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羣島重歸主位面,魔法師們已經賣身給秩序同盟了!你們去問問王都街頭的乞丐,克斯特王國該站在哪邊,他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我們這些人的見識,難道還不如乞丐嗎?”
“乞丐的見識就能指引王國的話,克斯特早就不存在了,事情哪有這麼簡單!我們離邇香,比離瓦倫丁近得多!午餐的時候我們宣佈加入秩序同盟,晚餐我們都得在邇香的地牢裡吃了!”
“我們可以尋找盟友,神隕高原的普雷爾公爵可以支援我們!”
“他是支援我們呢,還是肢解甚至侵吞我們呢?女王的面首寵臣正迫不及待的想擴張他的地盤!”
“他還沒有那麼大的力量!但只要爭取到他的支持,他可以說服曙光女王投入力量支援我們!”
“我們爲什麼不繼續保持中立呢?爲什麼非要馬上做出選擇?曙光女王的目標是瓦倫丁,等她攻下瓦倫丁,獲得護衛之盾的認可,那時候再向她效忠嘛。”
“無知!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克斯特還拿什麼向女王效忠?你知道前幾天伯努瓦發來的清單把攤派份額加了幾倍?邇香正在背水一戰,不把克斯特和其他國家的力量耗光,他們是不會認輸的!”
“愚蠢!我們分明可以早早投向勝者,一起分享新秩序的榮光和利益,爲什麼要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再向勝者做敗犬的哀鳴?”
克斯特王宮的王廳裡,國王、王子、首相和諸位重臣濟濟一堂,正在爲王國的前路而激烈爭吵。
貝利諾王子站在隊列的後面,扭腰縮脖子的,感覺極爲難受。好幾次他也想開口說話,可不是被兄長們瞪了回去,就是想說的話都被別人說了。
“早知道該請病假的”,他嘀咕着往王廳大門看去,祈禱會議儘早結束,好帶着他的那班嘍羅在王都裡繼續吃喝玩樂,紙醉金迷。
王廳外,侍從們等候的房間裡,鬚髮皆白但收拾得很利落,整個人看上去很威嚴很強大的維克爵士對達凱耳語:“該死,那個半身人跑哪裡去了?”
聖騎士達凱頓時腦門泌出一層汗:“戈米斯不見了?”
他驚恐的掃視左右:“剛纔還在這呢!”
維克爵士咬着牙說:“我早就說過別帶他來的,這裡是王宮!之前他在凱姆神殿和商業神殿捅的簍子你難道都忘了?”
說話的時候有人跟老頭打招呼,爵士瞬間就完成了微笑迴應再到繼續說下去的轉折,整句話居然沒有絲毫停滯。
達凱快哭出來了:“是殿下點頭的啊!”
“很好,看來殿下會再上一堂名爲‘負起責任來’的課,當然負責盯牢戈米斯的你就不是上課那麼簡單了”,維克爵士露齒笑着。
達凱感覺兩腿發軟:“我、我這就去找他!”
王宮深處,某間陰暗的庫房裡,一個小小身影從空氣中擠出來。
這是個有一頭捲髮的半身人,兩眼閃爍着異樣的神采。
“寶貝……我聽到了你的召喚,你在哪裡……”
戈米斯伸着手,手指頭像彈琴似的跳動着,憑空一一點過房間裡的鐵架子。
然後他的手停住,眼瞳在極爲短暫的瞬間,變化爲翻騰着的鐵灰色迷霧,再恢復清澈。
“啊,在那裡!”
戈米斯衝到一個鐵架前,從毫不起眼的角落裡撿起一件東西。
那是枝粗壯而巨大的箭矢,箭羽和箭桿已經朽爛,箭頭鏽跡斑斑,罩着厚厚的灰塵。
“就是這個,寶貝,我的……寶貝。”
半身人臉上滿着貪婪之色,將箭放進空間戒指。
然後他一個激靈,似乎從夢中醒來。
“我怎麼在這?”
再看看房間的情況,他倒抽了口涼氣:“這裡是王宮的寶庫?天啦,我做了什麼!?”
半身人正要消失,又急急從鐵架上隨手抓了一些東西:“不能白跑一趟!”
