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失火, 殃及池魚。
顧銘瑄萬萬沒有料到陳皇后會說出這件事,一時間險些自亂陣腳。反應過來之後,很快理清當下的狀況。立刻讓阿左暗中通知李婉清提前防備, 而且不管別人如何刁難, 也絕不可輕易認罪。
皇帝一回宮, 果然直奔綾羅閣, 質問李婉清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李婉清事先已經得知, 何況她也擅長演戲,自然抵死不認,從一開始的吃驚到悽楚, 還一度以孩子向皇帝求情。
皇帝本就心情煩躁,看到她哭哭啼啼楚楚可憐的模樣, 越加煩悶, 只能暫且將她禁足, 其餘事等稍後再說。皇帝本想公開審問此事,可是事關自己尊嚴和皇家的顏面, 讓他無從開口,只慶幸當日在南苑的人並不多,除了大內高手外就沒什麼人了。
皇甫燦仍舊被軟禁南苑,陳皇后押回宮關進刑部大牢候審。
可陳皇后經此一事,情緒依然失控, 人也變得有些瘋瘋癲癲, 不停地胡言亂語。皇帝命人將她單獨關在一間牢房裡, 與其他犯人隔出甚遠。
等皇帝冷靜下來, 暗自懊惱,
皇帝質問了李婉清,關押了陳皇后之後, 立刻去見太后。
太后近來身體一直不好,聞聽此事,氣的險些吐血。
兩人深思熟慮後,只將太醫院總管傳喚過來,說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太醫聞聽此事,當即冷汗涔涔,立刻爲皇帝請脈,心裡卻陣陣打鼓。此事若是處理不當,他定然人頭不保。現在皇帝就能治他三項大罪:一是失職;二是失察;三是無用。
每一項,都是死罪。
太醫號過脈後,戰戰兢兢道:“皇上的脈象平穩,不似有被下藥的跡象。”
太后怒道:“沒有下藥,那……那爲何這麼多年後宮無所出!你給哀家謹慎着,想好了再說!”
“微臣不敢!”太醫嚇得一個寒噤,仍舊硬着頭皮道,“微臣行醫多年,飽覽醫書,從未曾聽說過有陳皇后說的那種藥,有也只能維持一日最多幾日,並不能長久扼制。因爲,這藥惡毒,故而醫者不會輕易施藥的。再者,是藥三分毒,陳皇后定然也有分寸,否則皇上的身體早該出現異狀了。”
皇帝道:“你的意思是,婉貴人是有可能有孕的?”
“這個,也許。”
皇帝和太后對視一眼,便讓太醫先退下,切記此事不可宣揚,否則提頭來見。
太醫惶恐地磕頭不迭,而後才退下了。
等太醫退下,太后道:“皇兒,此事務必慎重,後宮多年不曾有子嗣,萬一那李婉清懷的真是龍種,切莫錯殺了人。”
身爲一個男人,被自己的結髮妻子算計。身爲皇帝,受如此大辱,他心情一直不快,便道:“先讓她養着,等孩子生下來,立刻滴血認親!若不是朕的龍種,朕就將她和那個野種碎屍萬段!”
太后見皇上臉色陰沉,也不再說什麼,此刻無論說什麼都無異於火上澆油。
陳皇后沒有被提審,被皇上賜了鴆酒三尺白綾,當即執行。皇帝本來想將她斬首甚至五馬分屍的,但礙於定國公陳家的勢力,讓人將皇后謀反之事公告了天下後,就悄然弄死了。
定國公陳秉良什麼也沒說,只是派人來收屍,自己卻壓根沒有露面。
陳皇后被處死了,但事情不可能就此擱淺,還是要繼續查下去的。事情的發展走向都不好,卻沒有出乎顧銘瑄的意料。
次日,宮人來宣旨:“如玉公子近日與宮中女眷糾纏不清,有壞宮廷風氣,自即日起,如玉閣從此後不得閒人進出,如玉公子禁足如玉閣,慎思己過。着右統領仍舊看護如玉閣安全,不得放任何閒雜人等進出,欽此。”
顧銘瑄平靜地接了旨。
陳皇后的垂死掙扎,害了三個人。李婉清,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有顧銘瑄。
既然皇帝不能讓李婉清有孕,那根據李婉清懷孕的時間和李婉清之前跟誰交情匪淺,如此一推斷,便知誰便是罪魁禍首,答案毋庸置疑就是顧銘瑄。
顧銘瑄想要的東西都已經拿到,況且暗門也有能力將他帶出去。但他一逃離,勢必連累李婉清。也可詐死,但只會越抹越黑,更會連累李婉清。
而李婉清,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可精神越來越不濟。她生怕再出什麼意外,讓她失去這個孩子。因爲孩子當下身份不明,皇帝不處罰她,卻也防着她。而肚子裡的孩子,尚未出世,已經遭到多方窺視。
李婉清日日憔悴。
如玉公子和婉貴人失寵,後宮其他人多的是幸災樂禍。
秋初,邊城急報,禹族和羌族聯合進犯大成邊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雖有鎮遠侯坐鎮,但事出突然,且本次入侵定然蓄謀已久,大成軍隊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時間敗退百里。
但鎮遠侯畢竟是鎮遠侯,很快穩住陣腳,一舉反擊。禹羌二族果然外強中乾,形勢瞬間扭轉。忠勇少將軍驍勇善戰,帶領驃騎營叱吒疆場,竟將羌族族長生擒,禹族族長當場斬殺,立下兩個一等大功,全軍鼓舞!
