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波滾滾響徹無邊水域,在黃衫少年運轉法力下,遠遠擴散開來。
此刻,明明水鏡下的數百道遁光,還有遠處正漸次趕來的人羣,皆是一肅。
所有嘈亂的聲響都消失不見。
天地之間,登時一片清寂。
將衆人表現看見眼中,黃衫少年滿意點點頭,朗聲開口道:
“諸君既是來我青黎宮,想必是得了符詔的。”
他伸手朝後方的巨大水鏡一指,開口笑道:
“若是有符詔,還請諸君穿過此方水鏡,稍後,宮裡自會有樓船接應,將諸位帶去青黎宮。”
“若沒有……”
他聲音淡淡:
“便請速速離去吧,也省得在這自討沒趣。”
符詔。
青黎宮招婿,這種天下大事,自是是傳響諸國。
天下大小聖地、世家,都曾得了青黎君的符詔,以便前往桐江觀禮。
符詔,卻與白朮在徐羿手裡,得到的選婿信物不同。
它只是用來觀禮,卻並不可令持有主人親自上場。
信物,只發給三十以下的青年俊傑,也只有他們這般年歲,才與那位龍女年紀相稱。
甚至信物,對於和尚這一羣體,也存在天然的歧視。
按照虛巖來說,青黎君是嫁女兒,又不是缺宮裡的掃地僧。
若白朮是道士,也遠遠不必如此,大大的費一番周折了。
豐山寺在無懷遠去南海前,也曾得到了青黎宮的符詔。
虛巖、虛弘他們一個個興奮異常,都以爲自己能去桐江,好好下山玩一轉。
爲了爭這個,那羣光頭幾乎把彼此腦子都打了出來。
卻沒想到,無懷本就沒打算令他們出門。
他離去前,也說了幾件事。
對於青黎宮的符詔,卻是隻字不提。
那幾天,整座豐山寺,都籠罩在陰沉的低氣壓裡。
黃衫少年七人駐在此處,身後擺出水鏡這般法器,也是出於防備的意思。
青黎君結怨不少,難保會有不少別有用心之徒,欲悄然混進宮裡,暗中肆虐一番。
甚至白朮面前的水鏡,也是前宋的一樁國器。
它名爲觀天鏡,與金剛寺裡的十心鏡,各有神妙。
前宋亡國一役時,便是青黎君親自出手,將這方巨大水鏡奪來。
而王秋意事後得知,便親自打上青黎宮。
那一戰,幾乎將六境的大妖仙殺得膽寒,只得依仗宮中禁法,才苦苦支撐。
而王秋意被四尊無敵人仙聯手,合力斃於少丘山。
這其中,也少不了青黎君在其中的推波助瀾。
青黎宮七尊蛟龍子和水鏡在前,除了防備可能的黑手外,另一方面,也是順道打發些好事之徒。
這次擇婿大會,不少天下英才皆是雄聚一堂,聖地、世家、王朝或是山野隱宗。
除卻金剛寺的楞嚴法會外,這絕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盛事。
武道修行,若僅僅是閉門造車,便難以有大成就。
只有不斷搏殺、鬥戰,才能加速化繁爲簡,去蕪存真這一過程。
單是白朮與徐雍的那次交手,便令他小小的獲益了一把,也令白朮暗自期待下一次的會面。
天下武修之多,便如桐江的鯉魚。
總有些式微的門派,小世家,沒能得到觀禮所用的符詔。
門中子弟、族人,多半有心有不甘,又想前去觀摩,增長一番武道見解的人。
這個時候,他們也只能卻步了。
在黃衫少年那句話落下後,雲車周圍,便有一些遁光突得止步不前。
遠處,漸次趕來的人羣裡,也有些遁光,驟然折返回去。
“青黎宮不大氣。”
崔元洲搖搖腦袋:“按我說,來者都是客,便是一齊接進去又何妨?”
“年少不知柴米累,童子未曉元陽貴。”
慧圓冷笑兩聲,晃了晃腦袋:
“不提別有用心之輩,這麼多人的吃喝,你胖牛兒給他們包了?”
“能費幾個錢?”崔元洲漲紅了臉,爭辯道:
“大家都是餐霞飲霧的,青黎宮裡,難道還能短缺了西北風?”
慧圓再度搖搖腦袋,卻是懶得理他。
而在兩人鬥嘴同時,一架數十丈長短。飾以金玉的華美飛舟,便當先上前。
“元庸道院孫正,領衆弟子前來觀禮!”
飛舟上首,一尊老道人撫須長笑幾聲,朝黃衫少年七人打了個稽首。
“原來是孫真君。”
黃衫少年微微一笑,伸手指向水鏡:“請!”
老道人也不遲疑,便將飛舟落入無邊水鏡中,倏忽,不過短短一瞬,飛舟又再次出現在水鏡面前。
“請少待片刻。”
見水鏡並無異樣,黃衫少年一催符牌,便有一架大樓船自虛空生出。
見有老道人當先,剩下的人也不再猶豫,紛紛掠向水鏡。
“我們也走吧。”
見人已走了一撥,白朮也催動雲車,帶起虹光焰尾,掠向巨大水鏡。
進入水鏡的一剎那,白朮便感覺,彷彿有一道熱流拂遍了周身。
徐雍給他的信物,突然大放光華,將那道熱流抵消。
瞬間,白朮等人,又被水鏡從裡內挪移出來。
“且去那邊稍待。”
黃衫少年微微一笑,眼神意味深長。
半炷香後,見人齊了,白朮等便隨着一衆人登往樓船,倏忽,樓船便沉入江底,不見了蹤跡。
“和尚又扮道士了。”持法劍的折梅君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這不奇怪。”黃衫少年回道:“前面幾撥,也不缺道士扮和尚的。”
“佛道兩家的祖傳藝能。”周身開滿青蓮花的少年淡淡開口:“別說這些了。”
“大兄,你錯了。”
突然,頭戴金冠者開口,他認真糾正道:“是道佛兩家,不是佛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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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船裡,所有人都是閉目打坐,不出一言,四圍都是昏黑的江水,舉目望去,皆是一片渾渾。
樓船中,幾顆雞卵大小的澄澈明珠,將裡內映得燈火煌煌。
崔元洲扭了扭脖子,他頗有些坐立不安的態勢,只是見所有人皆是不開一言,也只得強捺說話的衝動。
引路的蚌女身姿婀娜,容顏美豔。
崔元洲百無聊賴地盯着她們看,直到蚌女們狠狠剜了他幾眼,才訕訕收回目光。
如此,終於是兩個時辰過去。
映入眼簾的,赫然便是一座座明光宮殿,正放出瑞彩霞光。
居高而下,卻是一眼都望不穿邊界,紫泉噴涌,瑞花遍地,在宮宇交錯之間,正是一派風光霽月。
蚌女們齊齊嬌喝一聲,便打出一道道印決。
似有一層無形場域洞開,白朮微微睜開眼,便見自己所見的樓船飛遁了片刻,就停在一處極廣闊的寒玉廣場上。
他帶着崔元洲與慧圓下船,剛轉過眼,神色卻突然一滯。
在他目光處,另一艘樓船下方,紫衣金冠的俊美少年,面上同樣流露出意外的神情。
兩人目光交接的剎那,彼此,皆是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