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曾和獸王在湖面上單鬥時吃過虧,萬幸一顆子彈擊中這獸王的長舌,讓自己借水逃走,眼下獸王再次向自己撲來,這次卻不敢託大,洞庭中如同突然颳起一股龍捲風,獸王未至,卻殺氣逼人,顯然這個大傢伙是被于謙惹出真火了。石臺上,于謙雖不託大卻也不怯懦,一個助跑,縱身迎上,二者體形比例相差百倍,但在對衝的意志上,竟也不相上下。半空中於謙身體筆直,雙手持錐在前,彷彿一支弩箭刺向獸王的眼睛。上次單鬥後於謙已經反思過,在湖面上吃虧是因爲自己失去先機,過人的六感在面對這上古巨獸時竟然起不到絲毫預警作用,直到這傢伙的尾槌甩到才急忙躲閃,並且在隨後的遊鬥中沒有發揮自己水戰優勢,跳出水面單純攻擊對方佈滿厚甲的首部和後背,結果正處於對方尾槌和舌劍的攻擊範圍內。反思之後,于謙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銀錐直直的朝着對方的眼睛刺去,一邊提防着對方的舌劍,一邊等待對方躲閃,露出破綻。噫,怎麼還不躲?于謙早已謀劃好,看似目標是對方眼睛,實際上于謙屬意的是對方下顎位置,剛剛在洞頂時于謙已經發現,獸王能夠發出複雜的音節,並不單純因爲複雜的嗓子構造,在這張狼臉下顎處,有一處能鼓起的肉包,肉包可以像氣球一樣變大變小,只要刺中此處,讓催動法陣後已經疲憊的獸王處於癲狂狀態,自己就可以趁機帶着尚姬等人跑路了。
哧的一聲,錐尖滑過對方眼瞼,帶起一串串電火花,這老傢伙估計也是打熱了仗,竟然對着于謙全力刺來的錐尖不閃不避,只是在被刺中的瞬間閉上了眼睛,同時尾巴捲曲向前,尾部一串串骨槌抖動發出咯咯咯的聲音,顯然也是用盡全力的一擊。于謙本就沒打算一擊得手,眼看攻擊失算,身體一滑,錐尖劃過獸王上額的厚甲,帶着一串串火花滑到獸王下巴處,繞了一圈錐尖終於頂住了對方的那處氣包,只是此時于謙身體重心向下,處於墜落狀態,一刺之下,除了加速墜落,錐尖並未刺入分毫。咯咯咯聲挾裹着勁風從背後襲來,于謙知曉對方尾槌的厲害,不敢硬扛,身體凌空一轉從獸王脖子處下落,身後空氣啪的一聲炸響,卻是獸王尾槌打空。此時于謙雙臂用力,錐尖沿着水平方向刺向獸王氣管,只是此處仍然十分的厚實,錐尖勉強刺入皮膚。不想這上古巨獸身軀雖大,反應卻也絲毫不慢,身子在半空中翻轉,直接將最柔軟的腹部亮給了于謙,翻身同時,桌面大小的蹼爪狠狠扇向掛在自己胸前的于謙,同時另一隻前爪也在半空中預備,準備拍死這個像蒼蠅一樣圍着自己轉的渺小人類。于謙一看前後夾擊,情況不妙,雙足蹬向脖頸,準備拔出銀錐撤走,不想這老傢伙脖頸皮膚看似柔軟,卻也十分堅韌,這用盡全力的一蹬竟未拔出。
蹼爪帶來的狂風已將自己吹歪,眼看就要將自己拍成肉醬,于謙雙手用力,前躍半步,又迅速抓住刺入怪獸的錐尖處,身體緊貼在對方脖頸下方,擺出同歸於盡的架勢,除非這老傢伙能狠心將銀錐拍進自己的氣管,否則這裡將是其蹼爪,舌劍的攻擊死角。
