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無憂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你要走嗎?”
“我爲什麼要走?”鄭聆風回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厚重鏡框的遮擋下,顯得笨拙又真誠。“與其每天過的如履薄冰,不如早點被開除。”
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個甘願與她共同進退的知己,無憂突然覺得很慶幸。她接過鄭聆風的手機,輸入自己的手機號,走前還不忘調侃一句,“被開除了記得通知我。”
......
下午,無憂沒有去畫室畫畫,也沒有去後花園作曲,而是窩在自己的小角落呼呼大睡,直到被放學鈴聲吵醒。
她懨懨的走在路上,落日的餘光把她的影子拉的好長好長,似乎每一步都帶着疲憊與彷徨。
身側,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商務車隨着她的腳步走走停停,大敞的車門內,百里無律撐着下巴望着外頭,手裡還提着一杯熱騰騰的奶茶。眼看她就要撞上路邊的電線杆,他沒忍住開了口,“想什麼呢?”
許是這聲音熟悉到了骨子裡,無憂條件反射的停下步子,卻見眼前粗壯的電線杆高高矗立,與自己的小臉完美的重疊在一起。
...只差兩釐米,初吻就要沒了!
渾渾噩噩的腦子瞬間就清醒了,無憂淚眼汪汪的看着車裡的百里無律,“嚶嚶嚶,謝謝哥哥。”
她的柔柔弱弱的樣子做作又真實,百里無律定定的看了很久。半晌,薄脣輕啓,“上來。”
“哦。”無憂上了車,邊系安全帶邊問,“哥哥怎麼有空來接我?”
百里無律把手裡的奶茶遞了過去,卻在無意間的觸碰中,發現她的手有些熱。視線往上移動,百里無律眼尖的看見,她的臉上帶着不正常的暈紅,顯然是前段時間的病還沒有痊癒。
那她還去上課?!
百里無律立刻沉了臉,在無憂喜滋滋喝着奶茶的時候,語氣涼薄的來了一句,“順路。”
......好的,她知道了,別這麼直白好嗎?
常樂府餐廳。
在百里無律的死亡凝視下,無憂乖巧的喝完了藥。可面對無比清淡的晚餐時,她的乖巧蕩然無存,小嘴撅的高高的不說,嘴裡還嘀嘀咕咕個不停。
百里無律看着心疼又好笑,於是開口說道,“你要是學會照顧自己,不再生病不再受傷,這些飯菜就永遠不會出現了。”
字字句句都是責備,可連起來卻換了個含義,像是寬慰與關心。
這種感情像潺潺的水流,與體內不斷翻滾的浪火猛烈碰撞,讓無憂感動又渴望,痛苦又自責,不得安寧。
氣氛很安靜,百里無律覺得時機已到,便想解釋一番。
“那天去娛樂公司,你看見...”
“哥哥!”無憂突然打斷了他,聲音有些莫名的急促,又很快的放緩。“馬上要過聖誕節了,我可能要空出一段時間去準備節目,如果不能按時回家,哥哥也要理解哦!”
她的眉眼彎彎,笑容清淺甜美,一切都再正常不過,可百里無律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然而還不等他細細去想,無憂已經快速吃完飯,跑回房間去了。
書房。
百里無律安靜的坐在沙發上,單手撐着側臉,不知在想什麼。
大概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擡眼看向辦公桌前正在忙碌的兩個人,不解的問道,“你們有沒有覺得無憂怪怪的?”
聞言,清鴻在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清睿卻是一頭霧水,滿臉問號的搖了搖頭。
百里無律不死心的問道,“她真的...”
“閣主,今天無憂收到了學校文藝部的通知,要她出節目。”清鴻實在看不下去他那副癡傻的樣子,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
“嗯,無憂剛剛說過了。”
“可是並不容易。”
剛剛還無精打采的百里無律立即坐直了身子,問道,“怎麼說?”
“似乎是周家的周思婷喜歡陸家的陸憬凡。”
“???”這關無憂什麼事嗎?
“周思婷就是那個文藝部部長。”清鴻無奈的攤開手,“也不知道從哪裡道聽途說,以爲陸憬凡跟無憂有點什麼。”
“然後呢?”
“然後...她對無憂動了手。”
清鴻發誓,他絕對沒有添油加醋,如果讓百里無律產生誤會的話,他是絕對不會負責的!
