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去北京工作的決定告訴父母親,父親只點頭不做評判,想必他們已猜到有事,不點穿我而已。母親也明白一定是有事情,婚是結不成了。雖然我的決定正好也是他們原先一直期盼着的,但真的到了這一步,她又特別生氣,把肖從頭到腳數落一頓,又說,“子璇,以後再也不要和他來往。叫我見到了,我可不會客氣的。”末了又叮嚀我好好照顧自己。
我預訂十一月十八日的機票北上,臨行前一週把手頭的工作交接完畢,請領導和同事吃飯,感謝他們兩年來對我的關心和幫助。同事們紛紛祝福,好像真的去了總行就高出一截,前程似錦一般。這其中的心酸有誰能體會?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週日,我在家收拾行李,他雖不在,但這裡的一切都是他。打開衣櫃,一件一件的整理,一半以上是肖給我買的。衣物太多,帶不了,只能挑些實用的帶上,本打算不要白色衣裙,可選來選去都是白色系。又看首飾,卡地亞鑽石項鍊,蒂凡尼鉑金鑽戒,還有幾條小的鑽石項鍊,寶石項鍊、手鍊,沒有那一件不是他給的,很多女人夢想着擁它們,毓辰曾經勸我,既然不能完完全全的擁有一個人,那麼,儘可能多的擁有他給的東西,既可作爲一種自我安慰,又是無可厚非的。可我極其不願意再去觸碰這些身外物,那樣,即使走到天涯海角,也沒有用,總會睹物思人,我們的心依舊逃不過一個人的束縛。
我只將那串水晶項鍊放進行李箱,這麼多年過去了,它仍然好好的躺在繫着半透明蝴蝶結的紫紅色絲絨圓盒裡。於我來說,那是逝去的青蔥年少裡最最美麗的記憶。
沒有向他道別,只害怕一道別便走不掉…….
父親開車送我去機場,母親脫不開身沒有來。車子行駛在二一零國道上,父親開車謹慎,不徐不疾。我坐在副駕駛上看着車窗外面那些一閃而過的景物,想起了肖,不禁懷想起我們的舊日時光,哎,他開起車來比我的父親更加穩妥舒服,那一夜,怎麼會那樣不小心呢?
躍過一萬英尺的晴空,北京,我回來了。從這裡出發,又回到原點。
我去小安所說的地方拿鑰匙,在一棟氣派的寫字樓裡面,樓不高,我要找的人在第八層。進了大廳,前臺小姐用招牌式笑容迎接我,“小姐找哪位?預約了麼?”
我從包裡掏出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小安告訴我的人名以及電話,前臺小姐看了之後,打了個電話,好像是什麼王秘書,擱下聽筒熱情的招呼我進去。後來有人過來招呼我,估計就是剛纔提到的什麼王秘書吧,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打扮得體,姿態優雅,她告訴我,潘總不在公司,讓我跟她一起去拿我要取的東西。我拿到鑰匙,她又笑吟吟的問,“我帶汪小姐過去吧,地方不好找。”我點點頭,連連謝過她。對那片小區不太熟,又拎着大行李箱,的確是不方便。
約莫半小時,到了小安的住處。那是一套中規中矩的公寓房,算是中等偏上的檔次吧,屋子風格簡練,從裝修至傢俱擺設。印象中的小安就是這種氣質。屋裡的東西很整齊,主人離開之時應該是好好整理過一番的。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做清潔,主要是打掃灰塵,又把帶來的行李一一收拾好,弄完之後痛痛快快洗個澡,出去吃了晚飯,順便四處轉轉,熟悉環境。晚間時分開QQ,這已成爲我的例行公事。八點鐘,小安準時上線。每晚的聊天似乎已成爲我們生活中的一部分,漸漸地形成了默契,我一般都隱身上線,默默的蹲在角落不吭聲。小安上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和我打招呼,如果我在,就回應,如果沒有迴應,他稍呆一會下線。
不羈的風說,嗨!月亮。我向他道早安並感謝他爲我提供這麼好的住處。他問我是否順利拿到鑰匙,我將中午的情形大概告訴他,他似乎對那個帶我過來的王秘書很感興趣,仔細詢問。我這才知道他的父親做房地產生意,家境富裕,他沒有如很多人希望那樣繼承父業,大學畢業就獨立出來了,房子是他自己攢錢買的。
不知不覺就聊到了十二點,小安提醒我去睡覺,奇怪,我仍然清醒得很,一點睡意也沒有……
偶爾,會接到小安的電話,簡單閒聊幾句,不經意間給我驚喜。
來北京的第三天,肖展庭來了電話,“子璇,何時到北京的?”
“前天。知道你最近忙,沒有和你打招呼。”
“唔,宜園三號的鑰匙帶着的吧。”他又問。
“我住在朋友的房子裡。”
“什麼朋友?”
