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河傷了凌曉婉之後,馮憶香還跑到醫院去找凌曉婉幫忙說項,結果人家幾句掏心窩的話就給她懟回來了。
“元寶,姐肋條骨斷了的時候那真是疼得撕心裂肺的,但是就是這刻骨銘心的疼痛令我突然認清了事實,我跟你們根本就不是活在一個世界的人。其實這事兒在我追陳星河之前心裡就明鏡兒似的,我本來以爲靠着我強大的心理建設,靠着我的厚臉皮,沒有什麼事兒是我撐不過來的。可是這回我覺得我真的不該死撐下去了...這跟陳星河傷了我真的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就是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讓我一下子就知道我跟陳星河之間的距離,那可不是一條小河、一座小拱橋的距離,那就是隔着千里萬里呢。”
馮憶香到現在都沒敢跟陳星河說這件事兒,只讓他還以爲人家姑娘是被他扔怕了,纔跟他分了。雖然陳星河比她跟潘風霆年齡都要大,可她們彷彿私下說好了似的,都有意無意的保護着他,不想讓他看到太多,不想讓他受到更多傷害。
“咱們這次歷練,就是爲了能讓自己從現實生活中抽離出來,懂得自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要想着仰仗家裡的福廕,要在日後靠自己的雙手打造出一片天地...你可倒好,還想起女人來了!”潘風霆說着不覺勾了勾嘴脣,他想的女人就在他身邊兒躺着呢,他現在算不算站着說話不腰疼啊。
“老話兒說得好,‘成家立業’,那得先成家後立業,沒有女人咋成家?”陳星河說得頭頭是道,搭在左膝蓋上的右腿得意的抖來抖去。
“一說沒用的你就可能耐了,把人家姑娘扔下去的時候也不知道誰嚇得都不敢動彈了,還是我蹦下去給人家撈上來的...”潘風霆話音未落就跟馮憶香笑開了,因爲陳星河惱羞成怒一股腦坐了起來,開始從地上揪花花草草,拼命往他和馮憶香身上扔,幼稚得要命。
“對了,我明兒可不負責做飯了啊,瞧瞧你們倆吃的時候嫌棄那出,把我當廚神的夢想都給踐踏了。”馮憶香長這麼大有兩大痛處,一個是身高一直久居一米六再未長過,一個就是她做的東西很難吃,她自己都咽不下去。
“都起來回自己帳篷去吧,晚上溼氣太重,跟這兒躺多了可不好。”潘風霆笑着起了身,跟昨晚一樣在他們仨的帳篷周圍轉了兩圈,待確定沒有什麼動物出沒之後,這纔回了自己的帳篷。
他覺得馮憶香什麼都會,各方面都很出色,不會做飯真的沒有什麼的。
他會做啊。
日後結了婚,他一定多學一些菜色,把馮憶香喂得白白胖胖的......
就在潘風霆胡思亂想就快要睡着了的時候,一聲尖叫令他立刻就坐起了身,連外套都沒顧上穿就跑到馮憶香的帳篷跟前了。
“怎麼了?”潘風霆心裡着急,卻是不敢貿然拉開帳篷的拉鍊,畢竟不知道馮憶香現在穿着什麼呢。
“我,我帳篷裡有怪物!快進來救我啊!”
馮憶香已經哭開了,在帳篷裡頭噼哩噗嚨的,這時候陳星河也聽到響動跑過來了。
潘風霆一聽這話趕緊就拉開了帳篷的拉鍊,於是就見一個橢圓形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奔而出,不過幾秒鐘的事兒就躥到林子裡沒影了。
“傷哪兒了?”潘風霆趕緊把馮憶香打帳篷里拉了出來,眼見她捂着自己的眼睛,心下有了數,立刻找出信號槍朝天上放了一槍。
於是在這年秋天,馮憶香被一隻野兔撞傷了右眼。雖然皮相上一點兒損傷都沒有,可是她被醫生告知當不了飛行員,當不了兵,也考不了車票......
天知道那隻野兔子是怎麼跑到她帳篷裡去的。
*
馮憶香的胸部開始瘋長,是在她高二這年。她也不知道爲嘛自己的身高就這麼紋絲兒不動了,怎麼開始往橫着長,還只長胸呢?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啊?
女孩子的體檢在高中變得格外引人關注,馮憶香死死攥着體檢單子,生怕體檢完賤桃搶去又老神在在的評論一番...什麼身高板上釘釘了,什麼胸部又胖了,想想都煩!
彼時潘風霆和陳星河已經高中畢業了,一個去了清華,一個去了北大。人倆的畢業禮物都是跑車,可是把馮憶香羨慕得眼珠子都藍了。
馮憶香又大作了一場,搞得像全世界的人都欠她的似的,於是十八歲的時候,她得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臺自行車......
