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恐慌 藥即是毒
去見一個人?夏天心中疑惑,這個男人說讓她見的人會是誰?好人還是壞人?
男人並未捆綁夏天或者是如何,只是在前面走,聽身後跟着的聲音,判定夏天是否跟在身後。
宅院格局不大,貴在密實。從外面瞧不見裡面的構造,而裡面之人所做之事,外面經過之人自然無法得知。
跟隨那人到了門前,見前面站着三人,兩個年輕的小廝,一個老者,白鬍須,穿着很有考究,毫無架子。但臉上甚是凝重,神情頗爲嚴肅。
夏天站在男人伸手,勾頭往前看,一眼便和那老者對視,正瞧上,趕緊收了回去。
老者快速走到男人面前,“宋大人,是這個丫頭?”
“正是,趕緊帶進去,公子怎樣了?情況如何?”宋賀眼神冷然,瞧裡面屋子的時候帶了關心。
他不想裡面那人沒有求生意識,不然也不會如此着急帶人來到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
“情況不明,我先讓這丫頭進去。”
不敢保證裡面是什麼情況,老者不願多說,伸手拉住夏天往裡面走。
夏天聽到裡面有聲響,感到害怕,不敢靠近上前。
“裡面是什麼東西?不要讓我進去。”她站着外面,一着急,便抓着那男人衣衫。
“呵,他心心念念喊着的人,說他是什麼東西?若是他知道了該多傷心。”男人低首輕笑,看着甚是矮小的夏天。
語氣輕揚對老者說,“帶進去,務必讓他安分下來,記住、你知道怎麼做。 ”
“我知道怎麼做,宋大人確定,要下如此之藥,藥即是毒,恐怕、若是他依舊不好如何?”爲了治療腦中淤血,竟然會想到下和毒相差無幾的藥,這事,恐怕也只有宋賀能做的出來。
只是他很懷疑,公子腦中的淤血是造成他癡傻的根本原因嗎?他擔心,萬一不是,這藥就白下了,還糟踐身體。
“不好也得治好,若治不好我找你何用,進去。”宋賀語氣暴虐,滿臉是很想大人的怒氣。
夏天也被嚇到了,悄悄鬆開手,她覺着,相對於老者的恐怖,眼前這個男人更殘暴。不管是誰,都不是她可以靠的。
心中難受、害怕,卻憋着不哭,其實,她心中早就積攢了說不出的恐慌。
一封信件,兩方行人。
一是從陽關城往京城發出,小娘子失策,樑鈺並未在陽關城,陽關城的守衛在接到信封之後,立刻往京城方向走去,趙強不得已先回去報信。
而另一方則是從漠西前來的人馬。是韓放副官帶着幾人率先從漠西趕來,已經在路上耗費了五天時間,清晨,到了戈壁灘,問了村民得知顧家新宅在何處。
敲門、不見有人出來,他心中什疑,莫不是找錯了人家。
“韓副官,我們是不是找錯了?不如再問問?”身邊侍衛對他說。
“你們先去問一下街坊鄰居,我在這裡等。”
他眼觀四面八方,竟然沒看到離的較爲近的鄰居,真是獨立一戶人家。
在他話說完,只聽門內輕微鬆動,像是有人在開門,卻不願讓外面之人知道。
韓放靠在門邊,輕聲對裡面喊道,“這可是顧南城、顧大人的家?”
“你是誰?”門內荷香和安然小心翼翼的按着門,以防那人把門踹開。
“我是、漠西韓家軍,現在有事所求,望能見到顧夫人,我手中有顧大人的信件。”韓放說着從胸口拿出一物。
荷香聽聞,心情甚是激動。
安然看着荷香脆生生的說,“是爹爹……。”
“不是姑爺,是姑爺拖人帶了信。”她甚是激動,立刻把門打開。
在看到眼前之人,有些愣怔。畢竟是從侯爺府出來的丫頭,雖說在農家帶了幾年,這骨子裡的東西還是有的,看着眼前之人,倒也不怕。
“你是顧夫人?”韓放瞧着眼前這姑娘,看着不像,但她手中牽着個孩子,不是她又會是誰?