“吼啊”獸王腹部鼓盪,一聲怒吼,震耳欲聾,幾十米外石臺上衆人也跌跌撞撞,竟被這一聲吼叫衝擊得站立不穩。正貼在對方腹部的于謙冷不防吃這一擊,頓時口鼻出血,眼冒金星,連同着銀錐一起,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向後飛去,結結實實撞在洞壁上,又滑落到水潭中消失不見。
“吼啊”獸王落地後高昂起狼首,對着前方河道的方向示威般再次嚎叫。聲音如同火山爆發時發出的轟鳴,震得整個山洞都在抖動。
一個身影忽然從石臺上飄下,在崖壁上用力一點,轉身落向于謙落水的那個水潭。與此同時,原先端坐在石臺上的十幾只怪獸紛紛躍下,將這個不大的水潭圍住。趕到水潭邊的正是尚姬,雖然幾人在石臺上觀戰時因爲于謙和獸王形體比例相差太大,兩者速度也非常快,觀戰幾人並不能看清于謙的狀況,不過一個渺小的身影倒飛着撞向崖壁又落入水潭,尚姬卻是看清了的,顧不得下面危險,提上一口氣縱身躍下,想要在於謙在水中恢復前替他擋上一擋。石臺上林峰等人沒有尚姬的提縱功夫,不過眼前于謙吃虧,也不願置身事外,連忙搭人梯向下爬,不過幾人並沒有從於謙落入的水潭那面下去,臨下石臺前老道向背面不遠處指了指,那裡正是那臺已被撕成零件狀態的挖掘機,現在赤手空拳下去面對這些猶如裝了機甲一樣的怪獸只有死路一條,藉助挖掘機的零碎,幾人還能拼上一拼。
尚姬剛落入水潭就被這些怪獸包圍起來,銀錐已經給了于謙,赤手空拳的尚姬只得在一頭幼獸背上借力後再次躍起,半空中長腿橫掃向一頭怪獸的腦袋,不過怪獸不躲不閃,只用赤紅的眼珠鎖定尚姬的小腿,尚姬自然明白即便掃中,也只是自己腿骨斷裂的下場,在踢中前已經開始收力,身體在半空中一扭,再借助踢在怪獸腦袋上的反作用力,一個空翻後跳出圈外,即使如此,重新落在石臺上的尚姬一個蹌踉跌坐在地,胸脯劇烈起伏,大口喘着氣,顯然連續三次提縱之後,體力已經透支。不過那怪獸顯然不會等尚姬休息過來,水潭中全是病懨懨的幼獸,一時也找不到那個落水的人類,就分出四五頭怪獸扭轉身體,又朝着石臺上的尚姬撲了過來。
尚姬之所以從石臺上撲來,也是爲了給於謙爭取恢復的時間,眼前幾頭怪獸分出來對付自己,明知硬拼不是對手,只得咬咬牙,轉身向另一側跳下,落地後在不同的水潭之間跳躍,這些追趕的怪獸擔心踩傷幼獸,不敢入水追擊,只能不斷的跳躍着試圖包圍尚姬。
奔跑中尚姬發現,這四五頭怪獸的追擊手段十分高明,後面兩頭走獸堵住退路,另外兩頭走獸分別沿河道和洞壁擠壓,讓自己只能朝前奔跑,不經意間已經被鎖定在一個狹窄的空間,
前面已經沒有水潭可供躲避,尚姬只好踩在兩頭幼獸背上定住身子,伺機繞回去。令人牙齒髮冷的咯咯咯聲從背後響起,對了,剛纔還有一頭會飛的,尚姬不用回頭便知對方正在背後偷襲自己,深吸一口氣,顧不得骯髒,正準備鑽進滿是農藥味的水潭躲閉。
“去你大爺的!”右手邊的走獸突然被撞倒,卻是老道扛了一根明晃晃的液壓桿衝了上來,又有兩根橙黃色的方鋼旋轉着飛舞過來,正撞上尚姬背後已經伸出雙爪的翼獸,林峰出現了,背後柳蓓和羅嫣也抱着幾根稍細的方鋼從黑暗處冒了出來。右邊的走獸被撞倒,包圍圈出現缺口,逃生經驗同樣十分豐富的尚姬怎會錯過,再次點足躍身,跳到幾人中間,之後五人背靠着背,人手一隻鋼管,盯着附近圍攏過來的怪獸。
