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件極爲折磨人的事,何況還是在這麼短的山道上等待那麼長時間。得到從‘山岔子’撤下來的戰友通報,駐守哨所的戰士們都紛紛站到了哨所前的路口處,聽着暴風雪中隱隱傳來的車輪聲,張望眼前最後的彎道。
他們不是不能迎到道路前面去,但他們的職責卻是堅守哨所,這讓他們不敢有絲毫放鬆。
“嘟,嘟嘟。。”
看到哨所上高高插着的五星紅旗瞬間,丹東就鳴響了喇叭。雖然眼前還有最後一截彎道要走,但那已經不再重要,五星紅旗是所有高原戰士的路標,徐常chūn更是嚴令他們見到五星紅旗時就必須鳴喇叭。即便這不是別的部隊要求,也是自己道路工程團的要求。
隨着丹東鳴響喇叭,站在山道外側的蘇陽也是第一個繞過彎道,看到哨所、看到站在哨所前戰士身影的人。雖然所有戰士現在都老老實實地站在路口處,但面前的道路早已經被他們清理乾淨。即便天空還飄落着紛飛的鵝毛大雪,但這種薄薄的雪層自然擋不住兩輛重型卡車碾壓。
“同志們,快將腰上的繩索解開,讓重型卡車通過。”
雖然這種命令在最後階段好像很沒有意義,但蘇陽知道,自己絕不能在道路工程團和運輸連前面擺出那種正是因爲有邊防隊戰士在前面開路,他們才能安全上山的架勢。這不是什麼驕傲與尊嚴的問題,而是雙方都得尊重彼此的努力。不是道路工程團和運輸連拋開一切、強行駕車衝上山,即便邊防隊戰士想幫忙也使不上勁。
看到車前蘇陽等人動作,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丹東還是稍稍放低了車速。
不過閒下來的撒旺還是有些忍不住,望向攀在車窗上的卡巴說道:“卡巴大叔,他們這是在幹嘛?爲什麼要在這裡解去腰上繩索,這不是存心擋路嗎?”
“你纔是存心擋路呢!不懂就不要亂說,以後你會慢慢體會到的。”
瞪了撒旺一眼,卡巴當然明白蘇陽心中的想法,因爲這也是高原部隊中默而不宣的傳統。戰鬥在高原上,沒有哪個部隊能夠dú?lì完成一項艱辛的任務,在這種時候,彼此的尊重和承認就顯得更爲重要。這無關什麼榮譽,重要的是內心默默感激。
“指導員好!”
“同志們好,我們一起迎接道路工程團和運輸連的戰友上山。”
一路小跑着上去,雖然X392哨所附近的風雪不見得小多少,但畢竟這裡已經是自己地盤,蘇陽應付起來也格外輕鬆。對於站在哨所路口上的戰士都在向自己敬禮的事,蘇陽沒有多說。簡單回了一個禮,立即解去提在手中的腰上繩索,站在隊伍前端,指揮戰士們將隊伍排列整齊。
看到這樣,不但身邊戰士壓下了激動心情,陸續跑上來的戰士也排刷刷地站在了道路兩旁。
“……嗯,我可以下車嗎?”
“好的,你要小心點。下車時身體放鬆,那樣不容易出危險。”
聽到前面重卸車的喇叭聲時,肖向東也睜開了一直眯縫的雙眼。他可不想這時還坐在重型卡車駕駛室裡,雖然一路上都是這樣不錯,但說出去還真會讓人覺得有些丟臉。
心中明白肖向東的想法,胡鬆也沒再阻止他。不說現在已經不再是緊要路段,道路的寬敞處甚至都容得下肖向東在地面上打滾。雖然這的確只是句笑話,但自己的車速也與步行差不了多少,根本沒必要擔心。或許自己不讓肖向東下車,他的臉上還真會掛不住,那對於待會的歡慶氣氛可沒有任何好處。
爲了戰士們心中的尊嚴,必要的冒險自己還是有義務替他們承擔,這纔是一個真正的指導員。
“嚓!嘭。。”
沒想到胡鬆竟會答應自己下車,雖然沒他想得那麼‘周到’,肖向東也不會浪費這個難得機會。拉開車門,頂着吹進來的風雪就小心翼翼地鑽了出去。或許是因爲山道寬敞、車身兩旁都留有足夠風雪通過的通道關係,車身的搖晃這時也不那麼劇烈了。但在下車之前,肖向東還是先將車門給牢牢關上。
下車之前,肖向東先將雙腳活動了一下。重型卡車的踏板很高,他不可能莽撞跳下車。攀着車身把雙腳踏上地面,跟着緊跑兩步,這才衝到前面。
“怎麼,肖向東你終於知道下來了,車上好不好玩?……來,抓住我身上繩子,說說你的心路歷程。”
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肖向東已經壓低身體奔上來,陳可立即笑着向他伸出右手。而在聽到陳可的話後,除了扎西幾個新兵,其他戰士同樣發出了喧然鬨笑。
“……排,排長,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這很好笑嗎?”
雖然抓住了陳可伸出的右手,順道也扯住了陳可腰上的登山繩,肖向東還是很難想像他們怎麼都會笑出聲,好像他們早知道自己坐在駕駛室裡沒什麼好事似的。
“怎麼?你以爲我們真會不知道坐在駕駛室裡是個什麼滋味?或許我們的確是一體兩命,但給我來選擇,我可不願呆在運輸連的駕駛室裡。那看起來隨時都像打仗一樣,但偏偏自己又使不上勁,只能跟着提心吊膽。只要在我們山道上坐過一次重型卡車的人,都寧可靠自己雙腳慢慢趕路,保證沒人願意坐第二次,我看你以後還敢將雪地摩托開得飛起來不。。。好了,你身上既然沒有繩子拴着,也不要在這裡待了,沿着山壁去前面打打前站吧!”
隨着陳可得意的笑聲,邊防隊戰士們更是鬨笑出聲。肖向東臉上一陣尷尬,卻又有些說不出話來,連忙依照陳可吩咐,沿着山壁先行向前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