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331區受損！”
18309艦的艦橋裡，機械少女頭像在頭帶上急速刷新數據，同時將數據變作直觀形象的圖表影像，投射到艦橋的大屏幕上。
“該區爲護盾調整艙，處於自動運轉狀態，沒有人員傷亡。”
“按標準程序，隔離該區，派出損管隊。”
“該區內層魔力迴路安全係數降低，一旦受損會導致B炮臺故障，需要做深度檢測，我已跟進。”
“禁咒炮落點預判精度不夠，我準備接手計算。”
“敵方火力威脅超出預估，我將制定新的機動方案。”
戰艦虛靈一股腦報出它要做的若干事項，每項優先級都標註爲最高，讓戴克等人無語凝噎。
戴克緩過氣來罵道：“這傢伙的設計師是不是個膽小鬼啊！被打穿一炮就慌了手腳？”
政委用慶幸的語氣說：“還好它必須得按命令辦事，真把什麼事都交給它做決定，那就麻煩了。”
虛靈爲自己辯護：“我的默認設定是以戰艦乘員安全爲第一優先，其次是戰艦本身，消滅敵人這個目標並不具備絕對的優先度。”
虛靈技術主管也趕緊解釋：“它還需要學習，給它點時間。而且這種情況……我是說剛出廠十天就單挑一艘侯爵級戰艦，好像也不是很平常的狀況啊。”
參謀長趕緊把討論方向拉回來：“戴克，這艘侯爵級有點不平常，你得下決心，讓虛靈專注在一件事情上。”
作爲曾經的飛行家公社成員，還第一個嘗試海軍隨身虛靈，跟虛靈公社和研究所打過很深的交道，甚至對自己的虛靈產生過某種超乎尋常的期待，戴克當然明白虛靈爲什麼會有現在的表現。
眼前的戰鬥，的確超出了這個萌新小白的能力。
戴克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18309，把你的百分之八十計算力用在攻擊上，其他事情交給功能虛靈。機動方案也不做調整，繼續加速，準備好接舷方案。”
虛靈沉默，應該是還在計算這個命令是否符合守則，戴克繼續道：“這是正式命令。”
這時候的虛靈就像個既沒經驗又死板的軍官，機械的應道：“已記錄，執行命令。”
虎鯨繼續傾瀉着猛烈火力，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衝向幾公里外的帝國戰艦。
看着那艘就在通道邊緣盤旋機動，像只巨大白天鵝的敵艦，戴克又道：“那傢伙的火力超出了預想，不是一般的侯爵級，所以纔沒被我們嚇倒。”
參謀長心裡有點沒底：“真的要接舷戰嗎？會不會太莽了？”
政委剛纔聽到“接舷戰”就兩眼發亮了，現在正在捋衣服正帽子，聞言替戴克解釋：“這不是莽，艦長肯定做過仔細權衡的。”
“對方火力遠超一般的侯爵級戰艦，上面必然有身份尊貴的傢伙，至少是支分艦隊的指揮官。”
“也就是說，正跟我們戰鬥的是艘旗艦。既然是旗艦，分隊的其他戰艦必然就在後面。”
“不清楚他們那邊的安全通道距離有多長，按我們這邊的算，最多四五百公里。以帝國戰艦的速度，兩三個小時內，援兵就會趕到。”
“所以我們必須用最快時間幹掉對方，可我們沒裝破壞之錘。用雷神之錘和導彈啃又太慢了，只能靠魚雷。”
“魚雷也不能保證奏效，不如干脆一口氣衝上去接舷。”
“接舷戰纔是我們威力最大的攻擊手段啊，就算上面有好幾個傳奇，能幹得過我們？”
參謀長聽得不迭點頭，看向戴克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敬佩。
戴克露出深沉並且篤定的笑容：“拉爾奇把我拉進海軍的時候，就告訴過我，未來肯定會有當艦長的一天。”
“所以我在宣傳部的時候，就開始看書學習了。現在嘛，就算稱不上戰術大師，至少也是個專家，相信我，沒錯的！”
參謀長趕緊請教：“艦長你還看過指揮課教材之外的專業書？我都不知道還有這種書，能不能給我說下，我也好學習。”
戴克爽朗的笑道：“就是小紅陛下寫的《神戰兵法三十六計》啊，很有啓發的。”
參謀長跟政委的表情同時凝固……
