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整個山區黑壓壓的寂靜無聲。忽然,有十幾道手持火把的身形由遠而近,在幽暗的林中劃出了一條明亮的軌跡。
“到了。”樑毅忽然停下腳步,手指着前方的山坳低聲說道。
大家順着樑毅所指的方向藉着月光仔細一看,發現不遠處的山坳之中果然有着一些帳篷和木屋的輪廓。不過卻沒有一絲火燭的跡象,漆黑一片。待下得山坡來到近前,衆人這纔看清。這山坳之中凌亂的搭建着數頂破舊的帳篷,在山坳的中心,有着幾間簡易的木房。附近沒見到一個人影,估計村民們已經早早的睡下了。爲了不驚嚇到村民,古天讓衆人止住腳步,只和老楊兩人走了過去。
二人來到一座帳篷之前側耳傾聽,從帳篷裡面傳出幾人低低的交談之聲。
老楊心急,一把撩開帳篷對裡面的人道:“鄉親們,是你們嗎?我是楊平波啊,我回來了!”
帳篷裡的人被嚇了一跳,當聽到楊平波幾個字的時候,其中一人站了起來來到老楊面前,當此人看清了老楊的面目,頓時一把拉住老楊的手,激動的說道:“楊大叔,真的是你麼?你出海捕魚一去不返,可把楊大嬸急壞了!”
“你是。。。”老楊望着眼前的年輕人,看了半天,卻是沒認出來。
“我是狗子啊!你不認識我啦!”
這自稱狗子的人蓬頭垢面,瘦的皮包着骨頭。老楊又端詳了好一會,終於認出了此人。
“狗子!你大嬸還好麼?”老楊牽掛老伴,急切的問道。
狗子略一猶豫,方纔開口說道:“她還活着,只是已經兩天沒起牀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她究竟怎麼了?”老楊聞言臉色大變,焦急的問道。
狗子眼神一暗道:“楊大叔,現在的情況你也應該知道,我們缺衣少食,連山上的野菜都挖光了。別說是她,就是我們這些年輕人都要堅持不住了。”
“她在哪?帶我去見她!”老楊拉住狗子,轉身就走。
在狗子的引領下,幾人在一間木屋的門前停了下來。狗子指了指其中一間木屋對老楊道:“楊大嬸就在裡面。
老楊推門走了進去。眼前的情景讓他嚇了一跳。木屋之中沒有牀鋪,地面上只有幾張破草蓆。此刻草蓆之上蜷縮着幾道身影,定睛一看之下,都是幾名老婦。老楊進來也沒人理睬,這些人一個個雙目緊閉,氣息微弱。
“淑蘭!”老楊一邊呼喚着老伴兒的名字,一邊彎下腰去仔細尋找。好一會,老楊纔在幾個老婦之中辨認出了自己的髮妻。
老楊一把將奄奄一息的老伴抱在懷中,頓時老淚縱橫。被抱在懷中的老婦身子微微一震,睜開了朦朧的雙眼。
望着近在咫尺,日思夜想的熟悉臉龐,老婦人微弱的呢喃:“老頭子是你麼?我又是在做夢吧。”
“是我啊,淑蘭,我是平波啊!這是真的,你不是在做夢啊!”老楊抱着老伴,頓時失聲痛哭。
楊大嬸顫抖着伸出手來,輕撫着老楊的面龐,兩行燭淚也是潸然而下。“真的是你嗎,老頭子你終於回來了。臨死之前能見你一面,我死也瞑目了。”
“不!你不會死的!我們有糧食吃了,也有錢了,你不會死的!”老楊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對古天道:“小天,快把乾糧拿來。”
有了路上老者差點被燒餅噎死的經驗,古天對老楊道:“大叔,我看大嬸並無染病,就是餓的,現在讓她吃下乾糧,恐怕對身子不利。我看還是先熬些粥給她吃吧。”
說着,古天轉身來到門外,對着遠處高聲喊道:“樑大哥!你們都過來吧。”
不遠處的樑毅等人聽到古天的呼喚,紛紛從草叢後走了過來。
這時,老楊回來的消息已經在村民中傳開,木屋前已經站滿了人。見到樑毅幾人身穿軍服,頓時有人面現驚恐,一個個戰戰兢兢,不斷後退。
古天見狀連忙高聲安撫村民:“鄉親們不要怕,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是隨楊大叔一起回來的,我們不會傷害大家!”
聽古天這麼一說,大家這才安穩了下來。其中一位老者走了上來,對古拱拱手道:“這位小哥,我是榆樹村的村長,你是和楊平波一起回來的吧?平波可好?”
