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舞者化身灰暗煙氣,兩柄刺劍帶起殘影,如蝴蝶般翩翩起舞。
告死者潛在陰霾中,翻攪、捲曲着空間。
兩個身影飛快的移動、碰撞、換位,沒有一刻停下來。樹林中掀起遊動的氣潮,像無形的巨蟒四處遊曳。偶爾刺劍與匕首撞擊,爆出細碎的火星。
再一次相撞,綻放的不是兩點而是兩溜火星。緹娜悶哼一聲,瞬移到遠處現出身影,胳膊上多了兩道淺淺的血痕。
畢竟是英雄級別……
半精靈少女暗暗咬牙,強者跟英雄的差別不是靠某一項優勢就能彌補得了的。對方的暗夜氣息讓她的行動大受影響,即便她遠比對方靈活。
顯露聖女形態的話,或許有戰勝對方的可能。但李奇說過,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底細。
對方來歷不明,感覺沒有生死相搏的敵意,似乎沒必要卯上全力。
可就這麼認輸,作爲曾經的最強三級職業者,也太沒面子了。
就在她思忖不定時,對方忽然發出不屑的哼聲,刺劍靠到腦袋兩側,耳朵的位置,來回搖着。
哦哦哦……這是你自找的哦!
這個動作意味着什麼,對緹娜來說不言自明。
力量之潮自心底升起,瞬間捲過全身。
就在緹娜即將爆發的一瞬間,李奇的交代及時按住閥門。之前跟李奇的“訓練”,也讓她腦子裡殘留着的清靈,一起用力,沒有當場爆閥。
這樣的力量也夠了!
緹娜匕首入懷,雙手一拉,巨大的水晶鐮刀出現,讓對方楞了一下。
“藏頭縮尾的老鼠,讓你嚐嚐死亡的恐懼!”
人和鐮刀化作水晶光流,直衝而去。
樹林中,枝葉紛飛,一株株樹木炸出片片木屑,吱呀叫着傾倒。原本的無形巨蟒漲大了好幾倍,將整片樹林當成灌木林般肆虐。
鐺鐺鐺一陣脆響,兩人現出身影,呼吸都有些渾濁。刺劍交叉,反壓着鐮刀,緹娜顯然沒佔到上風。暗夜舞者的身高只到緹娜下頜,氣勢上卻完全壓倒了她。
鐮刀離頭頂只有幾公分距離,閃爍着水晶碎芒的刀刃映在緹娜的眼瞳上。她的所有力量都用來對抗這股強大的壓力了,已經沒辦法再做其他動作。
對方那雙銀灰眼瞳,在緹娜的腦袋兩側轉悠着,似乎在琢磨耳朵藏在帽子的哪個部位。
“啊~呃~啊~”
她笨拙的發出這樣的聲音,在緹娜聽來,跟那三個字的語調完全吻合。
閥門爆掉了……
水晶光翼伸展,告死鳥鳴叫,鼓盪的神力將暗夜舞者擊退了老大一截距離,撞斷了又一株樹才停下。
緹娜浮在半空,冷冷逼視暗夜舞者,鐮刀揮下,一道半透明的光華如風刃般擊向對方。
暗夜舞者低沉的啊了一聲,毫無退避之意,周身彌散出灰黑煙氣,雙手一合,兩柄刺劍似乎要產生什麼變化。
又一道身影顯現,擋在暗夜舞者前方,揮手抹出一片黯淡的紅光。
風刃擊打在紅光上,發出高亢的爆鳴,散作點點晶瑩光彩。
“咦……”
對方甩着手,似乎受了點傷,顯得相當意外。
“怪不得……”
來人嘀咕着,見緹娜鐮刀又高高舉起,趕緊出聲:“停!我是法米利亞爵士,有事要見你的主人,他應該跟你說起過我。”
緹娜呆了呆,恨恨的哼了一聲:“我見過你,在地下神殿裡。”
再不滿的更正道:“我不是奴隸!李奇是我的僱主,不是主人!”
又看向女爵士背後的暗夜舞者:“她是誰?”
