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也不需要多高的智力……”
眼鏡小紅仍然沒有正視芝麗小紅，而是對李奇繼續說：“就是個執行任務的分身，有我的指示，加上我給她的300NB的地球世界數據文件，只要把你撈起來，剩下的事情也指望不了她。”
那倒是，從一開始，赤紅女士就指望不了，到後來從李奇到普通費共成員，都沒誰指望她。
李奇再度打量眼鏡小紅，終於理解了對方所說的“分身”是什麼意思。怪不得逗比小紅不靠譜，她不過是從眼前這位知性優雅的正牌小紅身上剝離出來的東西，跟逗比小紅弄的自律分身本質上是一回事。
或許是明白了藏在自己體內的那本大書的來歷，確認對方說的是真的，逗比小紅神色呆滯，渾身失去了力氣，放開李奇的手，軟軟的坐在地上。
“我其實也不抱多大希望……”
眼鏡小紅繼續用那種很適合商務會議的幹練腔調說：“當然是對自己，能指望的就是你，你是李奇的另一種可能性。”
接着的話跟李奇在曙光之星得到的信息有很大矛盾，讓李奇一時難以理解。
“從費恩世界創世至今，包括黑暗時代，所有擁有改變世界命運能力的關鍵人物，都是我和小白的呈現。他們所做的一切努力，獲得的一切成就，都是我們演繹的各種可能性。”
“剛纔你說我是曙光女神身上意外分裂出的一縷意志，這是小黑說的對吧。”
“她當然只能這麼說，誰讓她浸染曙光女神的意志，企圖奪取神軀，卻徹底失敗，自身只剩下一縷殘影，被我帶着墜入了地球世界呢？”
“我不是曙光女神的殘影意志，我就是曙光女神本身……”
“我一次次分裂意志，帶着小白的意志化爲凡人，嘗試各種方法，目的不是拯救費恩世界，而是拯救我和小白。”
“只有讓費恩世界晉升到更高能級，才能讓我和小白從世界中掙脫出來。那時候的費恩世界，纔可能真正成爲試驗室而不是避難所，我們才能找到讓多元宇宙重歸平衡的方法。”
“所以我怎麼可能把所有意志都分裂出去，不留下讓我還能維持自我的意志呢？”
“真正的意外不是在我身上，而是在小白那邊。”
“被小黑拖着，我無法去永恆戰場尋找小白的意志投影。地球世界又是灰燼零點，我沒有力量從地球世界帶走你這個李奇，只好上浮到地球世界在更高維度的平行世界裡，找到另一個李奇。”
“按平行宇宙的法則，你處於更低維度，在相鄰的高維度世界裡還有一個你。你們有同樣的靈魂根基，但你的命運受制於高維度的自己，算起來你其實只是分身。”
“作爲後備方案，我還是在你身上設定了錨標，讓你在地球世界死亡後，意志印記能上升到永恆戰場的邊緣。”
“很慶幸這個方案發揮了作用……”
聽到眼鏡小紅說她是曙光女神本身時，李奇就驚住了，後面的話都沒怎麼聽。
如果是真的話，這意味着之前的猜想是錯的。逗比小紅跟那些曙光女神分裂出去的意志之間不是姑姑侄女的關係，仍然還是姐妹。
眼鏡小紅抱着胳膊，點頭說：“沒錯，我曾是創世母神、我曾是太陽神、我曾是曙光女神，我還曾是蜘蛛女神羅絲……”
李奇能說什麼呢，只能在心底叫着我勒個去！
“就像黑暗時代前，我引入伊斯特塞斯，希望能改變費恩世界一樣”，眼鏡小紅說：“第四紀元後期，我又引入了黯精靈，希望能借種族融合改變費恩，但還是失敗了。”
“那次我也動用了本體意志，被小黑暗算了，受了很重的傷，不然小黑也不可能輕易侵入曙光之星。”
黯精靈之戰原來是這麼來的……
李奇依稀明白了眼鏡小紅，也就是曙光女神的計劃，甚至也理解了這些計劃。
世界進步從來都是由文明衝突推動的，曙光女神引入外來文明乃至外來種族，都是當作催化劑，刺激費恩世界晉升到更高級別。
蜘蛛女神還是其次，曙光女神說她還是太陽神，過去相當於神上神的太陽神，這又讓李奇想到了秩序女神海姆和月女士蘇倫跟她的關係。
“小金小銀，是我和小白的孩子啊……”
眼鏡小紅悠悠的道：“那都是黑暗時代前的事情了，小白是觀察者，我是小白分化出的意志與燃素奇點的融合。”
