聽高俅如此讚許,他頓時感到一股熱血直衝腦際。”相公,如今高麗國內出兵遼東的勢頭愈發高漲,而此次高麗公主許嫁,有一條因素便是大宋日後得遼國之後,允高麗兵佔遼東。結果我在那裡的時候實在氣不過,便將他們當時敗在女真人手下的情景諷刺了一回,誰知那些高麗大臣恬不知恥,還在那裡說此一時彼一時,彷彿高麗那些疲弱不堪的兵馬就真的能夠以一敵十似的!”
小小的高麗居然還想着兵佔遼東?
高俅的眉頭微微一皺,轉而像聽到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一般,仰天大笑了起來。高麗難以征服固然不假,但是,它絕不是不可征服的!唐太宗吃了虧,唐高宗不是順利地滅了高句麗麼?歷史上高麗曾經多次染指遼東那片地方,但幾乎每次都被打得頭破血流抱頭鼠竄,最後還不免要上降表稱臣,就這樣一個小國,居然認爲自己有資格和大宋討價還價?
“真是夜郎自大,不過,他們夜郎自大也好,可以爲我大宋省卻不少麻煩!”
李綱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遂把在高麗結交一干大臣的過程講了一遍。大宋的朝廷官員無一不是詩詞精通,而他的詩詞雖然比不得頂級名家,但同樣不是高麗那些所謂精通漢學的官員能夠比擬的,幾場詩會詞會全都拔得了頭籌。而由於他至今尚未婚配,還有不少高麗的名門向他發出了信號,結果全都被他搪塞了過去。
“哈哈哈哈,想不到伯紀你還成了香餑餑。那些高麗的王公大臣也是打得好算盤,高麗雖然還算富庶,和中原大國卻也是沒法相提並論的←們認爲你將來能夠飛黃騰達,現在用一個女兒來和你攀上關係,將來自然是稗益多多!憑你如今的政績才幹,將來進都堂也不是難事,娶妻自然應當是宋人!”
說到這裡,高俅不禁想到了遠去代州的趙鼎。趙鼎如今就連孩子都快有了,這李綱還是黃金單身漢,未免實在好笑了一些。果真應了時下流行的一句話,大宋是娶妻容易嫁女難,若不是有萬貫家財,幾乎沒可能讓女兒嫁個好人家。如李綱這樣的年輕俊彥,別說在高麗,只怕是在大宋,提親者也會踏破門檻。
“話說回來,令尊令堂直到現在還未決定下你的婚事?”
“提親的不少……”李綱怎好說他如今尚未有娶妻的打算,只得含含糊糊地道,“我只是不想耽誤……”
“笑話,你這樣的如意郎君,別人趨之若鶩還來不及,哪裡提得上什麼耽誤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