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回京?”幾天之後,杭州的東南應奉局中,高強拿着燕青連夜飛鴿傳來的書信,默默掂量着這個消息的分量。
去年改元大觀之後,蔡京執政平穩,政績粲然:加上廣西經略使王祖道開邊,取了南夷人自治的南丹州,改爲大宋治下的觀州,蔡京順水推舟,新置了黔南路,稱爲拓土大功,天子趙佶大悅,正月中下旨,進蔡京爲太師,號爲公相,地位之尊,本朝無比。
與此同時,又敘西北童貫的軍功,授予武康軍節度使的稱號。節度使這個稱號,在本朝並不像唐時那樣封疆掌軍,大權獨攬,而是作爲武散官階的最高一級,地位尊崇而已——當然,現在這個最高的位階已經改爲了太尉,擁有者就是高強的老爹高俅了。
童貫以內侍出身,監軍西北,幾年間得以做到節度使這樣的高位,那是本朝從來未有之勢,這上諭一出,物議便騷然起來。只是童貫一來有軍功在後面支撐,二來他與蔡京集團結合的極爲緊密,當初蔡京於崇寧二年第一次拜相,童貫便出了大力,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蔡京大權獨攬,升官發財,他童貫當然也要分一杯羹;三來高俅今天能做到太尉,也是與他當日在西北王厚軍中時混了不少軍功有關,與童貫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這武官最高的太尉一職歸了童貫,次一級的節度使便要留給童貫了,否則分贓不均。大家只怕要窩裡反。
“現在這童貫回京,想必是接受節度使的節鉞,行個儀式而已。不過如果只是這樣,蔡京決計不會鄭重其事地叫我放下手邊事。迅速回京。”
這個念頭的產生,使得原本就已經有些頭痛的高強,更加頭痛起來。而高強頭痛的是什麼呢?說來好笑,他頭痛地是怎麼花錢。自從去年年中,第一批赴日的船隊回航,帶回的大批金銀和日本貨物之豐富,令杭州城經商多年的世界各地商賈都是瞠目結舌。滿眼綠光,單單上好的日本刀劍便有兩萬柄之多,市值不下五百萬貫℃船的各路商賈都是賺了個盤滿鉢滿。
有賺錢的就有眼紅地,而新的財路便應運而生,第一批赴日的商人中,不乏財力並不雄厚。不能長期維持對日貿易者,這批人在隨船到岸之後。第一件事是把此行所得地財貨處理掉。第二件事就是叫賣參加下一批赴日船隊的資格,此舉立刻引來杭州的一股搶購風潮。一個原本無需付出金錢的參加機會,轉眼間就已經炒到十萬貫地級別。
只是高強隨即推出的措施,叫大部分炒賣這個資格的人都打了退堂鼓,原來他趁機將大通錢莊開辦,第一個措施就是宣佈第一批赴日的船隊,每條船按照載重量都獲得一張船引,證明其有權裝載一定噸位的貨物赴日。這本是取自現代地配額制度,現在高強利用自己的有利地位,賺取了原本屬於政府的利潤,真是爽到極點。而這一個船引制的推行,立時將第一批赴日的商船作爲一個巨大的利益共同體,牢牢地捆到一起,其資產獲得的巨大增值,也使得原先壟斷了中日海上貿易的幾個傳統商家立顯沒落。
而隨後高強推行的另外兩個措施,則使得剛剛成立的大通錢莊成爲了整個東南商界的最大熱點。第一個,就是新成立的大通代理所有中日間貿易數額,零散商人只需將貨物交由錢莊代理,等船隊回航之後便可依照原先約好的比例與錢莊分取利潤。而持有船引者也只需將船交給錢莊代理,便可安心享受錢莊按照船引噸位所發放的分紅。由於這一措施將海運的貿易的風險在最大限度上轉嫁到了錢莊的身上,使得仍舊存有小農意識的商人趨之若鶩,有的乾脆直接出售船引套現。而錢莊一手託船,一手連商,就佔據了最有利的交易地位。
要知高強來自國際貿易空前發達的現代,深知這海外貿易環節重重,最賺錢又最省心的,一個是船公司,一個就是貿易公司,現在自己利用拉攏大批船戶入夥,建立起了自己的船隊,下一步自然是開貿易公司了。至於把這業務交給錢莊,乃是與他錢莊的宏觀戰略密切關聯的。因爲接下來高強的公告,就把整個中日貿易最大的利潤源給抓到了手上:開放中日間的貨款結算業務!
須知當時的海外貿易,最大的問題就在於賺取的利潤在運輸過程中也有很大的風險,君不見當西班牙開發美洲貿易的時候,每年都有大批運輸美洲金銀的船隻或沉沒或被劫,據後世估算,這一損失比例高達三成之多。
而高強手中卻因爲有着與日本方面的特殊關係,從而能夠在中日兩邊都有充足的貨幣結算。以方天定爲首的這個小小使節團,到達日本國之後,經由橘右京的穿針引線,與當時剛剛興起的日本武家代表之一的平氏搭上關係。平氏當代的首領平正盛,渴望來自中土天朝的支援已經多年,在派出的橘左京和右京久久沒有消息的時候,幾乎斷了希望,現在右京一旦歸來,還帶來了中土有力人物願意幫助平氏的消息,真個令他喜出望外。
雙方經過短暫的協商,達成了一系列協議,包括平氏開放其管治下的所有地境,由中國來人勘探金銀礦藏,並提供適合與足夠的勞工,以期獲得一定的採礦收益。而對於分給平氏的金銀礦產收益,方天定又提出了另一項讓他無法拒絕的提議,那就是以這部分金銀來換取中原大批物資,包括先進的弓弩盔甲等軍器以及各種奢侈品,同時作出了不向平氏的對手源氏出售同樣的貨物的承諾。
這正是平氏最希望從中土得到的援助,平正盛大喜欲狂,慨然開出了高達五十萬兩白銀的一張採購單,而這張單子被方天定等人拿到赴日的衆多商賈之中一分,便搶了幾乎一點不剩,單單是吃這中間的差價,方天定等人就得到了超過十萬兩白銀。而對於採購軍器的費用被各項奢侈品擠佔的結果,平正盛頗有些無奈,只得以日後所應得的礦產收益爲擔保,向方天定要求了二十萬兩白銀的借款,當然是以隨船護航船隊所攜帶的武器裝備來支付,這一項又產生了近十萬兩白銀的利潤,還不算上日後各處礦藏的產量增加以後,平氏收益縮水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