貝爾湖畔。正午的烈日聚焦在湖面上,在旋翼帶起的層層鱗浪映襯下,彷彿有無數個太陽在湖面上盪漾,晃得衆人無法直視。中蒙雙方的直升機已經開始由南向北展開第二遍搜索,不過柳老眼睛裡,已經看不到希望的光芒,光是聲納浮標已經投了十幾只,這即便是在水況更加複雜的東海,也足以控制幾百海里的水域,何況這深度只有四五十米的淡水湖,只是這如此巨大的怪獸種羣如何憑空消失的呢。
“羅教授,你看。”毛處長理解柳老的心情,再一次向身邊的古生物專家問道,失蹤的人員中,兩個都是柳老的孫女,一個是他大孫女婿,還有一個是已經選好的孫女婿,並且是雙料的。如果出了事,等於把一個家族的未來都毀在這個湖裡了。
“既然湖邊只有零散的怪獸痕跡,說明他們沒有大規模的沿岸邊撤退,肯定還在湖裡,我懷疑這個湖中,有它們藏身之處,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恐怕不得不採用備選方案了。”羅教授自從看到那具炭化的屍體後,對於怪獸的存在已經深信不疑,自己最盼的也是早點見到這個種羣的真身。
所謂的備選方案就是投擲深水炸彈,利用不同地質條件下聲波傳播的差異找出怪獸的巢穴,如此巨大的種羣竟然消失在湖底,柳老等人很容易推測出有洞穴存在的問題,只是,如果爆炸造成地質坍塌,如果幾個失蹤人員又剛好在裡面……毛局長猶豫了下,等看到柳老對自己微微點頭後,立即跳下裝甲車,向烈日下正在與飛行員保持聯絡的少將師長走去。
“報告,監測到異常地震波,方位719,地震波深度不到200米。”毛處長剛和少將師長敬過禮,一個工程兵中尉敬禮後彙報,並雙手遞上一張帶波線的地形圖。
少將師長自然知道毛處長的身份,接過地形圖後連忙與毛處長並肩站在一起邊查看邊介紹:地震波中心點在這裡,這邊是哈拉哈河牀,向東南3公里,距此15公里左右,在我們邊境線以內,這種波形說明下面存在地質空腔,噫,難道這些傢伙就住在這裡?
少將師長介紹着,突然醒悟過來,看到毛處長向正躲在消防車背後陰涼處扇着帽子的巴圖等人擡擡下巴,不動聲色的將地形圖折起來放進軍裝口袋裡,兩人低語幾句後,少將師長對着耳麥命令到:獵鷹,獵鷹,保持搜索隊形,以下座標點,準備投彈……
林峰幾人徒然的扔掉了手中的鋼管,已經打彎了,對方卻連一片甲都沒有掉,羅嫣反應慢,手中的鋼管還被一頭怪獸叼走吞了,這還怎麼打?五人站在一個突起的岩石上,背靠着背,身前是密密麻麻的紅燈泡注視着自己,卻給人一種在演唱會上表演的錯覺。不遠處,那兩隻最大的紅燈籠正半臥在河道中間,顯然,催動法陣之後又與于謙激鬥一番,體能消耗是巨大的,它也需要時間恢復,因此只是指揮了怪獸們去圍剿剩餘幾人,沒有親自參與。
“尚家妹妹,對不起了,恐怕我們出不去了。”林峰苦笑一下,對着與自己肩並肩的尚姬說道。
“不會的,他會回來的。”尚姬眼睛冷冷的注視着身前的怪獸,堅定地說道。
“老大肯定會回來的,他打光棍二十多年,現在倆嫂子都在這,他肯定不跑。”
“咳……咳”柳蓓嗆了一下,白了老道一眼,都這會兒了還有心思開玩笑,不過卻沒有任何生氣的樣子。
“哈哈哈哈,我胡漢三又回來了,咳,靠!”就在五人被困在岩石頂上退無可退時,于謙的身影又重新回到原先的石臺上,懷裡還抱着一個哈士奇大小的幼獸。
撲哧一聲,背後的柳蓓笑了起來:“我就知道這傢伙打不死,他肯定能帶我們出去的。”
