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高強躊躇難決,外面方金芝又問了一句,這次聲音稍稍提高了一絲:“奴家求見衙內,有事相商,衙內且開門來!”
高強一想不錯,且不說對人家姑娘有什麼想法,眼前明教大事待決,自己不日就要啓程前往杭州,真所謂分秒必爭,這裡的幾位能早一刻擺平也是好的。有念及此,當即長身而起,上前將房門拉開,笑道:“方姑……”
只說了這兩個字,還有一個“娘”字卻壓在舌頭下面出不來了。何解?眼前瀟瀟夜雨中,那方女金芝手打一把湖綢竹傘,窈窕的身子裹在如雪白衣中,曼妙身姿隱現,呼吸香澤微聞,頭上髮髻打散了開來,只用一條藍色髮帶鬆鬆在背後挽起,俏臉不施半點脂粉,燈光掩映中愈發顯出溶溶麗色。古語有道“越女天下白”,方金芝生長兩浙山林,更是此中表表,此際着意修飾之下,暗夜趁雨撐傘而來,竟宛如春雨的精靈一般,靈秀之氣撲鼻而來,饒是高強前世多上圖片帖吧,今生又身邊常伴佳麗,這一下卻也險些招架不住,被眼中的麗色當頭一棒,生生把下半句話給截下了。
好在畢竟是閱人多多,高強只稍一愣神便回覆過來,笑道:“方姑娘卻是雅興,乘夜到此有何貴幹?”這話剛一出口他就後悔了,本來方金芝是個沒多少城府的少女,就算不像官宦女子那般講究禮儀,深夜來會一個男子卻也是非常事,倘若這一句話就把人給問倒了,下面怎麼繼續?
不過方金芝卻明顯是有備而來,邁上半步,丹脣微啓貝齒初露:“奴家冒昧前來,自然是有要事與衙內商議,只不知衙內可是要與奴家這麼一內一外隔着門說話?”
這話說得在理,高強也正好就着下臺。便即側身讓出門口:“春雨夜寒,姑娘且進來飲一杯熱茶。”
倆人你揖我讓,進屋落座,高強提起茶壺來點了一杯茶,放到方金芝面前。這是他到了這蘇州城以後才喝到的新茶,而且不像東京汴梁所喝的那種茶餅,乃是新摘的散茶,這壺又是二泡。香氣格外濃郁。方金芝端起來呷得一口,不由得讚道:“衙內真好意興,這等香茶難得喝到呢。”
高強心知這只是開場白,不知這位明教的美少女要如何導引話題?且順着扯幾句:“春日新茶確是好,只是兩浙多產茶葉,姑娘日常也必定多有品嚐了。”
這只是隨口一說,哪知方金芝卻忽地憤憤道:“奴家哪裡有衙內這等悠閒!茶園雖近,苛捐雜稅卻多。每日辛勤勞作,唯恐掉了一片茶葉,那就少了一文完稅錢,哪裡還敢沖泡來自己喝!”說着將那茶杯向桌子上一頓,鼓起腮幫子不說話。
高強心說這個倒是,自從蔡京崇寧年間施行茶葉專賣制度以來。各種名目的稅費都加在茶農茶商身上,茶葉價格每日俱升。世人目茶葉爲“草大蟲”,市井中貧民哪裡喝得到自己種植採摘的新茶?
不禁嘆息一聲道:“姑娘說得是,茶政雖說有功於國家,百姓的負擔也着實是重了些。本衙內倘若有日躋身廟堂,當思改良此政。”他這倒不是隨口敷衍,蔡京茶法盤剝苛急。追根究底還是逼於朝廷財政窘迫的無奈,若果能在其他方面開源節流,這等政事還是寬鬆一些地好。
方金芝一聽可當了真,急急追問道:“衙內當真?能免掉茶錢麼?”她少女心性,可不懂什麼財政賦稅的,只知道父老鄉親苦於茶政,如果朝廷不收茶葉稅,那日子可就好過的多了。
高強一愣,乾笑道:“這個卻未必,朝廷要安排茶政賦稅也是逼不得已,並非一意盤剝,若是能有其他財源,則減輕茶政賦稅也不是不能。”這卻是鬼話了,且不說去哪裡找這每年四五百萬貫,就算去別處找了財源出來,官家樂見內府充盈,政事樂見政績顯著,彼此必定是彈冠相慶,哪裡管的小百姓的死活?免去茶錢談何容易?這話也只是哄哄這小女子開心而已。
方金芝自然不知道官場是非,不過這話倒觸動了她的心事,忙將身子傾過來道:“其他財源?那銀礦可能算得?”
