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猖狂!猖狂之至!”應了王舉人的宴請之後一回到王府,便看見剛剛能起身行走的潘獨鰲拄着桌子瑟瑟發抖的將手中一張紙拍在桌面上,口中正氣憤的喝罵着。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葉風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從荊州來的一名參將說是奉了李巡撫的諭令,來恭迎朱由柱回城的,帶來的一封信中,也滿是責備教訓的語句,教育朱由柱作爲貴胄子弟,不應當與賊寇往來,請極速回邸,否則的話,他就要具表上達天聽。
原還以爲是李自成那邊來了什麼挑釁舉動,正有所擔心的葉風聽完這狀況,還鬆了一口氣下來。見潘獨鰲看着自己的目光略帶責備之意,趕緊裝出義憤填膺的樣子指責了那李幹德兩句,隨後寬慰道:“軍師,朱由柱這會兒也該是到了吧。這信自然是在之前寫的。咱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轉口道:“從這信來看,只怕可望要糟。”
“從武昌到荊州府,這麼一天過去,大王,我就怕這封信寫的時候,朱由柱已經是到了啊!”葉風聽他說完,微微一會意便即明白他急什麼了。從時間上來看,這封信來的時候,朱由柱應該已經到了荊州,而李幹德爲着王府開脫打算寫這封信。那即是說孫可望已經……
想到這裡,不由的後心一涼。問道:“那參將人呢。”
“已命人嚴刑拷問了。”潘獨鰲擡頭道:“大王要不要瞧瞧?”
葉風連連搖頭,那有什麼意思,便岔開話題道:“馬元利先頭說想去黃州,我曉得他是要證明些東西,顯得與他那個叔丈無甚干係,派了賀天雲去,軍師你看派他個什麼活的好?如今各營頭領都各有分派,營造的營造,練兵的練兵,這小子憋悶久了只怕要鬧出些事情來。軍師,今兒既然除了這麼檔事,便派了他去嶽州收拾一下如何?文秀定國他們差不多也該快進了荊州地界了吧?”
潘獨鰲顯然還在想李幹德那頭的事情,應了一聲之後才恍惚道:“大王說的是,這般安排也好。如今咱們水陸軍馬已經過了十萬,打荊州的本錢是有了。但如今不是新撫到了嘛,我看不如先把這筆帳交給他姓何的處理去,名目上咱們也佔理。馬元利那頭即便是打起來,也不是咱們鬧事。”
“好——”葉風應了一句,點頭道:“這事軍師便辛苦些,多留神。闖逆那頭算起來也該來人了,但偏生仍是不至,也不來打我武昌,叫人摸不着頭腦啊。”
“何大人一動,就該快到了吧?”潘獨鰲與葉風相視笑了笑。
這些戰術性的事務,大多是委派給了潘獨鰲,徐以顯以及胡興漢在做,總算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三人的關係顯得很是融洽,大大小小的事務井井有條的進行,雖說仍是有着一些或大或小的未確定因素,但李定國等人已經離開了襄陽料想應當平安,孫可望雖說身陷荊州但也已經有動作安排了過去,李自成的威脅雖說仍然存在不過大方向上已經被己方算死,何巡撫脾氣硬,但幾十個人總也鬧不出多大的名堂出來……所以,種種事務處理下來,葉風便將心思主要放在了爲日後的佈局上面。
六月初一日,原本由於放糧結束而有些躁動的武昌城又隨着楚王府與大西王聯名發佈的一張繼續放糧的告示而平靜了下來,同時宣佈的,還有無主田畝的發放,凡年滿十六歲的成年男子,均可在武昌府周邊的無主荒田中分取一塊大小不等但不可買賣的田畝——這些田畝,自然都是那位死去的賀閣老的遺惠了。雖說感覺上有些奇怪,但這位大西王大葬親祭賀閣老在前,分配田畝在後,而且又是分給流民,武昌市民們倒沒有針對這個說三道四的。
惹人物議的乃是另一項新政,吏員出身的原武昌府巡檢司章昌榮如今搖身一變成了武昌權知府,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大明朝的規矩,向來沒有本埠人出任本埠首長的,這是一個,從吏員搖身一變成官員,有侮辱斯文之嫌,特別是一府知府,舉人選官出身的都要遭人瞧不起,何況一個吏員?不過他名目前面總歸還有個權字,也算是留了一點餘地。