量胸圍那裡總是沒幾個人,其他項目倒是都排出去老遠的,馮憶香想着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趁着人少先把胸圍量了,結果她剛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往前邁了兩大步,脖領子就給人扯住了。
“咳咳,你怎麼跑來了啊?”馮憶香回頭一見來人是潘風霆,嚇得直接被自己口水給嗆到了。幸虧他來得早一步,要是趕巧兒看到她被人家拿着軟尺子量那裡,她非得瘋了不可!
“我來看看體檢的老師都是男的女的...”潘風霆的嘴角隱有笑意,眼睛在馮憶香體檢單子上掃了一圈兒,之後擡眼看了一下桃震,賞了他個表揚的眼神兒。
“少爺!您這也太護犢子了吧!”桃震見潘風霆來了就趕緊過來湊熱鬧,昨兒他打了小報告,之後聽潘風霆說逃課也要來陪馮憶香體檢,差點兒沒把牙笑掉了。
“幸虧你這尊大神來鎮着,你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對元寶的體檢單子虎視眈眈的!”張清子從體檢開始就一直是老母雞護崽子的架勢,如今見潘風霆來了,可是鬆了口氣。
“嗯,我看看誰有這個膽。”潘風霆閒閒的說了一句,而後狀似無意的掃了一圈屋裡的人,餘光瞥到有兩個男生不約而同的瑟縮了一下身體,不覺冷下了臉。
其實潘風霆畢業之前就對母校男女混在一起體檢這事兒特反感,他只要一想到一羣男人意淫他們家元寶就覺得噁心,所以煽動學生會的一幫人跟他寫了匿名上書,可惜建議並沒有被採納。
看看這一屋子的男男女女,聞聞這股子涌動着的,邪惡的曖昧氣息,學校這時候不張羅不許早戀了,機會還不都是你們給創造的。
潘風霆總覺得馮憶香傷了眼睛,是因爲他照顧得不夠周到導致的,一直覺得很愧疚,他感覺無法放着馮憶香獨自去面對測完視力之後的數據。所以昨天聽桃震說學校今天要體檢,硬是把一變態教授的課給翹了。
馮憶香隱隱覺得潘風霆似乎有些生氣了,乖乖跟着他的引導,最後才走到量胸圍這一項。眼見他把體檢單子遞到桌子上,之後就把外套脫下來了,一時有些蒙了。
“別怕,有我呢。”
他忽然附身到她耳畔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就背過身去用手將外套撐了起來。
馮憶香差點兒因爲潘風霆幼稚的舉動笑出聲,卻也因爲身後這個高大的男人,這一片遮擋,莫名就安心了不少。咬着脣擡起了胳膊,不敢去直視體檢老師的眼,只覺潘風霆剛剛口中吐出的熱度,至今還在耳朵邊緣徘徊。
體檢過後所有的人都陸陸續續的回到了班級,馮憶香回味着潘風霆匆忙離去的身影,突然就涌上來那麼股子捨不得。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之後就靠在窗玻璃上,巴巴的望着大門口的方向,感覺自己都快要哭出來了。
雖然清華大學離三聖堂挺遠的,潘風霆還是隔三差五的就能回來。馮憶香卻開始不再似往常一般那麼健談,因爲她怕自己如今津津樂道的東西,在一個大學生的眼中會覺得不值一提。她甚至私下託人買好了大學很多課程的課本,就怕萬一潘風霆說到了什麼話題,她倆眼兒一抹黑,什麼也說不出來。
起先她覺得陳星河和潘風霆都大她兩歲,她一直有兩個小哥哥罩着挺好的。可是如今這兩年的差距,令她覺得十分的惋惜,因爲潘風霆的腳步永遠都走在她前頭,她在後頭拼命的追,心裡變得越來越患得患失。
“別看了,人都走老遠了!”張清子笑着打趣,沒成想馮憶香轉過臉之後咬牙切齒的。
“我一定要考上清華,我一定要以第一的成績考進去。”
馮憶香說着朝天舉了舉拳頭,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兒。就算不能做到比潘風霆還要優秀,最起碼也要踩着他的腳印,這樣她纔能有與他同行的感覺。
張清子不似往常一樣給馮憶香鼓勁兒,突然就黯淡了臉色,“元寶,你老這麼追逐着他,不覺得累嗎?”
那樣優質的一個男人,是太多女人都趨之若鶩的。雖然馮憶香與他同樣優秀,可是畢竟她是一個女人,她覺得如果馮憶香真跟潘風霆走到了一起,恐怕會過得很疲憊。潘風霆今天的舉動確實挺令人感動,連她都覺得窩心,可是男人的細心周到到底能堅持多久呢,男人的感情到底是否能夠細水長流到女人渴望的盡頭呢?
人家剛大一,外面的花花世界和新奇的女人才剛剛接觸。他真的就能對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始終如一嗎?
“不覺得,我真的不覺得,因爲他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