“動手?呵,”百里無律被氣笑了,“董旭呢?死了嗎?讓他立刻滾過來!”
“.......是。”清鴻默默爲董旭祈禱着。
一夜好眠。
無憂吃過早飯,偷摸着下了樓,卻在門口看到了百里無律的座駕,此時正車門大敞着,濃郁的咖啡味飄香四溢。
她一臉心虛,訕訕的乾笑道,“早啊哥哥!”
“嗯。”
車子啓動,百里無律漫不經心的翻看着手裡的報紙,淡雅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顯得平靜又柔和。
然而這樣的美好並未持續多久,在無憂怔愣的時候,涼薄的視線突然掃了過來。
“清鴻哪裡做的不好嗎?”
這個問題是死亡命題,就好比老婆跟媽同時掉水裡先救哪一個,一樣扯淡。
如果她說清鴻好,那自己偷跑的事就會再次被提及;如果她說清鴻不好,那就呵呵了,清鴻小可憐可能會被立刻調離帝都。
心裡一動,無憂狗腿的扯住了百里無律的衣袖,笑的比春花還要燦爛。
“哥哥你知道的,我好久都沒有訓練了,身手實在是很差勁,那天跟清鴻動手,也是爲了切磋而已!”
哦?是嗎?百里無律知道她在說謊,可他並不想拆穿,也不想因爲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去質問她,影響兩人的心情。
與百里無律揮手告別後,無憂走進學校,回到了自己的班級。
不出所料的,蘇棠月飛奔了過來,附耳問道,“無憂,聽說你跟周思婷鬧翻了?”
???什麼叫她跟周思婷鬧翻了?她可是很被動的好嗎?
無憂哀怨的看着蘇棠月,彷彿自己是個被誤解的怨婦。
“你看我像沒事找事的閒人嗎?”
蘇棠月搖了搖頭,很快又問,“那你跟陸憬凡在一起了?”
???“我跟他什麼時候在一起了?”
“哎喲無憂你就承認了吧,周思婷已經被開除了,你跟陸憬凡可以幸福快樂的在一起了。”
這什麼跟什麼啊!無憂正要辯駁,卻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周思婷被開除了?!
“她被開除了?爲什麼被開除啊?”
她一頭霧水的感覺不像作假,這讓蘇棠月也變得疑惑起來。
“你不知道這件事嗎?不是說因爲你,周思婷才被開除的嗎?”
無憂哭笑不得,“我跟她是有過節不假,可我並沒有想過要對她怎樣,況且,我也沒這個能力呀!”
“你沒有,陸憬凡有哇!”蘇棠月恨鐵不成鋼的抓着她的手臂,“以後有他替你出頭,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看着她激動又認真的模樣,無憂無奈的嘆了口氣,誠懇的說道,“我跟陸憬凡只是好朋友。”
周家與陸家齊平,就算陸憬凡有心爲她出頭,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就能做到這種地步。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周思婷被開除八成是百里無律的主意。
感動歸感動,欣喜也欣喜,可這要怎麼解釋呢?
半晌,無憂無語看天,模棱兩可的說道,“周思婷的事,我也不知道是誰幹的,可能是老天開眼了吧!”
“嘁!”蘇唐月鄙夷的扁了扁嘴,真是鬼才信!
僅僅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周思婷被開除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校園,狠狠的打了周家的臉面,也將陸憬凡推到了風口浪尖。大家都說陸憬凡衝冠一怒爲紅顏,甚至不惜與周家作對,這讓當事人無語極了。
午間,三個人照常一起吃飯。儘管無憂不畏人言,但還是被周圍怪異的目光,以及若有若無的指指點點,搞得頭皮發麻。
蘇棠月見狀,趕忙壓低了聲音問道,“陸憬凡,到底是不是你乾的?”
陸憬凡眼帶深意的瞥了一眼無憂,貌似遺憾的搖了搖頭。
“我也是剛剛知道這件事,還沒來得及英雄救美。”
蘇棠月徹底疑惑了。
“那奇了怪了,難不成真的是老天開眼了?”
無憂擡手掩住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經的回道,“惡人自有天收。”
飯後,蘇棠月去上課,陸憬凡帶着無憂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那是昨日與鄭聆風約好的地方。
陸憬凡還是一派貴公子的模樣,悠悠閒閒,彷彿正在沙灘上散步,這與愁眉苦臉的無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沒有辦法解釋清楚這件事情,會給你造成什麼麻煩嗎?”