“小白創世，我就是奇點爆炸後產生的恆星，小黑是隨着時空擴展不斷膨脹的混沌與黑暗，所以在黑暗時代之前，我一直是太陽神。”
“小黑認爲我是她的衍生，她只有通過我才能接觸到小白，也就是費恩世界的創世父神和神上神。”
“我和小白爲了演化世界，孕育出守護之神海姆，護衛太陽，散播光明，這就是小金。”
“爲了讓演化深入到代表了未知的黑暗中，我們又孕育了月亮，就是小銀，小黑認爲那是她和我的女兒。”
“小金和小銀的意志在黑暗時代裡已經完全湮滅了，跟現在的海姆和蘇倫沒什麼關係。”
“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費恩世界是我和小白的試驗，爲此我們努力了無數萬年，付出了一切可以付出的代價。”
“另外再告訴你一件事，費恩世界原本的世界構成沒有這麼複雜，太陽還在，主位面並沒有這層強大的屏障。”
“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那就是我付出的犧牲啊……”
“太陽消失了，變成了主位面屏障。”
“這層屏障不僅主導着整個世界的超凡力量循環，也把主位面的力量限制在了九級。”
“這也是我吸取黑暗時代前的教訓，對費恩世界進一步分層，讓改變更加清晰可見，世界進步有了更直觀的衡量標準。”
“只要超凡力量循環突破了主位面屏障，就意味着費恩世界有了晉升的可能性。”
“爲了測試效果，也爲了清除阻礙，在第一紀元裡，我和小白攜手，以凡人的身份，毀滅了天堂山。”
“第一紀元已經成了湮滅紀元，那是費恩世界內部的阻力，尤其是小黑爲代表的力量還在負隅頑抗。”
“這沒什麼，我們還有機會……”
給李奇灌了龐大的信息量後，眼鏡小紅說：“等我收回分身獲得的力量，帶領你經營出的隊伍，還有我能調動的煉獄之力，我們再次毀滅天堂山，徹底粉碎小黑的陰謀。”
李奇把剛纔那些話裡帶起的震動推到一邊，很嚴肅的重複：“收回分身？調動煉獄之力？”
眼鏡小紅不以爲然的道：“有什麼問題？”
“這個小紅就是我的一部分，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啊。”
“至於煉獄之力，我已經做了好幾百年的阿羅曼，雖然一直在抵禦煉獄之力的侵襲，確保這一縷意志不被浸染，但我也掌握了煉獄之力的部分本質，可以調動煉獄之力。”
恍惚間，李奇以爲自己又回到了曙光之星，面對那個由神軀孕育出的意志白小紅。
不過這次更糟糕，自己跟小紅費盡心思，跟大家浴血奮戰，纔打開一條通道，深入到阿羅曼意志之中，卻是送菜上門。
再感應到意識有些飄浮，這是時間流速被拖慢的跡象，李奇生出無盡的感慨。
剛纔還說沒有時間，現在又拖慢時間耐心給自己解釋，眼鏡小紅顯然是想說服自己。
還以爲一番努力，能找到小紅的老母親，就算傍不上大腿，也能讓小紅搶救點遺產出來呢。
大同主義道路果然是沒有救世主，連親媽也指望不上的事業啊。
“其他事情可以慢慢了解，但有件事我非常不理解。”
李奇強迫自己不去理會在地上鴨子坐，兩眼散焦彷彿失去了靈魂的逗比小紅：“煉獄是至極混亂，深淵是至極邪惡，不改變它們的本質，又怎麼凝聚出大同主義信仰，進而建設大同主義事業呢？”
“你是怎麼想到要先從煉獄和深淵開始革命的？這完全不符合實事求是和因地制宜的原則。”
眼鏡小紅擡了擡眼鏡說：“這不是最初的計劃，我帶着李奇回來後，還是在主位面做過一些嘗試。”
“關鍵在於李奇，他不是直接由小白的意志投影轉化來的，他的靈魂中有太多雜質。爲了熔鍊這些雜質，我不得不讓他以凡人的身份，在主位面活完了一輩子。”
“而後計劃是回收他的靈魂，但沒想到他墜入了深淵……”
眼鏡小紅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遺憾還是鄙夷：“他那輩子過得很精彩啊，精彩得被上一任埃斯摩帝奇看中，直接把他的靈魂拉進了深淵，我想救都來不及。”