古天微微點頭,對老者道:“村長,楊大叔很好。我看大家都餓壞了,我們帶了些糧食,大家先吃了飯在詳談吧。”
說着,古天轉身安排大頭等人趕快生火燒飯。世事造人,歷經波折的古天現在顯得老成了許多,言行舉止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老村長被涼在一旁也沒敢多言,趕緊招呼幾人過來幫忙。
他們出海所帶的糧食還剩不少。有人放下肩頭的米袋子,有人拿出鹹魚臘肉。村民們一見到糧食,頓時都有了精神。抱柴的抱柴,燒水的燒水,還有人幫着大頭等人埋鍋做飯。時間不大,飯菜的香氣飄便滿了小山坳。
村民們已經幾年沒有聞到肉香了,一個個瞪着眼睛望着鍋裡的白米粥和沸騰的肉湯,情不自禁的口水橫流。
直到米粥熬得滾爛,古天首先叫人盛了幾碗端到木屋之中給幾位老夫餵食,隨後開始給村民分發食物。村民們都是老實人,即便是餓的頭昏眼花,也都井然有序的排着隊伍,手中拿着破盆爛碗,依次到爐竈前領取自己的那一份,隨後便迫不及待的蹲坐在角落裡狼吞虎嚥起來。
一切安排妥當,古天迴轉到木屋之中。此時的老楊正在一小口一小口的給老伴喂粥,神色中充滿了愧疚。
喝下半碗米粥,楊大嬸已然坐了起來,氣色也好了很多。老兩口滿目含情,一邊吃着飯,一邊述說着離別之情。一旁的古天這才放下心來。
由於人數衆多,又沒有大鍋,只能做一鍋吃一鍋。這頓飯足足吃了兩三個時辰才告一段落。整個晚上小山坳中比過年還要熱鬧,出現了久違的笑語歡聲。
草草休息一番,次日天明古天就將老楊等人叫到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計劃。同來的還有村長和幾個村民。
大家圍坐在一起,古天首先看了看老楊開口問道:“楊大叔,大嬸的身子怎麼樣了?”
“她啊,就是餓的,填飽了肚子後精神好多了。”老楊夫妻重逢,臉上掛着笑容說道。
“那就好。”古天點了點頭道:“楊大叔,這裡你比較熟悉,您看我們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老楊想了想道:“小天啊,眼下蒼泰國兵荒馬亂,民不聊生,我看到哪都是一樣。這裡地處邊塞,反而到是清靜一些,不如我們先居住在此,以後再做打算。”
老楊剛剛剛與親人相聚,自然不願離開。
古天沉思半晌,轉頭對大頭道:“大頭,咱們帶的糧食還有多少?”
大頭聞言咧了咧嘴道:“大哥,村民們昨晚一頓就把咱們所有的糧食都吃光了。”
“這樣。。。”古天低着頭沉默不語。老楊的提議古天不是沒有想過,可是這裡這麼多張嘴都要吃飯,留在這裡,自己肩上的擔子可是不輕啊!
好一會,古天才擡起頭來對老村長道:“村長,這附近哪裡可以買到糧食?”
村長年紀一大把,經驗豐富,察言觀色間自然可以看出這個少年就是這些人的領頭人,當下十分客氣的答道:“少爺,眼下只有在逸烽城中才能買到糧食,可是價格高得驚人啊!這裡連年戰亂,莊家早就荒廢了,聽說糧食都是從鄰國運來的,故此十分昂貴,可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
古天點了點頭,又看向了樑毅:“樑大哥,不知你有什麼打算?”
樑毅嘆了口氣道:“我現在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我和我這幾個弟兄早已家破人亡,所以我們才投軍殺敵,爲的就是爲親人們報仇。可是眼下蒼泰國對夷興稱臣,軍中我們是不想回去了,走到哪算哪吧。”
古天心中一動,真誠的望着樑毅道:“樑大哥,如果你看得起兄弟,便跟着我如何?只要有我古天吃的,就有幾位大哥吃的。”
對樑毅等人,古天早就有把他們留在身邊的意思。自己人單勢孤,身邊又都是些不懂武藝的普通人,幫不上自己什麼忙。有了這幾個經歷過生死磨練的軍人相助,無疑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樑毅微微一笑道:“其實我和幾個兄弟也正有此意。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發現你不僅修爲了得,而且還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我們反正無家可歸,以後就跟着幾幹了,你就是我們的帶頭大哥,一切都聽你的。”
“是啊大哥,我們就跟着你幹了!”其他幾個軍兵也起身附和道。
古天擺了擺手道:“你們都比我年長,怎麼能叫我大哥。”
樑毅等人有點急了。“大哥不必推辭,叫大哥其實就像叫大人一樣,年紀再小的長官我們也得叫大人,這不是軍中,叫大人有些不合適,自然是要叫大哥了。”
“是啊,是啊。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老大。”其他幾人也跟着起鬨。
見幾人心意已決,古天只得默認了。
“樑大哥……”
“老大,叫我樑毅就行了。我叫你大哥,你又叫我大哥,這不亂了套了麼?”古天剛要說話,就被樑毅打斷了。
沉吟了一下,古天還是搖了搖頭道:“樑大哥,你叫你的,我叫我的,你比我年長不少,讓我直呼其名我實在是不習慣。”
樑毅還要爭辯,古天卻擺了擺手止住了他的下文。隨即古天正色道:“樑大哥,你們身着軍服,不會有人找你們的麻煩,行動比村民要方便一些。這樣,一會你多帶幾人進逸烽城去買些糧食和生活用具,最好再買上一架車馬,以做今後採買之用。你們順便再打探一下城中的情況。另外在給兄弟們換身衣衫,看你們的軍服都破爛到什麼樣子了。”
說着,古天解下身上的包袱,將裡面的銀幣一股腦的倒在地上。“把這些都拿去,能買多少就買多少。”
相識沒有幾天,古天便對自己傾囊而贈,深信不疑,這讓樑毅深受感動。他用力點了點頭,隨後包上銀幣,領着幾名軍兵和大頭等人轉身離去。
這就是古天的可貴之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錢財在他的眼中更是沒什麼概念,說成優點便是視錢財如糞土,若是說成缺點的話,那就是敗家子。如果樑毅幾人拿着錢跑了,古天也不會後悔。要讓別人相信自己,首先就要相信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