韓放從未想過,農家之中會樣婢女,自然不會想荷香是婢女這事。
“我不是,我家小姐是顧家夫人,你是來送信的,把我姑爺的信給我就好了。”
“好,這是信件。但有一事相求,務必讓我們見夫人一面。”韓放雙手握拳,甚是恭敬提出請辭。
“這個、小姐不在家中,昨天便在鎮上鋪子,一直未曾回來,若是想找的話,不如你們先在家中等着。”
荷香看眼前之人,倒是懂禮數,看似粗魯,實際上有風度,也不懼怕。
“鎮上商鋪?也成,不如你帶我們一起去,只等把事情說清楚纔好。”他們來的目的就是籌集糧草,若在鎮上鋪子見面,也是極好,正巧把所要之物一併買下。
韓放和顧南城商量過,先籌集一些必要的糧草,以備現在之需,若想要過了這個冬天,肯定需要官府提供,從民身徵用,絕不可行。
荷香點頭,她自然也想去鎮上看看,昨夜,小姐未歸到底是爲何事?
從昨夜一直等到黎明大亮,小娘子一夜未眠。
李振在旁陪着,下半夜小睡一會兒,剛睜眼,卻見東家夫人依舊大眼睜着。
他走了過去,“東家夫人一夜未眠,這身子怎麼吃的消,不如您先休息一下。少東家肯定會沒事的,您放心……。”
到底是不是沒事,他也不清楚,但看着東家夫人面色憔悴,雙眼紅腫,定是流過淚,眼睛之中佈滿紅血色,他瞧着、都心疼。
“沒事。”子墨張口,語氣裡透着暗啞。
從昨天下午,到次日清早,她滴水未進,顆粒未嘗,一副嬌柔的嗓子都乾的生疼。心有擔憂,如何安寢入食?
天都亮了,一人未歸?趙強沒回,樑鈺自然也沒回,她是否賭錯了?
小娘子起身,便往門外走。
李振跟在她身邊,緊急喊她,“東家夫人,您現在要去做什麼?”
“去找夏天。”她不解釋,只有一個目的去找夏天。
她想,應該還有一人可以求救,從上街往外走,一直過了兩條街,她站在門外,看着已經關閉的醫館,徹底失望了。
薛頌,那個據說身世背景皆厲害的人,他也不在這裡了?
旁人瞧着,身嬌軟弱的小娘子站在醫館門外。
“小娘子是看病的?這醫館前段時間關門了,你看、醫館大夫在旁邊寫了紙條,這醫館的主人回家了。”
子墨低聲應了句,“嗯,我知道了,謝謝。”
“不客氣,你若看病,就去前街的李大夫家,他們是的醫術雖是不如這家,倒也能看病。”
一直對小娘子說話的是旁邊賣蔬菜的老夫人,見她攤子上擺着數十棵白菜,還未長到捲包就已經割下來賣。
顧家菜地,滿是這種未長好的白菜,還有一大片的蘿蔔,都在。可是,她卻弄丟了夏天。
李振跟在她身邊,瞧着委實心疼,“東家夫人,您先回去,我再去官府看一下。”
“不能回去,我要接着找夏天。”她得找,她的孩子怎麼不去找。
即使漫步目的,那也得去找,她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找到夏天。
等着那人送來嗎?她不敢奢求。
心中連惱怒都沒有了,孩子丟失,身爲一個母親,她只想儘快找到孩子,並無他想。
荷香和韓放從家裡出來,到了鎮上,最先來的便是新鋪子。
到了跟前卻見大門緊閉,顯然裡面沒人。
“小姐像是不在這裡,我得去找找。”荷香說着,牽住夏天的手要往外走。
韓放看着眼前的鋪子,眼神微動,這小小的鋪子能掙多少錢,他大老遠的從漠西趕來,能拿到糧草嗎?