林峰和尚姬卻沒有接聲,和于謙熟了,自然知道他平時的樣子,現在雖然擺出一個很拉風的姿勢,但滿臉是血,聲音尖厲,中氣不足,顯然剛纔是受了不輕的內傷,尚姬眉頭緊鎖,看來,在剛纔的水潭裡,他也沒能恢復過來。
“統統給我住手,哈哈哈……”于謙搖擺着腰臀,瘋瘋癲癲的像是在上面跳迪斯科。
尚姬心揪了一下,于謙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怎麼變得如此癲狂了。只見石臺上于謙停止扭動,高舉着手中的幼獸,沿着石臺邊沿來回轉了兩圈,猶如拳擊賽上的舉牌女郎一般,成功的吸引了下面所有人和怪獸的注意。成羣的怪獸騷動起來,上百隻體型較大的怪獸涌向石臺,彷彿是擔憂于謙會將幼獸摔死在石臺下面,紛紛到石臺下面團團圍住準備接應,發出了憤怒的咆哮聲。
“吼啊”獸王嚯的一下從河道中起身,縱身躍上河岸,踏開大步向石臺奔來,圍攏的怪獸起身讓開,很快一張巨大的狼首從石臺下面湊了上來,這是于謙第一次正面看到獸王的臉,厚甲下面,佈滿了縱橫的皺紋,上面密佈着鋼針一般的粗毛。被炸破的傷口處,已經粘上厚厚的一層膠質狀的東西,就像纏上了繃帶一般。雖然長着一幅狼臉,卻沒有獠牙,兩隻燈籠一樣的眼睛盯着石臺上的于謙,射出噬人的寒光,不過於謙從對方的瞳孔中,卻看到了疲憊、痛苦、辛酸和無奈,這已不是幾千萬年前的世界,失去了統治地位的它們,只能躲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苟延殘喘,自己的權威還屢次被眼前這個渺小的人類挑戰,獸王這是累了,心累。
眼看着尚姬幾人還被包圍着,隨時可能有危險,做足了戲,賺夠了觀注的于謙也不再拖延,高舉的雙手放平,然後,向前一攤,手中的幼獸四足在石臺邊沿一點,一下子跳了出去……剛剛還病懨懨的幼獸,就這樣一下子跳了出去,還調皮的落到了石臺下獸王的腦袋上,在上面發出嬰兒的啼鳴聲,盤踞幾秒鐘後,沿着獸王的脊背跳進了獸羣中,哪還有之前病懨懨的樣子?
洞庭內一下子寂靜了,所有的人、獸同時石化,似乎連河道的水流也瞬間凝固。于謙雙手前攤,保持着放下幼獸的姿勢,其實心裡,已經盼着下面的歡呼聲,是的,是自己把這頭本來當作人質的幼獸治好了。但就這樣擺譜擺了十幾秒鐘,下面還是一點動靜沒有,眼前獸王那對燈籠一樣的招子,像被焊死了一樣,這就有些尷尬了。
“咳咳,”于謙直起身子,半真半假的咳了兩聲,“老兄,給借個道唄,渾身骨頭太疼,爬不下去了。”于謙試着商量道。
獸王彷彿是聽懂了于謙的話,前肢攀上石臺壁,微微低下了自己碩大的腦袋。“嗚嗚嗚”“咯咯咯”各種聲音終於如海潮般響起,隨着在獸羣中穿梭的幼獸被一隻翼獸抓起飛上半空,盤旋着向衆獸展示,于謙盼了很久的歡呼聲終於雷鳴般響起,不過獸王卻沒有再發出吼聲,那樣只會把于謙吹到洞頂去。六七隻巨大的走獸歡快的爬上獸王的身體,一隻壓上一隻,很快搭起一道獸梯,讓于謙順着羣獸的身子緩緩走到河道邊上。落地後,于謙輕咳幾聲,朝着不遠處還處於石化狀態的尚姬幾人擺擺手,顧不上說話,連忙跳進暗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