參謀長小心的問：“你現在用的這一計是……”
戴克點頭：“第一計，遇事不決莽一波！”
參謀長跟政委同時捂臉，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戴克意猶未盡的道：“別看這一計就跟膝跳反應一樣直白，其實蘊含着深刻的哲理和智慧……”
參謀長咳嗽着說：“我去防禦部門加強指揮了。”
政委也說：“我去組織接舷突擊隊了。”
戴克咂嘴：“一說到哲理和智慧就不耐煩，真是粗人。”
這時候敵艦的身影已經填充滿整格舷窗了，戴克揮手：“魚雷攻擊！”
………………
18309艦前部B炮塔附近，外層的晶格裝甲和魔鋼蒙皮破開接近十平米的大洞，殘留的暴炎之火還在燒灼內外艙壁。由於表面的護盾調整節點被摧毀，導致緊貼着艦體的護盾在這裡冒出一個圓泡，就像人身上的水泡一樣難看。
若干矮小身影衝進還在暗燃的艙室，個個都穿着頭大身小的防護服，正是狗頭人陸戰隊員組成的損管隊。
揹着罐子的向殘焰噴出淡綠色水柱。水柱遇到暴炎之火就變成黏稠漿液，直至變成半透明的固體果凍，很快就將火勢撲滅。
另一些狗頭人則朝破口丟出團團淡灰色的膠質，這些膠質迎風伸展，相互交織，變成類似鋼鐵的板材，填充了破口。再用伸縮杆進行結構補強，將一塊塊晶格裝甲磚嵌進去，補一層樑架，把魔鋼板用電動手鑽鉚接到樑架上，破口就補好了。
還有一些狗頭人鑽進線路井裡檢查魔力迴路和電路狀況，確認沒問題後，由工程人員接好艙室內的魔力迴路，替換損壞的護盾調整系統，整個艙室就修好了。
“水泡”消失，護盾再度緊緊貼在戰艦表面，之下的晶格裝甲和魔鋼蒙皮也恢復了之前的防禦能力。當然這只是臨時性的，史萊姆填補膠質會在半個月內老化失效，鉚接的樑架也不符合戰艦的整體強度要求，回去後必須進一步修理。
這時候兩艘戰艦相距已經不到五公里，18309的發射井裡還不斷射出導彈。這些導彈緊跟着雷神之錘的炮彈，從敵艦護盾上的結晶區域穿透，在敵艦上炸出一團團淡紫焰光，吞噬了一個個艙室。
遺憾的是對方作爲侯爵級戰艦，不僅體積大，用來保護核心區域的裝甲也不是男爵子爵級那些廉價戰艦用的普通附魔材料。即便導彈的戰鬥部比炮彈更大，彈芯還是可以造成二次爆炸的爆裂彈，傷害還是被外層艙室吸收大半，難以有效破壞內層的元素爐、飛行爐、指揮艦橋和核心魔力迴路。
敵艦的潔白艦體被撕扯開大片破口，露出方格般的艙室結構，很多艙室都扭曲在一起，碎片和人體殘骸漂浮擠撞着，再被損管隊員和魔法傀儡推開，悠悠飄出戰艦護盾籠罩的球形區域，向浮陸乃至風暴中急速墜落。
帝國戰艦的損管技術從面上看也不遜色於赤聯，魔法傀儡粗暴的掰直扭曲板材和管線，將一根根管子鉚接在一起，再拼上附魔裝甲板，能削弱下一發炮彈或者導彈就行。
這時候就顧不上塗裝了，一條條一片片像是戴克身上那種疤痕的區域佈滿戰艦，還不時能看到人體和魔法傀儡在爆裂的光焰中噴飛。
………………
克里斯蒂安號艦橋裡，幕僚們一片驚呼。
“當心赤魔的魚雷！”
“他們是要接舷！”
“我們不可能打贏接舷戰！”
“馬上撤出通道！”
那艘虎鯨從下方昂首衝來，發射井裡射出的導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菲利普斯下意識的要舉手發令，最終還是看向了紅龍王子。
巴登高姆用熱切的語氣說：“衝進浮陸區域，藉助浮陸擺脫接舷，跟赤魔繼續周旋。”
這是最佳的，也是唯一的選擇了！
說話的時候他還在努力壓制心中的怒意，剛纔如果聽他的建議，下定哪怕會被重創的決心，艦側對敵，發揚全部火力，就算打不沉那艘虎鯨，也能打得它難以動彈！
他有強烈的感覺，敵人完全沒有實戰經驗，指揮官絕對是個愣頭青。哪怕發現這邊不是一般的侯爵級戰艦，也仍然頂着炮火直接衝鋒，像賭博一樣把寶壓在接舷戰上。
現在還有機會……
克里斯蒂安號只要衝進浮陸區域，就能憑藉複雜地形阻止接舷。而且在浮陸區域裡，對方的速度優勢發揮不出來，相反自己這邊依靠飛行爐的靈活性，能在機動上佔據極大優勢。