王宮外,某處街道的角落裡,沒了雙腿的乞丐將頭深深埋下,遮掩住臉上泛起的鐵灰色符文。
“一切順利……”
乞丐低聲呢喃:“吾主啊,您的神諭很快就能完成,失落的榮光即將重返大地。”
………………
邇香,外城區狹小巷道的破舊宅院裡,金髮青年丟開報紙,包裹着繃帶的左手攥成拳頭,疼痛讓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少爺!”
秀美侍女緊張的握住他的左手,施放了一個治療術,淡淡的白光將她的灰髮映得如流動的水銀,碧藍眼瞳裡盪漾的淚光讓她更顯美麗。
想到少爺回家就悶悶不樂,少女關切的問:“怎麼了少爺?工作上有麻煩的事情嗎?”
“我親自把吉爾萬尼送進了監獄”,青年苦澀的道:“不然被其他人抓到,他恐怕要被判死刑。”
再拍拍報紙:“還能買到的報紙,全是粉飾太平的謊言。”
“吉爾萬尼?一直給你送報紙的那個?我買菜的時候也聽到看到了,現在城裡禁絕傳播一切小道消息,大家見面都不敢聊天了,連酒館裡都裝上了攝像機”,少女顯得很緊張:“少爺可不要把心思擺在外面啊,上面怎麼說就怎麼做。”
青年點頭,眼中閃過不甘:“聽說魔法師都加入了秩序同盟,瓦倫丁肯定守不住了,紅袍們開始垂死掙扎了嗎?邇香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我們能活過必將到來的最終審判嗎?”
他低頭髮出苦澀的嘆息:“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的看着,默默的等着。”
“少爺”,少女抱住青年:“祖先一定會護佑您的,機遇一定正在尋找您。”
“忒溫絲……”
青年感動的抱住少女:“謝謝你,從小你就照顧着我,鼓勵着我。沒有你,我恐怕早就認輸了。”
“我是少爺的啊”,少女幸福的呢喃道:“少爺,你又忘了,我會不高興的。”
“對不起,忒妮”,青年嗅着少女的體香,感受着少女的溫熱柔軟,嘆道:“只是爲了你,我也會堅持到底!不管未來發生了什麼,就算是面對最終的審判,我也會不惜一切保護好你!”
少女臉上泛起紅暈:“我只是個低賤的侍女,不值得少爺在意,少爺應該牢記的是祖先傳承的事業。”
點點少女的嘴脣,青年笑道:“你也讓我不高興了哦,忘了該叫我什麼?”
按住青年另一隻正在摸索的手,少女羞怯的道:“是,少爺……不,羅……羅,羅羅……”
這一刻,羅姆羅斯-希瑟感覺灰暗的人生終究不是絕望的,一輪明月始終伴在自己身邊。
“好啦少爺,小心別傷着手”,少爺的攻擊更加猛烈了,少女忒溫絲咬着紅脣,用殘存的理智提醒他:“讓塞古斯爺爺察覺了,又要被他說,說不定要把我送出去呢。”
羅姆羅斯哼道:“他敢!”
話是這麼說,還是放開了少女,拍拍她腰下的圓潤說:“去幫我暖牀。”
忒溫絲媚眼如絲的嗯了一聲,背對着他,羞怯的脫下衣服,縮進被窩裡。
羅姆羅斯心虛的開門張望了一下,正準備往被窩裡鑽,地面忽然亮起一圈淡淡的光芒,光色古銅,彷彿帶着無盡歲月的滄桑。
羅姆羅斯和他的侍女都驚住了:“這是……”
腳步聲急急響起,老者衝進房間,也不理會驚呼着縮回被窩的侍女,激動的對羅姆羅斯說:“打開它少爺!快打開它!先祖留下的遺物在呼喚你,只有你才能打開這道封印!”
羅姆羅斯呆了好一會,心跳稍微放緩了點,才顫抖着解開繃帶,照着老者的提示,將還染着血跡的手掌按在地板那道光圈的中心。
冥冥中有個什麼灌入羅姆羅斯的心靈,光圈匯聚成光團,將一件東西從地下緩緩拉了出來。
當光芒消散時,一副散發着迷濛銅色的連枷擺在了地面。
“不朽的圖鐸啊!”
老管家塞古斯震驚得將深藏在心底的禱言都喊了出來:“這是圖鐸大帝的武器,名字叫永恆寧靜,陪伴大帝征服四方,據說黯精靈女皇都是死在這副連枷上的!它居然就藏在我們身邊,就在我們的腳下!”
