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飛車到了希維爾租的廠房, 卻沒有下車。直到抽空了煙盒,他才發現天邊已然開始泛起白光了。他不是一直想見到斯頓,想要問他一句爲什麼的嗎?
可是如今答案近在眼前, 他卻發現自己居然並不是那麼想知道了。
緩緩的調轉車頭, 斯諾還是決定先去看一看陳星河。
“你們中國人是怎麼看待兄弟的?”
陳星河早已習慣這個怪男人的不定時出現, 只是在這個時間被吵醒, 又被灼眼的白熾燈照着, 令人有些不快。男人的眼底泛着精光,似乎完全沒有睡意,他問話的時候表情十分的認真, 好像真的想從他這裡得到答案。
“爲了兄弟可以兩肋插刀吧,也不知道你這個老外聽不聽得懂這句話。”
“兩肋插刀...我還真是聽不太懂...”斯諾說着開始用手機找這個成語, 待看完網上的翻譯之後, 他沉默了。
陳星河在看到斯諾的表情之後立刻後悔了, 因爲他似乎收斂了求知慾望,藍色的眼眸微微顫動, 令人完全看不懂他在思索着什麼。他的薄脣緊抿着,下顎的線條緊繃,彷彿有無盡的怒氣卻是隱忍不發。
“你不要在難爲我的兄弟了,我不希望他犧牲任何東西去填補你那個慾望的無底洞。”
“慾望?哈,哈...我總會在追逐的時候迷失, 忘記自己的初衷, 然後很快就會發現新的目標...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至於你口中所說的慾望...或許我比你們還要無慾無求。”
眼見藍色眼眸中的波瀾逐漸歸於平靜, 陳星河發現這個怪男人看起來竟是有些可憐, 根本與那個淡漠的叫人切斷他手指的人判若兩人。他將他修長的身體蜷縮在他的牀上, 看起來有些無助。
“既然沒那麼在意,不如放棄馮憶香這個女人如何?”陳星河勸着別人, 自己倒先無聲苦笑起來。他想他是有些羨慕斯諾的,不管他是利用什麼樣的手段,起碼他爲自己的感情付出過行動。而他從未踏入過戰場,直接繳械投降了。一個是他愛的女人,一個是他愛的兄弟,除了送上祝福,好像他做什麼都是罪過。
所以他才決定娶那個非洲女人,所以他纔買了一千頭牛去非洲...這事兒他都沒跟家裡說,誰都沒有說,只是在臨行前跟馮憶香說了。他說他要去非洲結婚,馮憶香樂得跟什麼似的,還吆五喝六的說要跟着他去給他裝門面。
“我記得你們中國有一句話,叫做血濃於水...爲什麼你們毫無血緣關係,卻能爲彼此付出這麼多,真是比親兄弟還親......”
牀上的人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喃喃自語,直到看着他顫抖的睫毛逐漸溼潤,而後慢慢睡去,陳星河不得不尋個角落貼着牆根坐了下來。這房間有一百多平,除了北邊這張牀再無其他,連囚犯的牀都要霸佔,他還真是頭回見這麼無厘頭的人。
陳星河瞄了一眼南邊門口站着的高大男人,估算着如果他去控制斯諾的話,是否能快過他腰間別着的槍。他心中想着,不覺再度站起身來到了牀邊。
“希維爾能在千米之外打爆你的頭,我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陳星河聞言大驚,而後迅速的調整了一下情緒,“...我只是想略微表達一下不滿。咳咳,你看,畢竟現在我只有這麼一張牀了......”剛剛斯諾看起來真的像是睡着了,可是他竟是這麼快就警醒了。
斯諾緩緩的坐起了身,而後還是決定到希維爾租的廠房去看一眼。他剛剛夢到了小時候,一切太過美好,令他不得不快速從夢中逃離......
*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纔會來找我。”斯諾沒想到馮憶香會找他到馬場見面,他起初以爲這女人在商場上贏了他,是個十分在意輸贏的人,想必是想在馬術上給他來個下馬威;或者驅馬奔馳,將他遠遠的甩在遠方...卻不想她只是騎着馬與他閒庭漫步,根本不似他以爲的那般好勝心強。
“其實我從小因爲動物傷了眼睛,所以現在不太敢騎馬了...就彷彿你給我的感覺,遠遠的就散發着危險的氣味,讓我不太想要靠近。”
斯諾聞言不覺輕笑,他沒想到這女人此次前來竟然上來就示弱,她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可是她明明說着自己所不擅長的,眼底卻絲毫沒有恐懼,她真是一個非常特別的人。
“不過有些事情不是你怕它就不存在了,就比如你跟潘風霆的關係。”
“兩腿夾緊些...”斯諾單手牽着繮繩,出言規範着馮憶香的騎馬姿勢,略一沉吟就想到了該怎麼接她的話,“...既然你找到我頭上,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你也知道當初潘風霆是合作項目的負責人,我這麼做,也是被逼無奈...”
