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浩天果真御駕親征了, 三天後點齊三萬人馬,在宮門前宣誓。
出兵那天很冷,顧銘瑄被披上厚重的披風強制帶上城樓, 站在南宮浩天身旁, 看到底下浩浩蕩蕩的軍隊。城樓上北風蕭瑟, 風從衣服底下灌入, 他全身上下由始至終都是冷的, 但卻直直地站着一聲也沒吭。他想起了幾年前在京城,校場點兵那一幕。
沈浩宇橫刀立馬,英姿颯爽。一臉痞相, 姿勢卻威武。
南宮浩天的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就是我雲國鐵騎,我雲國男兒, 勢必踏平大齊, 一統天下, 顧銘瑄,你等着看吧!”
執迷不悟。
顧銘瑄看着南宮浩天帶兵出征後, 腦海裡只浮現這一個詞語。
待雲國大軍不見了蹤影,顧銘瑄仍舊被宮人帶回軟禁的宮殿裡。雖然南宮浩天離開了,但宮殿周圍的守備明顯增強許多,他連外出的權利也失去了,能進來探視的人更是寥寥可數, 袁守信自然是進不來了。暗大即便能混進宮, 也混不進這座宮殿。
顧銘瑄反倒平靜下來。
過年的時候, 袁守誠被請進了顧銘瑄的宮殿裡, 原是南宮浩天怕他思念家鄉, 特意讓袁守誠陪他守歲的。
兩人促膝長談,說的最多的是家裡那個毫無干系的小娃娃誠兒。
過完年不久, 天漸漸轉暖,顧銘瑄還是被軟禁着。不久後,下了一場春雪,宮殿外種的紅梅全都開了,暗香浮動。
顧銘瑄泡了壺梅華茶,靠在窗邊的軟榻上看書,外面清幽的梅香從窗口飄進來,甚是雅緻。
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跟侍衛訓話的似乎是個孩子的聲音。離得不近,也聽不清,已經吵了好一陣,他叫來宮人詢問。
宮人道:“是大皇子,吵着鬧着非要進來看看。”
顧銘瑄想了想:“讓他進來吧,再讓他這麼吵下去,不得招來多少人。”
宮人爲難:“皇上有交代,不得任何人進來打攪公子清淨的……”
顧銘瑄淡淡道:“你且放心,這麼多人看着,我也不會武功,傷不了你家皇子的。”
宮人面露尷尬:“小的不是這個意思……”
顧銘瑄的頭早已扭回去繼續看書,不再理會。
最後還是放了進來,那宮人自覺自己再受寵再位高權重也不及這兩位絲毫,既然兩頭都發話了,也不好多違背。
顧銘瑄遠遠就聽見一個驕橫的聲音由遠及近:“哼,這地方也不怎麼樣,還沒本皇子的寢宮好呢!”
有宮人應和:“是,是,殿下所言甚是。”
顧銘瑄聞言擡頭,就看到一抹明黃色映入眼中。不過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穿着皇子的服飾,頭束金冠,走起路來趾高氣昂還擺着譜,跟只鬥雞似的,明明想裝出來氣勢和威嚴,卻滑稽十足,讓人忍俊不禁。
孩子長得濃眉大眼,跟南宮浩天有七分相似,一眼便能瞧出身份。
顧銘瑄不動聲色地打量完,不動聲色地繼續看書。
那孩子一進來就注意到顧銘瑄了,見顧銘瑄不理自己,終究是孩子心性沉不住氣,喝道:“大膽,你是何人,見到本皇子竟然敢不跪!”
顧銘瑄這才從書中擡頭,微笑道:“殿下言重了,我不過是雲國皇宮的一個階下囚。階下囚都是代罪之身,反正這‘罪名’也不會平反,銘瑄不在乎再多一個大不敬的罪名。”
大皇子橫眉豎眼:“大膽刁民!竟敢口出狂言,來人,拖出去砍頭!”
周圍宮人紛紛擦汗,也沒人敢拉顧銘瑄去砍頭,只勸大皇子:“請殿下息怒。”
大皇子見周圍人不懂,惱怒地指着顧銘瑄:“我母妃說的果然不假,你就是個用美色迷惑我父皇的狐狸精,不止讓我父皇冷落母妃,還讓這羣奴才都不停本皇子的話!”