荷香沒走出多遠,便看到了李振和子墨,她心中吊着的心,在看到子墨之後算是安穩了。
安然跑的飛快,到子墨跟前,抱着她的腿,“娘,你昨天沒回去,我都想娘了。”
“安然,你怎麼來了?荷香姑姑一起來的?”
她眸子清澈,帶着輕微詫異,之前擔心夏天的焦灼,抱起安然時帶來了暫時的緩和。
“小姐,我帶着安然過來的。昨天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沒回去?”
“夏天被人擄走了,正在找她。”她語氣甚是淡然,並未多說。
李振在後面瞧着,見子墨往前走了幾步,才低聲對荷香解釋。
“昨天,我和東家夫人一起去商城曬乾貨,未曾想到,少東家在新鋪裡被人擄走。我們從昨天一直找,杳無音信。東家夫人一夜未睡,今早起來還在找。荷香姑娘你好生勸勸,熬了一宿,怕東家夫人身子吃不消。”
“夏天被擄走?怎麼可能。顧家從未何人結怨生仇,誰會擄走夏天?”她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夏天身上。
“擄走少東家那人還說,說是、今日會送少東家回來?不知是真是假?”
李振說話,眼神直直看着荷香,像是想讓她判定,這話語的真假。
荷香頓了一下,快速走到子墨身邊,低聲說了句,“小姐,我覺着、夏天這事有些奇怪。小姐可還記得之前你說,半夜聽到門外敲門聲,我只當你是睡夢中。其實,昨夜我也聽到了,是在傍晚黃昏,聽到有人敲門,卻沒見有人蹤影。
而懷義曾告訴我說,顧家門外有鬼祟之人,我想、怕是有人故意這樣做的。”
“什麼意思?”子墨眼眸定在荷香身上。她這話說的是:有人在顧家作亂?
“我想、那人既然說會送夏天回來,應該不會傷害她。是不是村子裡的人,故意這樣做的?”荷香猜測想着,只覺着事情甚是蹊蹺。
人心害怕,越是害怕的時候,越是做出失誤的判斷。
小娘子看向荷香,“是村子裡的人?顧家應該算是村子裡的恩人,而不是仇人。”
“是這樣說活沒錯,但不排除有人覬覦顧家家產,想故意這樣做點事出來。”有點牽強,說不通。
往往越是說不通的地方,卻是有嫌疑的根本。
身爲現代之人的子墨,自然懂的。
話頓,兩人之間沉默、子墨在想,村子中,會是誰家對顧家有嫌隙隔閡。
荷香想了一下,像是看出了自摸的疑惑,低聲而刻意壓低的說了句,“我知道的是懷義對我說的,他說、顧家門外有人在作祟。具體是誰,恐怕只有懷義知道吧。”
“懷義?”又是他,他好生奇怪。
之前枯井屍體,他眼神變化奇怪,此刻在顧家門外出現的事端,又是他說?他到底是何用意。
小娘子心中對懷義有了懷疑,這是不爭的事實。
韓放一直在旁邊站着,瞧着那小娘子,也不過爾耳,並未有多大本事。倒是那個一直稱呼小姐的丫頭,說話語氣較快,細微至極。
他見兩人之間沉默,輕咳一下,對子墨說,“顧夫人好,我是……。”
荷香立刻想起,她手中還拿着一封信件,“哎,對了,小姐,這個是姑爺的信件,我拿給你看一下。”
“東家夫人,不如我們先回鋪子裡去,興許,等等。少東家就真的回來了。”李振適時出口說道。
子墨點頭,抱起安然,緊緊的貼近胸口,手中握着信封。
到了鋪子,門是開着的,夏天卻未在,是鋪子裡的小廝—小宇,正在整理貨架上的貨物。
“東家夫人、李掌櫃。”小宇恪守職責的站在門邊,等着他們進入。
子墨並未仔細瞧他,在進入門內之後,卻問他,“昨日你說,擄走夏天那人說,今日會送她回來,可是真話?”她怕這小廝不想承擔責任,而故意說這樣的話,哄騙他們。
小宇一聽,立刻下跪在地。恭敬、害怕的解釋,“我說的句句屬實,那人擄走少東家的時候,的的確確說了這樣的話,那時,少東家不哭不鬧,卻對我說,讓我告訴你……。”
“夏天肯定是想讓他告訴小姐,:不要的擔心。夏天那麼懂事,肯定會知道小姐擔心她的。”荷香立刻出聲解釋。
“起來吧,別動輒下跪,你在門外守着,等少東家。”
小娘子語氣甚是疲憊不堪,像是有氣無力,抱着安然的手幾下欲要松下,每次鬆了一下,她會本能的抱的更緊。
韓放和荷香、李振在廳外站着,小娘子在廳內,放下安然,手中拆開信封。
瞧着裡面的字跡,是他的,和夏天的一模一樣,夏天本是模仿他的字跡而練。
無外乎是一些關心的話語,最後的纔是關鍵:籌備糧草。
她心中應答,好!
