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鹿山左手剛剛伸出,一道耀眼的寒光閃爍,身體中的熱血瞬間冰冷!
彷彿被撲擊的毒蛇盯上,封鹿山知道,這一刀,躲不掉了。
翻身下擂?那萬萬不能!他封鹿山在臥龍山有無敵之名,三五個呼吸的時間,被人一套連招打下擂臺,這還如何有臉面立足?
死在臺上,也要反攻!
封鹿山一咬牙,沉肩往前一撞,右腳一字馬向前蹬出,身體下伏,雙拳平行,鑿向林若塵的下腹丹田!
這一記反殺,已經完全脫離了太祖長拳的拳勢,是封鹿山絕境之中,忘卻生死的招法。
長刀鋒利,他躲避不開,下一秒,必死無疑。
封鹿山現在腦子中一片空洞,他只想雙拳打實,臨死之時,崩碎林若塵的丹田,同歸於盡!
大殿之上,裴度衝起如箭,身影已到門口臺階,比他更快的,一枚金色的手刀,四寸多長,早已流星一般,射進戰場。
鼓面之上,林若塵眼眉立起,就覺得腦袋嗡地一聲,巨大的危險如潮水一般涌來,讓他心神爲之一顫!
金色的手刀來得太快。林若塵的斬龍寶刀剛剛斬下,金光一閃,距離自己面門已經不足三尺!
腹部,封鹿山的雙拳帶着風聲砸到,其勢如奔雷一般。
林若塵騎虎難下!
若不是裴度這一刀,林若塵有八成的把握,重創封鹿山後,飄身閃避,躲開這致命的兩拳。
可現在,卻不好躲這一刀。裴度急切之下射出的這一刀,鎖定他的眉心,刀身在空中快速旋轉,如同鑽頭一般。除過擡刀格擋,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擋得了這一刀,就躲不過封鹿山的兩拳!
兩害相權,取其輕。生死之間,已來不及過多的反應,林若塵下劈的斬龍寶刀一頓,手腕翻轉,長刀往上一揚,豎在自己的面門之前。左臂內收,貼在自己的腹下。
手刀撞在斬龍刀面之上,嘡地一聲脆響,火花飛濺!
封鹿山愣了一下,林若塵的長刀沒有劈下,肯定是受到了外力所阻,按說此時,他收拳翻身,未必就剎不住攻勢。
可這一場戰鬥,他被林若塵壓着打,差點喪命在這軍鼓之上,惡向膽邊生,雙拳僅僅凝滯了一剎那,依舊暴烈轟出!
林若塵長刀被裴度手刀砸中,右臂發麻,半邊身子都幾乎失去了知覺。緊跟着,封鹿山的雙拳砸到,正轟在他左臂之上!
不敢硬抗,放鬆自己雙腳,任由巨力將身體擊飛,在空中儘量卸去幾分力道。
林若塵飛出去四五米遠,摔下軍鼓,砰地一聲,砸在青石地面上,弓腰護住自己的腹部,蜷縮起來。豆大的冷汗順中髮際往下流,一口腥甜的鮮血,涌上口中。
死死地咬着牙,血絲順着牙縫往外滲!
封鹿山跟身而上,雙腳一踏戰鼓,就要衝天而起。
“夠了!退下!”
低沉的聲音響起,裴度立身在臺階之上,神色變幻不定。
封鹿山心中一驚,殺意褪去,大口的喘息,緩緩地往後退卻。牟商眼中寒光一閃,殺機涌動。
這次,丟得可不只是臥龍山的臉面!
鎮關擂臺上,裴度突然出手,使用的還是暴烈的飛刀奪命。如果封鹿山就勢收拳,只能說裴度救人心切,還勉強說得過去,可借這一刀之勢,反而重創對手。這要傳出去,別說封鹿山,連裴度都沒臉見人!
這個人留不得!
這個惡人,我牟商做了!
惡念一起,牟商往腰間一按,一柄狹長的唐刀已握在手中。
林若塵自地面上弓着身子,五臟六腑都幾乎移位,尤其是左臂,一陣刺痛,小臂上的骨頭,都已經裂開。可他的神志一直都很清醒,他知道現在,纔是最危險的時候。
他想不到裴度會直接出手,畢竟他當時已經倒轉了長刀,劈下的只是刀背而已,封鹿山雖然會受傷,絕不至於致命。他不相信,以裴度的眼力,會看不出!
他更想不到,封鹿山,傳說中的化勁天才,落敗之後,竟然藉機追殺,選擇了重傷他,甚至心中未必沒有取他性命的想法。
他把拳皇一脈,想得有些耿直了。
既然連續兩次失望,那其他人,林若塵更不會抱有什麼希冀了。
所以牟商殺機一起,唐刀尚未出鞘,林若塵已經感知。他現在每一個動作,都是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別說和牟商一戰,連稍作抵抗也是不能。
逃!
