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說：“說得也是，這種事情只能看運氣了，要是能買到像老田家那樣的兒媳婦自然高興，買到像你家兒媳婦那樣的就只能自認倒黴了。”
水娃媽嘆氣說：“之前買兒媳婦的時候還欠別人一點債呢，兒媳婦一來又瞎折騰，光給她看病抓藥就花了不少錢，舊債沒還完新債又借上了，也不知道還到什麼時候呢。”
水娃媽知道傾訴的好處後，但凡來家裡串門的每一個人都被她拉着坐下來聽同樣的話，邵小然每天躺在牀上聽着她喋喋不休地訴苦，心裡鬱悶至極，在邵小然看來，這老太婆儼然成了個“祥林嫂”了。
等邵小然能下牀活動的時候，每到飯點她就得來到涼臺來跟趙家人一起吃飯了。邵小然感覺自己就像死過一次一樣，每每看到涼臺邊上時還是心有餘悸，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是一個道理。
有一天家裡請了一個人吃飯，是村裡的老田。水娃媽宰了只雞，煎了兩條魚。水娃一家平時捨不得吃，只有在過年才能這麼豐盛的。而且他們一向小氣，從不請人吃飯，也不去別人家吃飯，免得回請，今天竟然大魚大肉地請客，肯定是有求於人了。
吃飯的時候，水娃不停地往邵小然碗裡夾肉，邵小然清楚自己的身體需要營養，也就不客氣地開吃了。老田笑着說：“水娃長大了，都知道心疼人了。”
水娃爸蛋疼地說：“都三十幾歲的人了還長大了，我和他媽老了，現在就盼着他趕緊有個孩子，以後等他老了還有人伺候。”
老田笑着說：“他現在都有媳婦了，生孩子不是遲早的事嗎？”
水娃爸瞪了邵小然一眼，然後嘆氣說：“老田，咱倆的情況差不多，可同人不同命啊，你馬上就能抱孫子了，可我什麼時候能抱得上還真說不定呢。”
老田說：“快了快了，反正這錢咱們肯定不會白花的。”
邵小然吃飽的時候，三個男人還在喝酒，邵小然回房間躺下了。不一會兒水娃媽帶着個姑娘走進房間，邵小然不認識這姑娘，只見她挺着個肚子，看這大小應該有五六個月了。水娃媽笑嘻嘻地對邵小然說：“閨女，這是老田家兒媳婦，你倆好好聊聊啊。”
邵小然恍惚大悟，怪不得這一家子鐵公雞竟會請客呢，原來是讓老田把他兒媳婦支過來給邵小然洗腦啊。邵小然瞥了水娃媽一眼說：“阿姨，那我就和她好好聊聊，你能出去嗎？”
水娃媽爽快地說：“行行，我出去，家裡還有一大堆衣服要洗呢。你們都是年輕人，應該能聊得來。”
水娃媽走後，邵小然看看那姑娘，可能是因爲她倆有同樣的遭遇吧，所以她看她的時候覺得特別親切。那姑娘看起來比她要小，長得眉清目秀的。邵小然問：“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姑娘回答：“我叫小娜，二十三了，你比我大還是比我小呢？”
邵小然說：“我今年二十七了，你可以叫我小然姐。”
小娜說：“你看起來不像，長得可真好看，我以爲跟我同齡呢。”
邵小然突然把右手食指放到脣邊，示意小娜先別說話，然後她壓低聲音說：“你去看看門後邊有沒有人。”
小娜點點頭，然後輕聲輕腳走到門邊慢慢把門打開，又探出頭往涼臺那兒瞧了一眼，然後關上門，走回來跟邵小然彙報：“小然姐你放心吧，沒人偷聽。”
邵小然問：“那老太婆呢？”
小娜回答：“在涼臺那兒洗衣服呢，男人們在喝酒，沒人有閒工夫偷聽我們說話。”
邵小然說：“那就好，小娜我問你，水娃家和你公公把你找來，想跟我說什麼呀？”
小娜回答：“他們想讓我勸你好好跟水娃過日子，畢竟我跟你一樣都是被拐賣來的，我能安守本分地過日子了，你一樣可以的。他們認爲他們說的話你不聽，我說的話你應該會聽。”
邵小然問：“你是哪兒的人啊？被拐進來多久了？”
小娜回答：“我是南方人，被拐進來八九個月了，現在這肚子裡的孩子都五個多月了。”
邵小然問：“你是怎麼被拐進來的？”
小娜回答：“去同學家玩，太晚回家了心急就上了輛黑車，然後就被賣到這兒來了。”
邵小然問：“你怎麼不反抗，就這麼認命了嗎？難道你真想給那老光棍當老婆啊？真想窩在這窮山溝裡一輩子？”
小娜嘆氣說道：“唉，我的遭遇說起來都是淚啊，我剛進來的時候也反抗過，讓老田和我們家柱子打了兩頓，後來他們知道我懷孕後不敢再打了，我也認命了，畢竟出點什麼意外的話，那就是一屍兩命的事了。”