城堡大廳裡,女爵士向李奇介紹:“這是我的侄女,也是我的侍從,艾麗-法米利亞。”
暗夜舞者摘下面罩,露出一張清秀的面容。
十三四歲的樣子,比不上菲妮甜美,五官也不如緹娜精緻。可一雙銀灰色的大眼睛非常靈動,翹起的小鼻頭上有幾點不怎麼顯眼的雀斑,讓她顯得嬌俏可愛。
她先打量了下大廳,再用不加掩飾的好奇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李奇。被李奇盯回來,腦袋馬上垂了下去,淡金短髮的髮絲也跟着垂落。
很怕生的小姑娘呢……
李奇暗暗想着,覺得這個小姑娘有點眼熟。
再看面目藏在兜帽裡的法米利亞爵士,他恍然醒悟,如果法米利亞的臉沒爛成那個樣子,說不定就是成年版的艾麗。雖然髮色和瞳色不一樣,兩人給他的感覺還真的很相似。
這麼說來,爵士也是位美女,不知道臉怎麼變成了那個樣子,真是可惜。
女爵士跟李奇去了書房談正事,艾麗跟緹娜守在門外,四目相交,同時低哼一聲,轉開了頭。
“這次來是有些事情想跟子爵商量,我看到子爵在領地裡大興土木,不得不說,這可不是好時候。”
書房裡,法米利亞開門見山,讓李奇很意外:“不是說夜女士的教會不會針對我嗎?”
“不是針對你,是針對所有人。抱歉之前對你有所隱瞞,我以爲形勢不會發展得這麼快。”
法米利亞依舊遮遮掩掩:“具體的情況,現在還是不方便說,但子爵真的需要考慮放棄領地。”
放棄領地?
你是哪隻猴子請來的逗比啊……
李奇攤手:“讓我到哪裡去?去王都當寓公?”
對方用真誠的目光看着李奇:“哈德朗王國已經處於巨大的……風暴裡,爲什麼還要執着於這塊土地?費恩很大,有很多地方可以容身。子爵您是聰明人,應該看清了眼前的形勢。”
“赤紅女士的確很特殊,您的力量也很特別,有很大的潛力。完全可以換一個遠離風暴中心的地方,不受影響的發展勢力。”
被看穿了!
李奇心中一抖,再一想,自己繼承爵位就三個月,教會起來了,領地還在大建,只要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自己是有野心的。
至於法米利亞的建議,在他決定抱小龍女大腿的時候就已經否定了。風暴好啊,要的就是這樣的風暴,他不僅不會退,還要在裡面摻和,讓風暴更加猛烈。
見李奇搖頭,女爵士說:“看來是我沒有說清楚,這樣說吧,子爵閣下,如果您願意跟我們離開哈德朗,我們這支力量會奉您爲主。您有什麼願望,哪怕是建立新的王國,都會全力幫助您,不要懷疑我們的能力。”
李奇問:“是跟夜女士有關呢?還是跟凱瑟琳公主有關?”
女爵士道:“您可以視爲一體。”
那就更不可能了,李奇聳肩:“既然爵士知道我是聰明人,就應該能想到,如果您不把事情的緣由原原本本告訴我,或者編造個能讓我相信的故事,我是不會認真考慮的。”
“您都這麼說了,我說什麼,您都不會相信的”,女爵士的語氣很無奈。
“如果是跟凱瑟琳公主的狀況有關,您可以帶她過來,我不保證會解決,但我一定會盡力”,李奇也很真誠的說:“至於您的建議,除非是有迫在眉睫,完全無法抵抗的危險,否則我是不會考慮放棄領地的。”
女爵士的兜帽動了一下,卻沒說話。
李奇接着嘆道:“國王陛下之前想方設法要我這塊領地,您的建議也是奔着這個來的,要怎麼讓我相信您呢?”
女爵士沉默了片刻,沒了跟李奇談下去的心思:“那麼好吧,我言盡於此,告辭。”
目送兩人離開,緹娜不解的問李奇:“她們來幹什麼啊?”