老頭艱辛的將視線轉到羅姆羅斯身上:“少爺……不,殿下,拿起它!這是先祖在召喚你,時候到了!”
羅姆羅斯已然不能言語,僵硬的將手按在連枷上,然後他身軀一震,異樣的光華激流自連枷上噴涌而出,灌入他的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連枷已經變得普普通通,羅姆羅斯緩緩站起,眼中閃爍着躁亂的光色,整個人更散發着野獸般的兇暴之氣。
他擡頭仰望,張嘴就要高喊,似乎體內充盈的力量給他帶來了巨大的痛苦。
僅僅只是張嘴,一股無形的力量就衝擊而出,掀得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騰空飛起。老管家不得不緊緊抓住門框,侍女忒溫斯驚叫着扯住被子,遮掩自己暴露的春光,整個人卻高高飄起,正向天花板貼去。
“平靜……”
蒼老嗓音忽然響起,屋子裡多出一個身影,一身白袍顯得聖潔肅然。
白袍老者按住羅姆羅斯的肩膀,溫和的道:“學會控制這股力量,不要讓自己變成力量的傀儡。對,就是這樣,牢記自己的本心,牢記自己是誰。”
暴走的力量消散,嘩啦啦一陣響動,屋裡的東西和人都回到原位。
羅姆羅斯清醒了,看清這個白袍人,他、管家和侍女同聲驚呼:“白袍!?”
在邇香人的嘴裡,“白袍”自然是有特殊含義的,指的就是忠誠神廷的主教。
“我是神廷主教盧西安,不要緊張,我不是你的敵人,相反,我一直在等待你,等待這一刻。”
白袍人說出了跟管家一樣的話:“現在,時候到了,圖鐸的榮光該重現世間!邇香應該走向嶄新的未來,舊的秩序必須被推翻!”
連番變故讓羅姆羅斯的腦子都快轉不動了,不過保留着的一絲清醒,依舊讓他眼中露出警惕之色,這是個主教啊,居然站在他這一邊?
宅院外響起嘈雜的腳步聲,白袍盧西安臉色一沉:“果然來了……”
他直視羅姆羅斯,急速道:“你從小就被神廷監視着,負責人就是我,但神廷怎麼也想不到,我早就對神廷的黑暗統治深懷不滿。在監視的過程裡,我觸摸到了圖鐸大帝的信仰,明白了他是什麼樣的存在,成了他的信徒。現在,大帝將使命交託給了你,我會幫助你實現這個使命。”
“神廷統治世界上千年,背後隱藏着驚天的黑幕,稍後我會一一告訴你,再教你怎麼使用大帝的力量,現在……”
他眼中閃過凜冽的殺意:“我得處理一下那些神廷的嘍羅,你們也做好離開這裡的準備。”
白光一閃,他的身影消失,羅姆羅斯跟管家和侍女面面相覷。
忒溫絲忐忑的道:“我們……能信這個主教嗎?”
管家嘆道:“這位主教是個傳奇,他要對我們做什麼,我們毫無反抗之力。”
羅姆羅斯掂了掂手裡的連枷,神色漸漸堅定:“我們先聽他的,等我完全掌握了先祖的力量,不怕他耍什麼花樣。”
宅院外,嘈雜聲幾乎瞬間消失,整條巷道重歸寧靜。稍後有狗叫了一聲,又嗚咽着沒了聲息。
紫山忠誠聖堂,頂層的隱秘殿堂裡,伯努瓦等了半天,卻始終沒有聲音出現。
“大人們都沒在嗎?”
“不會是……”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
“可邇香的神力降低了三分之一!凱姆之心也被關閉了,大人們肯定出了什麼事!”
“慌什麼!?邇香的神力沒有斷絕,就說明大人們還在。”
“瓦倫丁還在,形勢還沒有壞到必須勞動大人的時候!”
“是啊,大人們一定在忙其他事情,我們沒必要驚動他們。”
在伯努瓦身後,十多個白袍漸漸沉不住氣了,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執起來。
伯努瓦稍稍鎮定:“好了,大人們既然沒有表態,說明是讓我們自行處置。”
他掃視這些要麼亂了陣腳,要麼還麻木不仁的白袍,心中又生起一絲悲哀,這些整日都泡在酒池肉林裡的傢伙,還能指望他們嗎?