高強心中苦笑,那銀礦據宗澤的估算,每年最多出個十幾二十萬兩銀,最多能抵掉兩浙三分之一的茶園錢,還不算茶商販賣時向官府購買茶引茶籠地費用,杯水車薪濟得甚事?不過當地百姓終日勞苦,若能多了這筆收入,也不無小補。只是,嘿嘿,這一點小利在方臘眼中怕就不是那麼小了吧?
“姑娘說得是,那幫源銀礦倘若能順利開採,當地百姓必定大受裨益。”反正解釋起來也費勁,高強索性順着她的口氣說了,接着話鋒一轉:“只是,看如今這局面,要順利開採幫源銀礦卻也不是什麼易事啊!”
本來以爲方金芝就該順着這話題往下扯,哪知卻半晌沒有迴音。高強心裡納悶,轉過頭去向她一望,卻見她緊緊咬着下嘴脣,兩隻手絞着衣角,好似有什麼重大心事難決,不由大奇,笑道:“方姑娘,若有甚事自可明言,不必猶豫。”
方金芝驀地擡起頭來,美目中竟隱現淚光,聲音微顫道:“衙內……”一咬牙關,忽地往地上一跪,仰着一張俏臉凝望高強:“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萬望衙內應允!”
這等變化着實出乎高強意料之外,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搶上兩步雙手相攙:“姑娘何出此言?且請起來說話!”
方金芝卻不肯起來,只把一雙手反握着高強的手腕,仰起頭來與他對望:“此事衙內一言可決,衙內若不能允,小女子便長跪不起!”
與她清澈若見底山泉的眸子這麼一對,高強的心跳便驟然不穩起來,他竭力穩了穩呼吸,免得氣息直噴在佳人的臉上,柔聲道:“姑娘請放心,只需是本衙內力所能及,但有所命無有不允。”其實他心裡明鏡似的,方金芝爲的自然是杭州的明教衆人,這就是戲肉來了!
果見方金芝面露驚喜之色,順着自己的手力飄然而起,大眼睛裡閃着光芒,聲音略帶急促地道:“自然是衙內力所能及了。日間衙內曾說道,不日便要前往那杭州城查辦朱勔賊子,此等惡霸向來魚肉鄉里,我父親也是迫於無奈纔想要與他合作,其實若能見到此賊伏法,亦是大快人心之事。小女子想向衙內討個情,此去杭州,可否對我家姑母等人容讓一二?”
高強暗喜,這可不是你送上門來?面上卻故作爲難:“這個……卻有些難處,須知那朱勔手握兵權又是一方惡霸,想必能爲不小,行動時倘若諸多顧忌,未免投鼠忌器了。”
方金芝聽他這般說登時發急,眼眶裡大大的淚珠滾來滾去,眼看就要漫溢出來:“衙內欺我!適才分明說是無有不允的!”
高強好笑,我是說了無有不允,那也看是什麼事啊,你怎麼把前面的都掐了?只是看了這梨花帶雨的美態,不由得就想要逗一逗她:“方姑娘啊~(嘆氣),這事不是本衙內不應允你,實在是爲難的緊,想那杭州城乃是客地,本衙內輕身犯險,自保恐亦不能,哪裡還能顧及到令姑母地安危?這可真給衙內我出了難題了!”
方金芝急得沒法,跺着腳跳,只道:“衙內欺我!”兩行眼淚已流了下來。
高強看的心裡憐惜,眼見火候差不多了,便從懷中取出錦帕,伸手過去爲她把臉上的淚痕擦去。方金芝渾身一顫,卻似被什麼魔咒縛住了,愣愣地一動不動,任由他的錦帕在面上拂拭,只聽他柔聲輕道:“姑娘何必如此?既是姑娘這般說了,本衙內便是再多幾分難處,也要設法保全令姑母了。只是……”
他忽地一頓,手移到方金芝的下巴上,輕輕將那俏臉擡起,四目隔着咫尺對視,眼看着那雪白的面孔上漸漸升起兩朵嫣紅,聲音也越發輕柔:“只是本衙內如此顧全姑娘的家人,甚至不惜以身犯險,姑娘何以報我?”
方金芝怔怔地任由他施爲,渾忘了什麼“君子施恩不望報”之類的話,只覺得手足都是冰涼,心頭卻如火一般熱,忽然間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衝口而出道:“衙內要小女子如何報答呢?”
高強聽得手一抖,這分明是擺出一副任君採摘的樣子了,怎會如此!只是如此美色當前,若說不心動,那人必是真柳下惠轉生無疑,試問高強這個來自現代的傢伙怎會學那柳下惠?
且把出往昔那風流手段來,將一手抓過去,攬住那纖腰往懷中一帶,只覺得觸手一片溫軟滑膩,高強魂爲之銷,只顧把那顫抖的櫻脣捉住,彷彿一個沙漠旅人尋到一眼甘泉一般沒命的啜吸,絲毫不顧懷中的人兒劇烈地顫抖,一隻手已伸向那衣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