風聞武昌要開恩科而彙集而來的各地士子們沒有鬧事的原因,自然是少不了那位嶽麓書院的,已經受盡同窗白眼的閻吾渠先生的功勞,作爲一項妥協,朱容榕作爲中間人,葉風與嶽麓書院諸生代表王夫之達成了一個協議,此次恩科須由楚王府名義主持,出來的名目只能是舉人。要進士功名的,自然還是要去北京。否則他們寧願罷考,也不赴這僭越之試。這條件自然好說,什麼舉人進士的,只要組織上讓你做官你就是官,組織上不讓你做官,你到北京去也沒用。這章昌榮直升權知武昌府,便是給他們留一個將來的心理緩衝。
閻吾渠在這裡頭出了大力,四處奔走去拉人應試,自然也有很多不願意拿前途開玩笑的學子們,開始慢慢的在武昌府登記造冊,準備參加秋闈。好在只要登記了之後,武昌府管一日三餐,住宿嘛,年輕人不那麼在意,擠一擠就是了。有很多行當在城破前都棄業逃走,空房子還是很多的。當他們陸陸續續聽說大西王入城並沒有屠城,軍紀還算不錯開始往回趕準備要回產業的時候,卻給武昌府告知說等秋闈之後才一併放還了。
這是一頭,新學堂開業也是一頭,頭一批徵募的學童總計是兩千餘人,剔除了矇混,過小的,還剩兩千一百多人,編成了十個大班,分別交給各縣鄉中徵募而來的教諭,老秀才等人去帶着讀書認字,教授儒家啓蒙課程,一面那邊又籌措着印刷高級課本,忙的不可開交。
校長由徐以顯兼任,所以這開學那日,除了這些小孩之外,還有上百個中低級領兵頭領也參加了儀式,他們將來也要輪番在這學堂裡接受徐軍師的蒙課,學些兵書戰陣的東西,由於心裡也曉得這對自己打仗有好處,再加上身邊都是稚童們,也不好意思去擺威風鬧事,所以這一番開學儀式顯得很是和諧,葉風坐在臺上,看着也很是欣慰。
麾下如今已經有超過十萬人了,雖說良莠不齊,很多人還是新兵,但馬上就要開始收納湖廣進版圖的進軍了,有老兵老將們帶着,馬上就又是一羣虎狼之師。
各營頭領中也有見識超凡的,紛紛想把齊老七那一營十幾杆火槍搶走,但白文選哪裡肯讓?這一天便將官司打到了大西王面前,這天正是會議出兵的日子,除了議定馬元利出兵荊州之外,還要定一個打確山縣的問題,這是經略湖廣的第一步,當然要打好。
“他孃的,鐵蕃瓜那玩意還真好使,大王,我說您也不能啥好事都想着老白吧?啥時候也讓咱鄭守豹弄兩鐵蕃瓜耍耍?有這玩意,再弄幾十把強弓伺候着,不是咱老鄭吹牛,就算是他李鴻基來了,他孃的也得給咱老鄭撩條胳膊下來!大王,要不這麼的,您讓老白把齊老七那營撥給了咱,往後再有啥好玩物事咱老鄭就不貪圖了,大王,老白,你們看怎樣?”鄭守豹說的鐵蕃瓜,自然就是土製手雷了,其實那玩意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威力大,黑火藥爆炸起來的動靜遠遠比不上概念裡的炸藥,但王應龍弄得那個鐵球本身就蠻薄的,加上裡面除了火藥之外,又摻了些有毒的東西,一炸開來,碎鐵片打在身上致命率雖然不高,但配合上那散發出來的毒煙。即便是不一時便死,也根本沒能耐去應付隨之而來的敵人突襲了。
在南城外鐵器工坊的場坪上,衆多將領見了這鐵蕃瓜之後,便紛紛起了要齊老七到自己麾下的心思,他那個營人雖然不多,但裝備的卻都是最新鮮的東西,能打七八十步的鳥銃,再加上這鐵蕃瓜,還能沒用?
“好啊——”葉風笑眯眯的點頭,看了看白文選和鄭守豹,朝兀自氣呼呼的白文選道:“你們兩誰先給咱八大王拿下確山縣,齊老七就歸誰!小白,你小子可要加把勁啊!”
說着話,一面看着邊上應邀而至的吳舉人,心道要不是你那七萬貫要給你開個好頭,讓那些猶疑不定的富紳們看看贊助咱八大王的好處,我還不至於要他們兩個拼戰功呢!這下好了,確山縣那位死不肯降的縣令要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