邵小然問：“老田他們讓你跟家裡人聯繫了嗎？”
小娜回答：“還沒呢，說是等到孩子兩歲的時候纔給我打電話。我從小就沒了爸，我媽辛辛苦苦地把我拉扯大，供我上了大專，我剛畢業還沒開始找工作呢，就被拐到這地方來了，她肯定傷心得眼睛都快哭瞎了。要知道她就我這麼個女兒，這些年爲了我都沒有再嫁，能不傷心欲絕嗎？每次想到我媽我就特別痛苦，覺得特別對不起她。”
邵小然深有感觸地說：“咱倆的情況還真挺像的，我媽九年前就跟我爸離婚了，也是爲了我沒再嫁人，所以爲了她我肯定要逃出去的。”
小娜說：“說是容易，可怎麼逃啊？你看這裡的山，都是高聳入雲的，連信號都沒有。村裡的人都是相互包庇的，對他們來說像咱們這樣的人才是徹徹底底的外人。如果沒有交通工具是走不到鎮上的，就像你上次逃跑一樣，肯定在半路上就被抓回來了。”
邵小然說：“天無絕人之路，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小娜，我想知道你還巴望着逃出去嗎？
你該不會爲了這肚子裡的孩子心甘情願地跟柱子過一輩子吧？”
小娜紅着眼睛說：“小然姐，我想逃，我做夢都從這兒逃出去。我來自一個偏遠的小縣城，不像你是從大城市來的，但我嫁得再差也比現在的生活好上十倍。我有一個男朋友，是我大學的學長，我和他感情非常好，已經約好畢業後一起去北州打工了，可我突然失蹤了，他一定急瘋了。雖然哪怕我懷着別人的孩子回去，他家人也未必能接受我了，可我還是想回去再見他一面。”
小娜提起她的男朋友，讓邵小然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愛默森，邵小然知道愛默森肯定也找她找瘋了，雖然她被拐賣前跟他有點不愉快，可他倆的感情還是在的，如果她不能逃出這村子回北州見他，就是對不起他了。邵小然說：“小娜，你想出去就行，你就相信小然姐，我一定從這裡逃出去，而且帶着你一起逃出去，外面的世界纔是咱倆的生活，外面等咱倆的男子纔是咱倆的歸宿。”
小娜一臉顧慮地說：“姐，逃跑固然重要，可保命更重要啊。如果你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勸你還是不要鋌而走險了。上回水娃在涼臺上打你，我也在旁邊看着呢，當看到你從涼臺上摔下來的時候我真的嚇壞了，我真的以爲你就這麼活活摔死了。”
邵小然說：“我受傷了是件挺悲慘的事情，可水娃也因此碰不了我了，這也不完全是件壞事。小娜謝謝你關心我，你是個善良的女孩子。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我不會再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了，事實上我也被打怕了，我得靠我的智慧逃出這裡。”
沒多久，男人們喝完酒了，老田在外頭扯着嗓子喊小娜回家。邵小然親自把小娜送到涼臺上，水娃一家都圍上來問小娜談得怎麼樣了。小娜回答道：“叔，嬸，我和小然姐聊得挺好的，你們就放心吧，她已經想通很多了。”
水娃媽笑吟吟地說：“那就謝謝你了小娜，還是你有辦法啊。”
小娜和老田走後，邵小然就返回房間躺下了。沒多久水娃進來了，他累了一天了，把席子鋪在地板上後就想睡覺了。邵小然突然坐起來對他說：“你先彆着急睡覺，咱倆聊聊行嗎？”
邵小然很少主動跟水娃說話的，所以水娃很樂意地回答：“行啊，媳婦你要聊什麼？”
邵小然嚴肅地說：“我想清楚了，我可以跟你好好過日子，但你必須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水娃興沖沖地說：“你說的是真的嗎？你都想清楚了？那你快說是什麼條件，只要你不再逃跑，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
邵小然說：“第一個條件，你們全家要對我有起碼的信任，明天你們一家三口就下地幹活去，我傷還沒養好，農活也不太會幹，我就留在家裡做家務。”
水娃連連搖頭說：“這不行，你一個人在家怎麼能行啊？我能同意我爸媽也不能同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