走出亭外,看着韓放,“幾時走?”
“越快越好。”韓放愣怔,繼而才明白她問的是何事,趕緊回答。
具體日期他也不知道,但這糧草之事自然是越早越好。
“多少人數?”她再次而問。
“顧夫人,不必按照人數來算,只需要撐下十天左右就好。”
他意外的發現,這小娘子甚是果斷,根本不詢問他是何意,就直接着手去準備。
是自信那封信的內容,相信她的男人?
韓放一改剛纔的看法,在得知孩子失蹤,還能如此淡定的準備籌集糧草?是可敬還是可憐?這樣的一個女人。
韓放看到的是外面,他怎會知道小娘子的內心,焦躁不安,恐慌擔憂,各種壓迫在胸腔之內,表面上顯現的不過是假象罷了!
看吧,人啊,只會看到你的外面,能懂你心的人才,纔是設身處地的爲你着想。
小娘子沒有苦笑自嘲的時間。
籌集糧草,又是一件大事。
今日,恐怕是不能做了。
小娘子在新鋪坐着,荷香瞧着心疼,安然和小姐肯定未吃早飯,低聲對小宇吩咐幾句,讓他出去買了早飯,自然也有韓放幾人的。
韓放在鋪子裡坐着,並未去打擾小娘子,倒是和荷香問了一些話。
“可是有少東家的畫像?”韓放這話問出,聲音稍稍有些大。
子墨也聽見了,“不曾有,怎麼了?”
“我身邊幾人會點功夫,也出去幫忙找一下。”韓放繼續說道。
荷香眼神轉動,立刻對韓放說,“少東家長得和我家姑爺像,尤其是那雙眸子,特別的像,你若見過我家姑爺,定是能認得出來。”
“我見過,顧大人的模樣……。”
很難想象,一個姑娘長得像個男人,即使顧大人長得算是人中龍鳳,面容姣好,但五官陽剛,若是姑娘長成那樣,也不成吧!
幽深小院之中,傳來陣陣哭泣叫嚷之聲,哭泣時而間斷,中間夾雜着女聲,而那叫嚷之聲偏向於男性。
循聲緊緊走進,意外發現是從一處古宅中傳來。
房間之內,佈置的甚是溫暖,剛進入便是溫熱,還未到冬季,這爐子便燒上了。
幾人擡了木桶進來,接着又有人擡了熱水過來,整個小院一片慌亂。
夏天就跪坐在牀邊,看着牀上之人、渾身赤裸,未掛一絲,面色通紅,身體發燙,身上流着像是出不完的汗。
牀上的少年,手緊緊的抓着夏天,死死的抓着。
而夏天手中疼的厲害,卻不撒手。
只聽那少年口中,只喊着娘、和妹妹,兩個詞。
夏天在旁邊看着,又是擔心又是害怕。
她擔心清哥會死,因爲清哥看着一點都不好,像是要死掉的樣子;害怕是因爲,她怕自己也會死,清哥抓着她不放會疼,可外面那些人若不放她走,她肯定會死在這裡。
孩子的恐懼和大人的恐懼不同,大人的恐懼來自對未來的假想,而孩子的恐懼則是真實的感觸。
若、清哥不撐過剛下的那種藥毒,夏天命必喪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