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軟軟的絨毛,蜷縮成雪糰子似得小孔雀乖乖靠在白朮懷裡,用小腦袋去蹭他的面頰,乖巧又可愛。
“哦吼吼吼,乖不乖呀~”
擼鳥擼到靈魂爽處的白朮一臉癡態,發出了肥宅的歡笑聲:
“小孔雀,你乖不乖呀?”
時間一點點流逝,當白朮正吸到天人合一,渾然忘我之際,幾聲明顯是故意的咳嗽,生生把他驚醒了過來。
擡起頭。
一片黑影罩下。
只見無圭和無晦兩個光頭並肩而立,面上皆是一副不忍言的表情。
“好了?”白朮尷尬放下懷裡的小孔雀,哈哈強笑道:“那就走吧,這裡着實無聊,什麼五色孔雀,也不過如此嘛,哈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白朮木然停下嘴。
在對面,無晦和無圭兩人看他的目光,愈發沉痛了。
“這些孔雀,是不能化形的!”
無晦吭吭哧哧了半響,大聲叫道:
“能化形的五色孔雀,個個來頭非凡,現在還和四大妖仙中的琛時君一起,被三國合力困鎖在鎮守關裡呢!師侄,能化形的五色孔雀,根本不會流落到南海國,被人隨意當成貨物售賣,它們雖漂亮,卻前路早早盡了,日後是不能化作人形的!”
“你想啥呢!”白朮騰得跳起,面紅耳赤:“這只是單純的情不自禁!我不信你們養寵物的時候,不會說這樣的話!”
“我沒養過。”無晦搖頭。
“我小時候養過幾頭腐屍鬼。”見白朮把目光移向自己,無圭猶豫開口:“但我沒說過師侄那種話。”
白朮:“……”
“可惜了,這羣畜生空有一身好血,卻是淪落至此。”
無晦突然嘆息一聲,他提起手中的琉璃瓶,搖了搖頭:“當年與我寺爲敵的孔雀子,便是身具孔雀的血脈,甚至還有傳聞,說他是琛時君的子嗣,嘿,那等兇威!再看看這羣……”
無晦抓了抓屁股,搖頭不語。
“琛時君……”
白朮皺了皺眉,怔了怔。
四大妖仙——
青黎君,方壺君,琛時君,乙圩君。
在武道天下之中,妖類異種成道,分外艱難,煉化口中橫骨是一劫,而蛻去妖身,化形成容易載道的人體,這又是一劫。
天雷火光,陰風煞氣,種種業力都前來阻道,妖類修行分外不易,而更逞論,它們即便化作人體,但於靈智上,卻大多比不過身爲衆生之長的人類。這種景況下,四大妖仙的存在,就分外不易了。
青黎君居住於桐江,是蛟龍出身,統領水域妖物,他也是四大妖仙中最善左右逢迎者,即便在妖亂大地失敗後,也是唯一存身,沒被關押進鎮守關的妖仙。
而其他三者,方壺君是木靈,乙圩君是白虎,而琛時君,則是正兒八經的五色孔雀出身,血脈最爲尊貴不過,甚至遠甚於青黎君這等蛟龍種。
四大妖仙的事蹟並不罕見,但孔雀子是琛時君子嗣的消息,這東西,白朮亦也是第一次聽聞。
“走吧。”
無晦又抓了抓屁股,大步走出正反小五行法陣:“再多拿點血,無簧就真的要殺我了。”
“若非坐鎮藏經閣,不能遁出神意來,他只怕現在就想殺你了。”
無圭搖搖頭,扯了把白朮:“師侄,走了!”
“喔……”
白朮戀戀不捨回過頭,最後摸了摸小孔雀的腦袋:“我明天再來跟你玩呀。”
“……”無圭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扯住白朮袖袍,生生把他拖下了山。
虹光從雲海鋪開,三人身影瞬息消失不見,遙遙,只有話語傳了過來。
“你喜歡養孔雀?”
“不。”
“那你——”
“嚴格來說,我更喜歡貓。”嚴肅的聲音響起:“但有一說一,那隻小孔雀,的確可愛。”
交談的聲音漸漸淡去,直至消失不見,雲海蒼蒼,天地間,在短暫的靜謐過後又瞬息熱鬧了起來。
幾隻孔雀聚集在一處,揚起翎羽,爲爭奪一塊麪餅打得不可開交,五色光澎湃洶涌如浪潮。
水池畔,小孔雀獨自低着頭,腦袋一點一點。
突然,它的身軀潰散成點點光雨,在那光雨中,一隻體態輕盈的白貓踱着步子,慢悠悠走了出來。
白貓舔了舔爪子,懶洋洋喵了一聲,它在衆孔雀呆愣的眼神中,直直穿過正反小五行法陣,從島上往下一躍,身形也不見了。
……
……
……
“說起來,當初鐵蛋你當初又小又慫,師叔我實在你想到,你居然能當大都督!”