“你不認識的。他出國了,便宜出租給我。我已住下,離單位也近。”我照實向他彙報。
“子璇,宜園三號環境不錯,適合你。”
“也許小一些的房子更適合我,不會空蕩蕩的令人害怕。”我心裡真是這麼想的。以前那些年,一個人住在宜園三號,寂寞的時候,想起他便不覺得孤獨,可是現在,我時時提醒自己,不可以再想,不可以再貪戀過往。
“我想過些時候來看你。小丫頭歡迎麼?”
“當然。”
…….
一個月過去,肖展庭沒有來。
母親打電話來,要介紹男孩子給我認識,據說現在在美國,過一段時間回來。我欣然應允。
聖誕節前兩天,滿大街都喜氣洋洋的。這年頭,商家都使出渾身解數,利用這個機會製造各種噱頭賺錢呢。我沒有收到聖誕禮物,想想也沒什麼,這是年輕情侶最愛過的節日,同我沒多大關係。
平安夜那天,我從下午開始打電話,想約個朋友約下了班一起吃飯,至少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孤單。打了一圈也沒有約到人,有和戀人約會的,有打算和老公回家共度良宵的,也有加班的,終於發現,離開肖,我什麼也沒有。
無奈之下,下班之後提着包包獨自跑去西單的商場裡轉了兩圈,買了兩件並不是很滿意的衣服,一雙運動鞋,回家。也許因爲平安夜大家都出去吃飯的緣故,電梯裡面、走廊上也都空無一人,只有我的高跟鞋輕輕磕着地面的聲音,別人聽了一定會猜,那可是一個孤單的女人落寞的腳步聲?終於,我在離家門幾米遠的地方愣住,一身黑色羽絨衣、剪着板寸頭的小安雙手抱於胸前,靠在門邊對着我燦爛的笑!我像個小鴨子一樣,提着包包,搖搖擺擺的的跑過去,“小安!真的是你?”那一刻,我彷彿看見了金色晨曦。這個聖誕節不會再孤單。
聖誕那天,我和小安在俏江南吃晚餐,接到肖展庭的電話,無非是祝我節日快樂之類的。“是他?”小安問的雲淡風清。
“是他。”
沉默了半分鐘,小安繼續說,“吃飯吃飯!”
我笑笑,趕緊動筷。
末了,他說有聖誕節兼生日禮物給我,我掏出來看,是一把小小的Leatherman美國軍刀!新鮮玩意,我拿在手上轉來轉去的看,“這是——”
“用來防身!”小安對我壞壞的笑。
我“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酷酷的軍刀,是給我防身的呀?防着誰呢?外面的色狼,壞蛋?
小安計劃在北京待十五天。我們約好元旦節去郊區滑雪。小安開着那輛白色寶來載我去了懷柔的滑雪場。一路上說說笑笑,十分輕鬆。他的車上有周杰倫的碟,最近這些年紅透大陸的個性歌手。只聽見有個酷酷的聲音邊念邊唱,“就是開不了口 讓她知道 我一定會呵護着妳 也逗妳笑…..”是誰開不了口呢?
上午十一點到的,我們休息了一下,早早吃過午飯去滑雪,我是頭一次玩這種項目,只能在初級道上面玩,摔了幾個趔趄。玩了好久,終於累得動不了,小安看我這樣子,連喊,收工收工。胃口出奇的好,我竟然吃下滿滿一碗米飯,吃過飯才六點鐘,又一齊窩在他的房間裡面看電視,本地臺在放經典的《大話西遊》,中間插播廣告,我走到陽臺上去透氣。“今晚有月亮,可惜沒有星星。”小安的聲音越來越近。我回頭看他,很燦爛的對着我笑呢,前兩天剪過頭髮,新修的鬢角整整齊齊的,頭頂上豎着一些,十分精神。“北京沒有星星,天空太灰,看不見。”我喃喃的說。
“哪裡有呢?”
“我們老家邊上的農村就能看見。”
“哦?那什麼時候去看看。”他的聲音有種擋不住的活力。
小安很認真的看着我的臉,我也盯着他看,就這樣對視了足足十秒,這才反應過來我們剛纔的話,對視眼神以及感覺都不太對勁,不知怎麼的,心裡竟然有些忐忑不安。我在擔心什麼?是擔心喜歡上他麼?爲什麼要擔心呢?原本不是那樣迫切的要走出肖展庭的影子麼?
“咳!”我轉身去包裡掏手機,一邊在包包裡摸一邊說,“手機調成振動沒有換過來,我看看有沒有電話。”
“噢!有點渴….”他也發現空氣中的異樣,轉身去倒水喝。
真的有未接電話,來自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