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就光棍點吧。葉風想象着歷史上那些牛逼人物的風範,以及將軍訓話的那些場景,就要邁步登上點將臺。
“大帥……”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遲疑中帶着些怯弱,葉風回過頭來,正看見胡興漢,孫可望等人不悅的臉,和徐以顯有些尷尬的笑容。
什麼?老徐你有什麼話說?剛剛他孃的叫我發兵也是你,現在又有什麼要說的?葉風也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徐孔明,你又有什麼名堂嘛!”頭號軍師,自張獻忠陝北起兵以來就一直追隨的胡興漢埋怨似的吼了一嗓子,只見徐以顯臉紅了紅,似乎要說的話也憋了回去。那胡興漢還不依不饒的數落道:“就數你們這些後進的事多,先頭那個跟你一塊的王秉真也是的,三天兩頭的跑,抓回來還跑,怎麼!大王待你們不好還是怎地!”
葉風不動聲色的看着他數落,也看出了這幾個軍師之間也隱藏着很多不安定因素。只是胡興漢叫他徐孔明,這夾槍弄棒的,還真是挺新鮮的。葉風微微一笑,朝有些緩不過勁來的徐以顯遞了個鼓勵的眼色。
“胡軍師您誤會了。”得了葉風眼神示意的徐以顯回過氣來,朝胡興漢雙手施了一禮,不急不緩的微笑道:“以顯只是想提醒大帥,李自成那封手書,咱們還沒呈給大帥看呢。”
瞧他那神氣,只怕剛纔那副委屈勁是裝出來的呢。葉風心裡有了點數,這小子恐怕是故意抓了這個時機來在張獻忠面前表現一下胡興漢這個草莽出身的狗頭軍師對他的壓制,順便告個小狀呢。有了這個想法,再看徐以顯此刻那成竹在胸的樣子,便更是對他高看一眼了。
果然,胡興漢似乎有些尷尬,像是被捏了痛腳一樣,期期艾艾的迎上葉風詢問的目光,卻也說不出什麼東西來,只是右手一拉身邊站着的孫可望。
“稟父王知道——”孫可望跳出來替胡興漢解圍道:“李自成信上諸多大逆不道之語,大帥又一直睡着,軍師跟孩兒商量着,也是怕您醒來後見了又得氣傷了身子,所以便命人燒了。”
“哦?”葉風淡淡的哦了一聲,看了看周圍這核心領導層的幾個人,看上去羣落有致,從這麼次小小的兩個軍師之間的明爭暗鬥中,便能看出許多端倪。除了孫可望之外,劉文秀和艾能奇也躍躍欲試的要說話,惟獨李定國漠着臉,一言不發的看着羣情洶涌的大軍。
老這麼耽擱下去也不是事,當然,內鬥就更不是自己想看見的了。意味深長的看了看胡興漢和徐以顯,背手登上點將臺。這會兒他也下定了決心了,眼下打武昌顯然已經是不得不行了,除了先頭說的糧草,軍心之外,大西軍這核心領導層,似乎也要靠着這一次進軍武昌來彌合些裂縫呢!上得臺來再看這臺下幾萬大軍,更是退縮不得。
“胡軍師,既是說自成信上諸多不敬,便替咱八大王念給兄弟們聽吧。”既然要打,就謝謝李自成這狗日的送來的最好的激勵軍心的禮物吧。
“大王,這信上確是很不敬,真要念??”胡興漢有些會不過這個意來,遲疑着問道。唉,到底是個狗頭軍師,葉風搖了搖頭。
“我來念!”邊上徐以顯把握住機會,跳了出來道:“胡軍師,您怎麼會不過這個意來呢?李自成這信來的多是時機?正是咱大帥提升軍心的好機會啊!”
胡興漢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隨即泛起懊悔之色。葉風看他兩人鬥來鬥去,似乎已經要到了捅刀子的邊緣了,心道這可不好,也該是自己出面收拾局面的時候了。便打斷徐以顯道:“那先念給咱八大王聽,我來念給兄弟們聽!自成如今氣候大,張狂點也是有的。咱們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沒點心胸怎麼圖大志?可望孩兒,你說是不是?”