虹橋上,無晦用力拍打白朮的肩膀,感慨萬千:“你出息大了!”
“還好,還好……”
白朮木着臉,他的後背一片油污,被無晦橫七豎八拍出了幾個髒手印。
這王八蛋……絕對是故意的!
“聽說師侄你與道德宗主走得很近。”一旁的無圭好奇探過頭,問道:“你做了啥?”
“哪有的事,不要胡說!”白朮心頭一警,連忙辯解道:“捕風捉影的事,可不要亂講!我倒無所謂,但污了姜宗主的清譽,那可便是萬死莫贖了!”
“可有人看見——”
“假的!都是假的!”
在吵鬧聲中,虹橋一路繞轉,最終在一處巍峨聖山上停下。
“無顯師兄早年在北禪宗遊歷,弄來了幾罈好酒,嗝~”
撤去虹橋的無晦打了個飽嗝,舔舔嘴脣道:“我今日做個東道,請你兩位吃個宴席!”
“這不是你的東道吧。”白朮吐槽:“酒又不是你的。”
“你喝不喝?”無晦瞪眼:“喝就閉嘴。”
白朮笑了笑,剛欲答話,腦海就猛得一震,像暴烈的大雷聲突兀在耳畔炸起,視野也瞬間昏黑了過去。
屬性面板微微一晃,似有什麼字樣要浮現出來,但掙扎了半響過後,終究也迴歸平靜。
與此同時。
在無窮的遠處,另一方天地之中。
二十萬個武道修士踩着遁光,手中按印,組成一方浩大無邊的接引大陣,那些修士們的目光齊齊盯着一處,神情肅穆非常。
青燈、禪杖、木魚、經卷、寶珠……一尊萬丈高大的雄偉天王相現於虛空,體態宏偉無比,他端坐於赤金蓮臺上,身側無數個金色的萬字府盤旋繞轉,最終,在天王相一聲清嘯過後,那些金色的萬字符顫了顫,齊齊歸一,沒入了天王相那萬丈高大的身軀之中。
“大善!”見天王相收攝了所有萬字府,劍陣之外,一個赤衣的道人拊掌讚歎,他頭頂生出三花母氣,道意盎然:
“我小玄明界,又多出了一尊上三境的聖者!”
“苟延殘喘罷了,有什麼用?”
赤衣道人周圍,還有數個人與他站在一處,他們每一個的氣機,都至聖至偉,絲毫不遜於那剛剛突然上三境的天王相。
其中,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尼姑笑了笑,語氣卻是苦澀無比。
“身處黑潮之下,聖人又能如何?看看這小玄明界吧,現在只剩下不過百萬人口了!遲早,都是一個死!”
聖人證道,自有天地交感。
一朵朵清淨解脫的白蓮匯成萬丈長的璀璨星河,點亮一切幽邃晦暗,在星河中,端坐赤金蓮臺的天王相目光低垂,清淨解脫。
下方的接引大陣中,那數十萬修士都齊齊歡笑了起來,呼聲隆隆震天,喜悅無盡。
在這沸反盈天中,老尼姑和衆聖者卻是一臉苦色,絲毫不見歡顏。
“多一個上三境的聖者,也多出一份抵禦黑潮的希望來。”
赤衣道人嘆了口氣,搖頭悶聲道:“至少活着,就還有希望!”
……
……
……
“鐵蛋!鐵蛋!”
朦朦朧朧中,白朮面前的視野再度恢復清晰,他茫然搖搖頭,在身側,站着一臉錯愕的無圭和無晦。
“我剛剛……”白朮撐住額頭:“我剛剛怎麼了?”
“你剛剛突然就停下,定住腳不動了。”無晦皺眉:“你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
白朮茫然上前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默然無語。
“開。”
白朮輕喚一聲,熟悉的屬性面板頓時浮現而出。
沒有什麼不同,一切都是之前的模樣,明明在方纔他心頭有所感應,現在卻又絲毫不顯山露水了。
白朮心頭忽然升起一股極煩惡又極歡喜的情緒,他嘴脣動了動,幾乎落下淚來。
他隱隱明白了,有些事情,正在以一種不可抗拒的模樣緩慢到來。
而有一些,也正以無可挽回的態勢,在喪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