顧銘瑄挑眉,他果然天生跟後宮犯衝。
大皇子氣哼哼地繼續道:“他們說父皇要立你當皇后,皇后權利比本皇子還大,他們都聽你的不聽本皇子的,禮部說後位有主,看來是真的……”
顧銘瑄驚訝地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大皇子重重哼了一聲:“我纔不要跟你這個男狐狸精多說!”
說罷,竟扭身走了。
徒留顧銘瑄心中思緒翻騰。
立他爲後?!
顧銘瑄飽覽羣書,對各國曆史也很熟悉。大皇子說出立他爲後的事情後他沒有驚訝是因爲,雲國曆史上的確有不少立男子爲後的範例。
大皇子會說出這件事,絕非空穴來風,而且還搬出了禮部。
南宮浩天究竟意欲何爲?
他連日來的平靜被大皇子一句話瞬間打破,整個人變得焦躁不安。
必須儘快離開雲國!
打破他焦慮的,是雲國七王爺南宮浩洋。
南宮浩天登基之前就大力剷除異己,登位自後更甚,兄弟們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有七王爺始終安然無恙,還被封爲睿親王,賜封地和府邸,自由出入皇宮。聽聞此人極其刻板,對南宮浩天忠心耿耿,對雲國更是殫精竭慮。
不等顧銘瑄猜測出此人到來的目的,他已經被七王爺隨行的侍衛打昏過去。
顧銘瑄再睜眼,又是在顛簸的馬車上,不過不是在車廂裡,而是在囚籠裡,他是被凍醒的。他的囚車在隊伍的中後位置,兩邊的侍衛面無表情。前面隱隱約約有輛馬車。顧銘瑄也不言語,只用身上的衣服將自己裹緊。
到了驛館休息時,顧銘瑄才被丟進柴房裡,不多時候他再次見到七王爺。
七王爺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雲國與大齊的戰事吃緊,皇上御駕親征也難挽回頹勢。大齊皇帝向吾皇討要你,若是將你交出立刻退兵,看來你對於大齊新帝而言似乎很重要。本王擅作主張試一試,用你當人質陣前退兵!”
顧銘瑄苦笑:“七王爺言重,兩國戰事豈會因我一介書生改變。”
七王爺到:“本我那個也說了,只是一試,用用最好,無用也罷,無傷大雅。”你現在,只是本王的階下囚,妄想與在宮裡一般生活。”
顧銘瑄垂眸:“銘瑄有自知之明。”
七王爺拂袖而去:“若此甚好!”
次日一早照常啓程,顧銘瑄仍舊在囚車裡,吃的是冷飯冷水,他體質弱偏寒,身上從來沒有暖和過,還沒等到達羅城,就高熱不退。七王爺哪裡顧他的好歹,只讓人每天灌藥吊着命。
接下來的一路,顧銘瑄就沒清醒過。
三月初九,春意漸濃,大齊與雲國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半年。
兩國皇帝親身上陣,御駕親征,雖然鼓舞士氣,卻也使民心惶惶。
沈浩宇多次向南宮浩天議和,條件只有一個就是放回顧銘瑄。南宮浩天卻回回不理,帶人就打。沈浩宇的怒氣再也壓抑不住,他決定攻陷羅城後,再將雲國全盤拿下,定要將顧銘瑄救回來!
南宮浩天仍舊在城主府裡批閱奏摺,傳訊官來報,京城有急件。
南宮浩天放人進來:“出了何事?”
傳訊官道:“京城急報,顧銘瑄公子被七王爺帶走,至今未歸。還道,七王爺說顧公子迷惑皇上誤我朝綱,要替天行道。”
南宮浩天大驚:“去備馬,朕要即刻返京!”
南宮浩天的人馬纔出了羅城,七王爺的車隊就進來了。一路行到城門處,舉金牌發號施令:“來人,立刻去大軍營叫陣!讓大齊皇帝沈浩宇迎戰!”
轉身對隨從道:“將顧銘瑄給本王綁了,找個木架子掛上去,豎在兩軍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