首領被擒或被殺,族內頓時亂了套,族羣內部爲了首領之位已經鬧翻了天,內訌連連,再也顧不得行軍打仗,立刻撤退整頓。
帝聞訊大喜,命人押羌族族長回京,在本次大戰中立下汗馬功勞的將士皆可回京受賞。
鎮遠侯怕有其他族羣趁虛而入,仍舊駐守邊城,於是由沈浩宇負責押運人犯。
秋末,沈浩宇回到京城。
沈浩宇雖然玩世不恭,心裡卻時時刻刻惦記着顧銘瑄。他在京城也有眼線,早已知曉顧銘瑄的境況,可是他也無能爲力。要把顧銘瑄從皇宮帶出來,必須有足夠的能力和充足的理由條件。
而他凱旋而歸,自然就滿足了這個條件。
顧銘瑄雖然被困如玉閣,但並非閉目塞聽,有阿左阿右和暗五暗六,他身邊的守衛們只不過是道矮牆而已,自然立刻知道了沈浩宇回來一事,於是他出現在如玉閣也就不感意外。
如玉閣周圍的護衛是輪班的,沈浩宇去時正巧碰上右統管值守。沈浩宇如入無人之境。連統管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他侍衛自然也不敢多說。
顧銘瑄故意坐在院裡等着沈浩宇,這裡裡外外多少雙眼睛,他現下被軟禁,進了屋就更說不清了,更會禍及沈浩宇。
足足三個月,沒有見過一次,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通過一次信。
那清瘦的身影乍然闖進眼簾,沈浩宇只覺得沉寂了幾個月的心瞬間沸騰起來,心底的熱情想要噴涌而出,把全部的思念都施展在面前的身體上。可是不行,還不是時候,也不是地方。
顧銘瑄看到他,卻只是微微一笑,倒了杯熱茶放到桌上:“浩宇,別來無恙。”
淡淡的疏離。
沈浩宇卻不以爲意,雖然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但憑藉多年練武的習慣,他也能感覺到暗處的視線。將心底涌動的熱潮壓下,沈浩宇淡淡然走到顧銘瑄身邊坐下,點點頭:“整整三個月又三天了。”
顧銘瑄抿脣,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剛想伸手去握住,卻想起什麼僵在半空。默默嘆息一聲,剛要收回來,卻被沈浩宇截去握緊。
沈浩宇低聲道:“走了。”
顧銘瑄這才放鬆下來
沈浩宇伸手摸他的臉:“銘瑄,你瘦了。”
顧銘瑄失笑:“宮裡的膳食一應俱全,比相府好了不知多少,怎麼會瘦?”
“你怎麼這般不識趣?”沈浩宇嘆息一聲,盯着他的眼睛,“你應該說,是因爲想我想得害了相思病,茶不思飯不想,故而瘦了。”
顧銘瑄被他盯得臉紅:“休要胡言。”
沈浩宇沉默半晌,才突然道:“銘瑄,我帶你出宮可好?”
次日早朝,論功行賞。
幾員大將先受賞,最後才輪到沈浩宇。
沈浩宇在這次大戰中,功勳卓著,受的賞賜自然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他上前一步,聽賞。
皇帝很是開心。
“浩宇身爲鎮遠侯世子,卻不驕不躁但求上進。虎父無犬子,你在軍營的表現果然不讓朕失望,這次擊退蠻夷,更是功不可沒。朕記得,你已經是忠勇少將軍,四品對吧?”
“回皇上,是。”
“那朕再給你升二品,給你個二品的軍銜然後,再賜黃金萬兩,豪宅一座。如何?”
沈浩宇卻頓了頓,道,“皇上,末將不想升官不想發財,只求皇上一件事,末將想向皇上討一個人。”
皇帝爽快道:“你說,只要朕管的了的,都能給你。”
沈浩宇擡頭看向帝王,冷靜道:“末將,想要顧銘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