“誰知道?也許是想招贅婿”,李奇隨口答道,在他看來,對方的來意差不多就是這個了,可他又不是傻子。
“莫名其妙”,緹娜嘀咕着,心頭卻輕鬆下來。那個艾麗,真是不想再看到,比菲妮還討厭。
………………
半個小時後,面對去而復返的兩人,尤其是笑眯眯的艾麗,緹娜像被塞了滿口的牛舌草,說不出的苦澀和煩躁。
“既然子爵閣下不想離開,那麼我就留下艾麗,有什麼急事,可以由她聯絡我。”
法米利亞的語氣很疲憊:“艾麗是四級暗夜舞者,請把她留在身邊,不要差遣她去做無關緊要的事情。”
李奇是真搞不懂對方的用意了:“這又是爲什麼呢?”
“您對凱瑟琳公主很重要,她不希望你死,就這麼簡單”,女爵士似乎還帶着點火氣。
輕輕拍拍艾麗的肩膀:“從現在起,你就是子爵閣下的護衛了,千萬記得,要謹守你的身份。”
這句叮囑有些不倫不類的……
再對李奇說:“她是個啞巴,又有點……天真,子爵多包涵下。”
啞巴?
等法米利亞告辭,李奇看着艾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艾麗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跟李奇對視了好一陣後,才低低啊了一聲。
聲音很脆嫩,卻是個啞巴,跟法米利亞一樣都有重大的缺憾,讓李奇油然生出憐憫。
他溫和的道:“不要太在意你姑姑的話,就當這裡是家,隨意吧。”
這個艾麗是四級暗夜舞者,目前領地裡最強的戰力,放在身邊的確是安全的保障。
不過法米利亞爵士的立場非常詭異,他不可能全心信任艾麗。要是對方變了心意,隨便一個指令,自己可能還沒回過神,腦袋就被艾麗砍了。
所以,他就當暫時收留了個小朋友,看她也就比菲妮大一點,讓菲妮多個玩伴也不錯。
“啊啊~”
艾麗搖頭,指着李奇的身邊,手一伸,嘩啦多出一對刺劍,再轉到腰後,刺劍消失。
唔,大概明白你是什麼意思了,強調你要保證我的安全是吧。
李奇和顏悅色的道:“現在安全得很,需要的時候會叫你的,其他時間就隨意了,不過有些地方不能隨便去,要跟我說。”
艾麗點頭:“啊!”
然後她蹬蹬跑到一邊,站得直直的,目不斜視,履行起護衛的職責了。
李奇暗暗一笑,正要找緹娜,眼睛一花,艾麗跑到牆邊,指着牆上掛的畫,看着他啊啊出聲。
你這走神也未免太快了吧……
李奇無奈,解釋道:“那是我的……大概是曾曾曾祖父吧。”
艾麗再指着畫旁邊掛的長劍和盾牌:“啊——啊~”
“那是……曾曾曾祖父用過的武器”,肯定不是原件,原件早被他便宜老爸賣了。
接着是一副風景畫,“啊~啊!”
再是角落裡立着的旗杆,“啊啊!”
還有天花板上畫着家紋的吊燈:“啊?”
隨着艾麗幾乎是一個像素一個像素的詢問,李奇漸漸招架不住了。
他想起了小侄女只有四五歲的時候,身上那股可怕的,怎麼折騰也消耗不完的精力,那樣的精力又來自可怕得跟無底洞似的好奇心。
李奇有些明白了法米利亞走前的交代:謹守自己的身份。
她壓根沒把自己當護衛看啊!
大廳門外,處於隱身狀態,探出半個腦袋觀察李奇跟艾麗對話的緹娜,忽然被誰拍了下肩膀,頓時顯出了身影。
是菲妮,除了李奇,只有菲妮能發現隱身狀態的她。
“新來的護衛?”
菲妮的小腦袋湊在她的腦袋下,跟她一起偷窺。
“一個啞巴……”
看了一會,菲妮憤憤的道:“還是個黏人的傢伙!沒有舌頭卻比誰都話多!”
緹娜附和道:“很自大很狂妄,很討厭的傢伙!”
菲妮看看緹娜的表情,再看看那個“啞巴”,眼珠轉了幾轉說:“得讓她知道,呆在李奇身邊,必須守我們的規矩。”
緹娜點頭,對菲妮話裡特意加重的“我們”表示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