一句話說給幾個人聽,意思也不是很隱晦,衆人一聽臉上都變了臉色,在葉風的催促下,只聽胡興漢道:“李賊說……”
“照實念,胡軍師,你不會是忘詞了吧?”葉風有心緩和這尷尬氣氛,在胡興漢肩上拍得兩下,微笑着看了看徐以顯。
“是,大王。”胡興漢年紀畢竟大些,北方的風吹出來的臉皮也要比南方書生徐以顯厚些,很快恢復常態道:“李賊書止十字,然匪氣十足……大王您聽聽,實在是氣壞興漢了。”
“汝若取武昌,距死將近矣!”看着衆人氣憤的表情,葉風啞然一笑,這他孃的李自成還真是匪氣十足,這哪像是兩支農民軍隊伍的領袖之間的書信往來?倒像是綁匪敲詐勒索的威脅信了!
難怪衆人堅持要打武昌了,李自成都這樣威脅了,不打的話以後怎麼在江湖上混?
“好!”葉風證實了自己的一些判斷,拗脾氣也被這侮辱性的十個字激發了出來,手臂微揚,吼了一嗓子好之後,便上前兩步,將身上的大氅解下拋在地下,由着還有些涼意的江風吹拂着自己僅着單衣的胸膛,衝着從起事一來一直跟着張獻忠的老底子吼道:“兒郎們!老子與你們一起喝風!一起進武昌!”
“進武昌!進武昌!”
身後的張可望也高聲喊了一嗓子:“搶錢!搶糧!搶女人!”
“搶錢!搶糧!搶女人!”只見眼前的老底子人馬,加上左右原本有些蔫搭搭的部隊也開始瘋狂起來,人人臉上都洋溢着狂躁的情緒,揮舞着手中的兵器,齊聲高呼。
“咱八大王的老朋友自成,如今立了新順王名頭的,前幾日叫人送了封信來,說咱大西軍要是進了武昌,他就要超度了咱們西去,弟兄們,你說,咱八大王要不要進武昌?”李自成既是寫了這樣語氣的信來,葉風想了想記憶中的那些歷史,既然如此的話,張獻忠與李自成的矛盾已經是不可調和了,既然這樣,那老子當然要做好日後跟李自成幹仗的準備,現在不給這些士兵們打個預防針那還得了?
幹!我說闖王啊闖王,你小子也太猴急了點吧,是怕老子進城把你要搶的東西搶了?他孃的!
“打!”愣了一愣之後,在孫可望的帶領下,兩三萬人突然蹦出一個字來。
“阿大,小心着身子骨。這會兒風大。”葉風正沉浸在這種熱血沸騰的景象中時,身後領起這新一輪山呼海嘯的孫可望將自己身上的披肩解了下來搭在葉風背上,小聲的勸了一句。
給他這麼一說,葉風還真覺得有點冷,不僅身上冷,思想也冷靜了下來。他知道,眼前這羣說得好聽點叫農民起義軍,說得難聽點就是土匪的隊伍,一旦進入了武昌城,會是怎樣一副景象。而從自己甦醒的那一刻起,整個攻打武昌的計劃已經完全不可能逆轉,而自己今天這一次訓話,將會拉開攻擊武昌的序幕。
我不可能改變武昌的命運。儘管有着一些人文的悲憫,但騎虎難下的局面,已經不容許自己有任何的改變。而且之前說的也很清楚,武昌城裡,自己另外一個軍師潘獨鰲已經率領着內應,隨時準備開城。這邊不發兵的話,那邊隨時就有掉腦袋的危險,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在現在改變已經擬好的作戰計劃。
最重要的是,自己還沒想好,怎麼去立足於現在這個身份,眼前這羣人馬,去改變這早已經拉開序幕的苦難的歷史。眼下既然是決定了打,那就暫時且拋開這些東西,先打下了再論其他。作爲一個軍史愛好者,葉風當然知道在決心已定後優柔寡斷會有什麼後果。
“殺!”一把甩開孫可望的手,衝着士兵們發出了發兵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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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李自成此時正要完成對張獻忠以外的諸部農民軍勢力的收編,本年正月月在襄陽自號新順王,爲掩蓋其北上的軍事目的迷惑明軍,兵力集中在湖廣,並進攻蘄州,承天府,德安府等湖廣重要城市。正因其軍事動向,所以武昌府的防守才薄弱異常,使從安徽入湖廣的張獻忠一舉攻克武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