林若塵身體都舒展不開,就這樣弓着腰,雙腳拼命往地下一蹬,貼着地面朝宮門之外竄去,胸口處已是翻江倒海一般,一口血箭噴在宮門之上。
他也知道,他或許沒有機會逃出臥龍山,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已經不值得他信任,他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裴度立身在臺階之上,眼看着林若塵穿出宮門,終於嘆了口氣,道:“放他走吧。他既然擋住了那一刀,就是命不該絕。”
門外,林若塵的慘笑聲響起。
“呵呵,好大度的拳皇!我林若塵也算是領教了。等我下次來,再不會有任何留手!封鹿山,你這條命,暫時給你存下!”
一封名冊,被一枚三寸的刀片刺穿,釘在宮門之上。林若塵聲音漸遠。
“我皇,放他不得啊?”牟商雙眼中殺意不減,焦急說道。
臥龍山王城之外,突然有淒厲的竹笛聲,劃破長空!
“晚了。青竹來了,誰敢攔他,她就會殺誰。隨他去吧。商弟,你要記住,我裴度並不在乎什麼名聲。因爲,決定臥龍山命運的,不是我的名聲,而是我的實力!”
裴度伸手指指釘在宮門上的名冊,轉身進殿。
封鹿山怔怔地站在原地,雙眼空洞,久久不能釋懷。
他不知道,他爲什麼會敗!就算到現在,他還是敢保證,無論是力量,還是天人一體的秘法,他都絕不弱於林若塵。可在擂臺之上,他竟然被人壓着打,若不是拳皇出手,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我要殺了他!他不死,我武道之境,就永遠難以踏上巔峰!
大殿之內,裴度翻看着手中的名冊,半晌無語。
其他人都已離去,本以爲藉助這次八卦城使者覲見,彰顯實力的拳皇一脈,算是徹底折了顏面。
事後放林若塵離去,讓臥龍山的人,佩服拳皇的氣度,可惜他們並不知道,那一聲竹笛,如同一盆冰水,澆熄了裴度心頭的烈火。
他不想和自己的女兒,兵戎相見。況且,除非他親自出手,這臥龍山也沒有人,是裴青竹的對手之將!
大殿中,只留下三人。
牟商,鄭楚良,和沉吟不語的裴度。
封鹿山依舊呆立在那幅軍鼓之前,眼神呆滯。裴度並沒有讓人打擾他,這個死衚衕,是他自己走進去的,也只能靠他一個人,走出來!
裴度將手中的名冊,扔給鄭楚良,沉聲道:“事情超出了你的預計。兩個月後的王族邀宴,我們臥龍山該如何處理?”
鄭楚良反手將名冊展開,一目十行掃過,冷笑一聲道:“世伯,這名冊之上,共有臥龍山青年名額十三名,只待您同意,就會書到天榜之上。可您看,我拳皇一脈,連一個名字都沒有。這說明什麼?”
“他公孫一族,要借這件事,挑起事端,試探我們的底線?”牟商蹙起了眉頭。
“沒錯!他們想挑動我臥龍山中,各大宗門的野心,削弱我們的力量。一個天榜的名字,就能讓我們臥龍山大亂,打的好主意!”
鄭楚良雖然年輕,卻彷彿對這些朝堂之上的爭鬥,熟爛於心,根本無需過多的思考,就能直指人心。
“第一,借天榜之名,逼迫臥龍山各大宗門站隊;第二,打壓拳皇一脈,讓臥龍山自然分成兩派;第三,逼我們先動手,想要個師出有名的征伐!一箭三雕,是上位者慣用的手法!”
鄭楚良一條一條地剖析,思路清晰。
“該如何應對?直接扯起大旗,宣佈臥龍山獨立?”牟商見裴度不言,就知道該自己出口詢問了。
“不!世伯再造一個名冊,送還給公孫一族。一來簡慢其心,二來,我們需要在這次邀宴中,找到合適的突破口。我們臥龍山準備了二十年,不動則已,要動,必須雷霆一擊,最差也要落個列土分疆的結果!”
一旦談到這些,就進入了鄭楚良的節奏。不得不說,論到暗中籌劃,鄭楚良的眼光,犀利狠辣,完全沒有年輕人的毛糙。
“好。這是你擅長的,我不干涉。你做好計劃,我安排他們執行。你無需考慮我的壓力,只要記住,我裴度要的,是整個華天國的地盤!你還有二十年的時間,可以從容佈置。”
在這一刻,裴度完全變成了一個想要獨霸天下的梟雄!
鄭楚良點點頭,不再說話,身子靠在椅背上,手中的摺扇唰地一聲打開,閉上了雙眼。
他要將這次邀宴的方方面面,重新在腦子中演習一遍。
林若塵的力量,超過了他的預期。當裴度阻止部下追殺林若塵時,他就知道,他還是對這個青年,缺乏足夠的瞭解。
能夠阻止裴度的,肯定不是什麼道義!林若塵身上,有令裴度都感到棘手的依靠。
那就要從長計議了。
這次八卦城的王族邀宴,看來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風雲際會嗎?正好,我鄭楚良,要在這最耀眼的舞臺上,陪你們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