她輕輕咬着下脣,眉宇間也帶了愁緒,寒風掠過,她瑟瑟的縮了縮脖子,被衣領掩住的小臉愈加嬌嫩委屈。
“不要緊。”陸憬凡停住腳步,低頭凝視着身側的她,“我願意接受你所有的麻煩。”
無憂怔住了。
午間的陽光燦爛又溫馨,她的瞳孔清澈又透明,陸憬凡甚至能看到自己沉醉其中的倒影。他緩緩的低下頭顱,想靠的她更近一些,卻被她靈巧的躲開了。
“嘖,陸憬凡,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無憂獨自走在前頭,陸憬凡看不到她的神情,卻能聽到她輕輕軟軟的聲音,就像從來不曾知道他的想法,就像剛剛的一幕根本沒有發生過。
她說,“咱們得快點走呀,別讓鄭聆風等急了。”
陸憬凡閉了閉眼,強行壓下心頭翻涌着的失落感,默默的跟在她身邊。
鄭聆風已經等了很久,眼看兩人一前一後走來,她再也按捺不住好奇,迫不及待問道,“無憂,聽說周思婷被開除了,是真是假?”
“不知道。“無憂撓了撓頭,“我也是聽說的,具體不太清楚。”
“跟你有關嗎?”鄭聆風滿臉不信。
“沒有沒有!”這怎麼能承認!
鄭聆風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站在一旁的陸憬凡,臉上的表情再明顯不過,愣是把陸憬凡的臉看紅了!
在陸憬凡即將破功之前,無憂舉起了手裡的名單遞給了鄭聆風。
“吶,這是咱們這一屆的高考成績單。”
鄭聆風接過一看,哈,不多不少,正好十個!真不知道是好是壞。
似是看出了鄭聆風的顧慮,無憂笑着說道,“人少了好哇,排練容易多了。”
“我幫你們叫人吧。”陸憬凡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我叫他們可比你們簡單多了。”
該說不說,陸少爺找人真的是易如反掌,不出半小時,剩餘的大熊貓們全員到場,清高的賀言晟也不例外。
無憂隨手搬來幾把椅子坐下,陸憬凡一屁股坐到她身邊,賀言晟見狀,不急不緩的坐到另一邊。衆人眼觀鼻鼻觀心,帶着探究與好奇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來掃去。
“你兩走開!不要影響我的工作進度!”
無憂惡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待兩人尷尬的退後幾步,她才笑意盈盈的招呼七位同學坐在她對面,變臉之快,令人咋舌。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無憂。”
無憂絲毫不理會他們訝異的眼神,輕描淡寫的介紹着自己的目的。
“這次把大家找來是因爲學校要準備雙旦的節目,我們只有一個表演名額,我看了成績單,像我們這樣的人,就只有在場的十個,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積極的參與進來。”
大家面面相覷,誰都沒有先開口。無憂仔細的朝他們一個個看過去,不出意外,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膽怯跟不自信。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心想輝大可真不是個適合他們的地方。
“不說話就是默認答應了哦。”她儘量彎起眉眼,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些。“可以自我介紹一下嗎?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
從賀言晟開始,張琳,江春偉,於洋,文佳佳,朱以和,韓涵,王晨耀相繼說了自己的名字。
大致看過去,五男五女,真是均勻。
人都聚起來了,該集思廣益了。無憂輕聲問道,“我們只有十個人,大家有什麼好的想法嗎?”
氣氛又開始陷入詭異的安靜...
無憂抿了抿脣,耐心的問道,“或者大家有什麼擅長的嗎?”
“我會寫書法。”文佳佳弱弱的開了口,“曾經有獲過獎...”
書法?無憂凌亂了,這個怎麼表演?十個人上臺去,八個人扯上兩張紙,由她與文佳佳提筆寫上兩幅對聯嗎?
“你好厲害呀佳佳。”無憂不吝的誇獎道,“還有什麼會的嗎?”
文佳佳紅着臉搖搖頭,王晨耀有些不太自信的說道,“我會一些武術,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漸漸地,大家都不再那麼害羞膽怯,七嘴八舌的說出了自己會的東西。有擅長跳舞的,有擅長打籃球的,有擅長攝影的,有擅長瑜伽的,還有擅長養花的,真是讓無憂大開眼界。
她默默託着自己的腮幫子,無比後悔自己出的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