蔻塔顯然失敗了,其他紅袍被派到西方去做什麼事,連他都不知道。
大人們的想法,難道是……
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讓他暗暗打了個激靈,再看這些白袍,一股火焰滋滋在心底升起。
燒吧,徹底燃燒吧,在那一天到來之前,至少邇香是……
他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至少是他的。
紅袍白袍們都離開後,殿堂裡飄起幽幽一聲嘆息:“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另一個聲音說:“我們完全忽略了夜女士的計劃。”
又一個聲音忿忿的道:“不,我們忽略的是那個赤紅女士!”
第一個聲音說:“說這些都沒意義了,就算瓦倫丁的護衛之盾生效,邇香也必須改變了。”
第二個聲音贊同:“盧西安已經按我的安排行動,邇香很快會變的。”
第三個聲音有些不捨:“其他紅袍也按計劃轉移到西方去建新基地了,不過……咱們就這麼切割開嗎?不能再拖延一下?”
“凱姆已經做好了切割的準備,等到祂動手的時候,我們再主動脫離就晚了”,第一個聲音堅定的道:“還好我們早就做了準備,現在是時候換到另一條路線上了。”
………………
深夜,月光下陰影晃動,竹林裡盪開兩團漣漪。
一個稚嫩的嗓音嘀咕道:“德魯伊都不在了,咱們趕緊挖那個東西!”
另一個同樣稚嫩的嗓音說:“那叫竹筍!”
漣漪在竹林間巡弋,在竹子下尋找着鮮嫩可口的食物。
進到竹林深處,巨大而肥粗的身影如小山般驟然入眼,兩團漣漪頓時止住。
“哇!我們沒有偷東西,德魯伊先生!”
“我們、我們迷路了!
似乎被嚇得不清,兩個像是小孩的嗓音同時低呼。
等了片刻,除了呼呼的鼾聲,再沒其他動靜。兩隻黑幽幽的碩大蜘蛛從空氣裡擠出來,蜘蛛背上各坐了一個小小身影。肌膚在月光下泛着棕灰色光澤,耳朵尖尖的,竟然是灰精靈。
左耳帶着銀耳環的灰精靈怯怯的問:“德魯伊先生?”
右耳帶着耳環那個嘀咕道:“真的是德魯伊嗎?怎麼變成的熊是黑色和白色的,好奇怪。”
左耳那個操縱足有一人高的蜘蛛,用蜘蛛腿碰了碰趴在地上就有兩人高的黑白怪熊。
“睡着了……”
右耳環用蜘蛛腿捅了捅怪熊,開始還小心翼翼的,後來越來越用力,依舊沒反應。
“睡死了……”
左耳環說:“那就別理它了,咱們繼續!”
右耳環叫道:“等等!”
灰精靈吞了口唾沫,眼裡放光的說:“迪達,你記不記得,咱們部落裡保存着的那本《食人魔食譜》?”
另一個疑惑的道:“記得啊,怎麼了?”
“裡面有一道菜我還記得呢”,灰精靈說:“叫……水煮熊掌。”
“達迪!”
叫迪達的灰精靈驚恐的道:“你不會是想……萬一這就是個德魯伊呢?就算不是它醒了咱們就死定了啊!”
“嘿嘿”,達迪掏出一個瓶子:“我帶了神蛛毒液的哦,整整一瓶!就算是頭龍都醒不過來,何況一隻熊呢?再說了……”
達迪安慰道:“這麼大,我們砍一隻熊掌就夠了。如果真的是德魯伊,他會治好自己的。就算不是,德魯伊也能治他嘛。”
迪達還在猶豫:“但以後我們恐怕就偷不到竹筍了。”
達迪拍胸脯:“部落正在討論搬出來加入貝塔城呢,到時候可以找人類買嘛。”
“好……好吧”,迪達終於同意了。
“來,蘸毒液吧,用最大最利的標槍”,兩隻灰精靈從蜘蛛背上取出標槍,在槍頭蘸滿毒液,朝那隻小山般的怪熊比劃。
“瞄準脖子,那裡最軟,預備……”
隨着達迪一聲“射”,兩隻標槍飛射而出,紮在黑白怪熊的脖子上,勉強破了皮,晃悠悠的掛在上面。
過了一會,怪熊的鼾聲變得更沉了,達迪興奮的道:“生效了!動手!”
座下的兩隻蜘蛛舉起蜘蛛腿,像剪刀一般,交錯着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