這麼簡單的道理，對方居然沒有想過！
聽巴登高姆這麼說，菲利普斯的眼睛瞪大了，似乎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其他幕僚可沒這麼含蓄，紛紛揚揚的罵了起來。
“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殿下的安全！？”
“赤魔連着浮陸一塊打怎麼辦？”
“周旋？拿什麼周旋？我們已經被打得渾身是傷了，才只打穿了對方一炮！”
“殿下的目標不是打敗眼前這一艘敵艦！”
某個幕僚的話讓巴登高姆徹底清醒：“這是殿下的戰鬥，不是你的，紅龍！”
他低下了頭，肩膀微微抖着，再擡頭時，兩眼已經遍佈血絲。
自己錯了，對方的指揮官可不是愣頭青……
他看出了克里斯蒂安號是艘旗艦，而在這個時代，這個不再有凡人女皇直接盯着臣屬的時代，能坐鎮旗艦發號施令的，絕不會是瑞瑪科那種只會單純考慮戰爭勝負的傢伙，更不會是自己。
從一開始就全力攻擊，到現在接舷戰，那傢伙不是想嚇跑克里斯蒂安號，是想抓住這艘戰艦上的大人物！
那是個目光很敏銳，判斷很準確，意志很堅定，總之很厲害……很厲害的傢伙。
巴登高姆嘶啞着嗓子說：“那麼，最好破壞掉浮陸再走……”
現在退出去，就算帶着其他戰艦回來，也會被對方堵在通道里，要奪佔這片浮陸區域的可能性很小。
既然自己很難得到，那就不能讓赤魔得到！
菲利普斯捏着下巴陷入沉思，巴登高姆還要催促，戰艦猛然劇烈顫抖，接連好幾次，艦橋里人體與設備共飛，撞成一團。
“赤魔的魚雷！”
“我們擋住了！”
“兩枚……不，三枚，都擋住了！”
防空部門充盈着慶幸和激動的報告響徹艦橋，讓菲利普斯拍着胸口，連連唸叨女神保佑。
隨着新的戰艦設計和附魔裝甲板工藝的成熟，帝國官兵對雷神之錘和導彈的懼怕心理已經減輕了不少，就算防不住，這兩種武器的傷害也有限。
但赤魔的魚雷卻還是異常可怕，從外形上看它是大號的導彈。但發射之後處於隱匿狀態，完全偵測不到。只在接近到護盾附近才解除隱匿，那時候纔會暴露出強烈魔法波動，留給防空火力的反應時間很短。
這枚恐怖的武器會先在護盾上炸開一個口子，上噸重的彈體射入，會輕易穿透兩層裝甲，將戰艦大段區域炸成碎片。
還好這種武器過於笨重，太遠發射會射偏或者射不中要害，赤魔戰艦一般只會在相距很近的時候發射。而且防護人員訓練有素的話，會在解除隱匿的瞬間就抓住目標，調動護盾增強防護的同時，用防空火力摧毀。而菲利普斯王太子的座艦，艦員自然是精挑細選的。
“三枚！？”
巴登高姆喊道：“不，應該還有一……”
紅龍王子雖然沒有機會指揮戰艦，但他苦心研究過漢特空礁之戰的戰鬥記錄，掌握了不少赤魔的戰鬥規律，沒有這些本錢，菲利普斯也不會把這麼一頭乖戾的紅龍招攬到麾下。
巴登高姆想喊，赤魔發射魚雷，從來都是雙數！
沒來得及喊完，戰艦再度震盪，這一次的幅度遠遠超越之前，他都被震得腦袋撞進了天花板。
“前部主炮全毀！”
“護盾輸出下降三分之一！”
“魔力爐和飛行爐……完好！”
各部門發來的報告讓艦橋裡一片沉寂，艦員、幕僚以及指揮官的身體摔得七葷八素，心口也被砸下一記重錘。
原本優雅如天鵝的戰艦，現在從天鵝脖子到頭部的前半截艦身完全斷裂，斷裂的頭部和脖子探出因爲輸出力量下降而收縮的球形護盾，向恐怖的風暴中墜落。
菲利普斯果斷的下達命令：“轉向！撤退！”
巴登高姆從天花板上落下，如不倒翁般，穩穩立在已經傾斜的地板上。
他還在做最後努力：“轉向的同時，可以用後部主炮轟擊浮陸！”
菲利普斯用憎惡的目光看着他，語氣也變得冰冷：“打爛了浮陸，我還有率領艦隊的理由嗎？”
戰艦再度震動，幅度輕微得多，這是雷神之錘和一般導彈的攻擊。
巴登高姆這次沒有站穩，雙膝跪在地上。
他用手臂撐着身體，腦袋深深低下，沒有任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