李奇也抽了抽嘴角，仔細想想，如果沒有小紅跟自己靈魂共生，始終掐着脖子，那麼自己憧憬的人生，恐怕也是一條墮落之路，最終同樣要墜入深淵的吧。
眼鏡小紅嘆道：“那時候我已經沒有力量再做更多嘗試了，只好乾脆選擇了最後一種手段，下到煉獄，用大同主義信仰改造至極混沌的煉獄之力。”
“大同主義的經典裡不是說了嗎，只有在壓迫最重的地方，革命才能成功。”
李奇看着她的目光升起憐憫，嘴裡也沒客氣：“你想的是，成爲最強大的魔王，乃至替代阿羅曼，然後推行大同主義信仰，改造煉獄。”
眼鏡小紅居然點頭認同：“大同主義什麼的，不過是一種手段。在所有改造世界的道路里，是最激進也最虛無的一條。不到關鍵時刻，我也不會嘗試這條道路。”
“可惜，最後關頭又是小黑搗亂，讓我功敗垂成。”
“不對……”
她看向李奇，語氣變得振奮：“我送出去的這個分身還是成功了，至少擁有了跟我……也就是阿羅曼抗衡的力量。”
“這必然是吸取了我的經驗教訓，而且小黑……我猜得沒錯，她爲了釋放煉獄和深淵蓄積的負面力量，開鑿了另一條通往永恆戰場的道路，應該損失了絕大部分力量，主體意志一直在沉睡，在前不久才甦醒。”
“就算她甦醒了，也沒有足夠的力量對付我們，這一次我們必然能夠成功！”
所以逗比小紅念念不忘的必須走大同主義道路，只是你這個本體覺得別無選擇，被迫嘗試的一種手段。
放在地球世界的具體環境裡，這個想法還說得過去，但是在費恩世界，你對大同主義的理解，卻連“不靠國王和神祇”這個程度都還沒達到啊。
李奇已經有了強烈的感覺，這個眼鏡小紅，跟逗比小紅最初的表現，真是如出一轍。
他嘗試着再做確認：“我還很好奇，如果沒有小黑的搗亂，你成功的改造了煉獄，也成功的找回了李奇，煉獄和深淵合爲一體，然後會怎麼做？”
眼鏡小紅定睛看了看他，沉吟片刻，像是做出了什麼決斷，很坦誠的道：“當然是赤旗席捲寰宇，這還有疑問嗎？”
“讓煉獄和深淵吞噬主位面？”
李奇嘆氣：“就像讓黯精靈侵入主位面，統治所有凡人一樣？”
眼鏡小紅深沉的說：“世界進化就是改天換地，只有鬥爭纔有進步。”
她淡然笑道：“看來你的境界還不夠高，沒有達到應有的尺度。在世界進步這個尺度下，凡人的痛苦和命運，別說螻蟻，連病菌的尺度都沒有達到，充其量不過是單細胞生物。”
“不過這沒關係，你會從如此渺小的尺度中掙脫出來，你的靈魂視界會與我持平。”
“在我這個尺度下，哪怕是世界之內的神祇，都算不了什麼，祂們不過是超凡力量循環中的一個個自然節點，就像人工智能一樣悲催。”
到此李奇終於確定了這個眼鏡小紅的立場，不過他沒有停止試探：“那麼要我怎麼做？”
眼鏡小紅說這麼多，自然是某些事情必須他經手，希望他能配合。
“很簡單……”
眼鏡輕描淡寫，像是對服務員說“卡布奇諾不加糖”似的：“切斷跟我這個分身的靈魂關聯，當初是因爲她的意志不夠強韌，必須依靠跟你共生，才能回到費恩世界。”
“不要擔心有什麼影響，我纔是這個靈魂契約的原主，你可以跟我建立更平等的關係。”
李奇點頭，伸手按在逗比小紅頭頂，用遺憾的語氣說：“看來我們的關係就到此爲止了，有更聰明更完美的你在這裡，我不需要你了。”
逗比小紅呆呆的擡頭，本該豔麗攝人的紅瞳黯淡無光，充盈着絕望，似乎早就明白了這一點。
下一刻，啪的一聲，李奇一耳光抽在她臉上，打得她白髮飛揚，撲在地上。
李奇又抓着她的頭髮，將她直接拎了起來。
另一隻手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眼鏡小紅。
李奇恨鐵不成鋼的訓斥道：“你就這麼放棄了？”
“這個傢伙不過是過去的你，一個已經徹頭徹尾失敗了的你！”
“你居然連聲吱都叫不出來，就束手就擒，引頸就戮？”
逗比小紅呆了呆，兩眼圓瞪，淚水奔涌。
她張合着嘴脣，好一陣子，終於出了聲。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