“哦?你的意思,是潘風霆授意你這麼做的?”
“我想,他只是想擺脫你,只是方法有些太過殘忍了......”
“謝謝你斯諾,你給我這樣的解釋,我覺得心裡好受多了。”馮憶香沒有去看斯諾的表情,也懶得去猜度。斯諾這樣的人,他的話能信上三分都是多的。潘風霆和斯諾都是令人無法猜透的人,她如今也懶得去猜了。如今來找斯諾,其實根本就不是想聽到什麼解釋,或許她只是變着法兒的想讓自己死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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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昨晚掏空了桃震的身體,害他不能正常發揮他的騷浪賤了。車震,馬震,桃震...嘖嘖嘖......”馮憶香邊打趣邊往嘴裡塞了個蝦,吃得很香。她本就不是一個矯情的人,向來都是整個蝦子去了蝦頭,剩下的一股腦都送進嘴裡。曾經有個把她寵上天的男人會給她剝蝦皮,如今這個男人是別人的了,她也沒有繼續矯情的必要了。
照吃,很香。
“你這嘴裡見天兒的跑火車,不來點污段子你就難受是吧...”張清子現在天天忙得腳打後腦勺的,又放心不下馮憶香。索性跟她婆婆請了一天的假,帶着馮憶香到她喜歡的館子吃頓飯,他們小兩口也順便喘一口氣。結果這丫頭倍兒精神,上來就開始胡吃海喝,她真是白操心了。
“咋地,你們倆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還不讓人說啊?”
“別提了,我家熊孩子睡覺必須得有人抱着,一撒手就哭,一撒手就哭。我倆跟他媽輪班兒倒,個個都熬得小臉兒蠟黃的...你看看我這胳膊,肌肉都出來了!噁心死了!”
“哈哈哈哈,你這懷孕的時候天天刷朋友圈,害我後來看到圓潤的東西就暈乎,現在怎麼不曬了?你說你寶寶都生出來兩個多月了,除了我給踩生見過一次,後來就愣是不給看了呢。”馮憶香邊打着哈哈邊壞心眼兒的去戳張清子的胸,心說這奶媽子的‘胸器’就是壯觀,沒成想張清子冷冷的答道:“太醜,我本來想等好看一點再給曬,結果一直這麼醜。”
“真是親媽系列...”
“哎?你說陳星河家發生這麼大事兒,那老哥兒還獨自跟非洲逍遙呢,連個人影兒都抓不着,你說糟心不糟心。”
“他啊,那是辦正事兒去了...”馮憶香心知陳星河干嘛去了,此處不好多說。這小子當初選擇當生物老師就驚掉了一班人的下巴,等過後領個非洲媳婦回來,估計又是平地一聲雷。
三人吃飽喝足了之後,服務生拿着消費單說不開發丨票可以領一套茶具,馮憶香咋呼着非得要發丨票,於是三個人跟着服務員來到了收銀臺。
“咱是沒處報銷去,可是這稅也得照常讓他們交不是。”
“對對對,寶爺何時都不忘爲國家做貢獻。”
“喲,真是偉大,頭陣子不還給基佬事業做貢獻,給人家當擋箭牌呢麼。”
馮憶香揚着下巴跟桃震打哈哈,被突然冒出來的不和諧聲音弄得不悅的皺起了眉頭。所謂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這小婊砸敢這麼公然挑釁也是挺有種的哈,誰成想就是這麼寸,出來吃個飯也能碰到艾文兒。
馮憶香剛想說點兒什麼給她懟回去,不成想一陣冷風拂面,往日以行動遲緩派著稱的張清子就跟離弦的箭一樣上去就扇了艾文兒一巴掌。
“你果然和外面那些妖豔賤貨不一樣,你只是賤貨,並不妖豔,所以穿得跟火雞似的也沒用!”張清子現在的手勁兒不比以往,她還突然有些感謝家裡的那個熊孩子了。眼見她一巴掌下去艾文兒的臉上立刻泛起了一個大紅印子,心裡別提多痛快了。
“你怎麼能打人呢?”艾文兒被扇得眼冒金星,只覺裡子面子都掛不住了。她朝門口張望了一下,心說幸虧今天要跟她相親的人還沒有來,不然看到她這出可是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