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的去世雖算不上是一個時代的象徵,但從這裡開始,李世民能明顯感覺到屬於自己的貞觀時代開始凋零了。
一種時不待我的感覺,縈繞在李世民的心頭。
所以,李世民對萬象神宮也沒什麼興趣了,李世民表示要修建一座凌煙閣。
面對李世民的要求,李泰能說什麼,馬上便開始修建。
很快便到了年初開春,因爲對魏徵哀悼只有五天,所以開春後,便開始各種拜年。
而李泰在來到京城時,都會在春節後某一天舉行拜年酒席,就這一天所有來魏王府拜年的人都能在這裡吃流水席,不過這天后,魏王就出去拜年不在府邸了。
因去年如此,人們也都已習慣,所以李泰這裡今日人情往來最多。
而李泰也就藉助這機會見到馬周,大大方方把馬周帶到相當寬闊的園子裡,讓盧安壽把守進出口,甚至就算有人來偷聽的話,至少目光所及沒有什麼遮攔的地方。
“魏王!”馬周看着李泰感嘆道:“真是好久沒跟魏王您這般見面了!”
“只要我們志向始終如一,見面不見面,又有什麼關係。”李泰搖頭道,
“今日來有兩件事,第一件事,隨着鄭國公的逝世,我跟太子間的政治平衡被打破了!”
馬周聽到這話,倒有些驚訝的看着李泰,感嘆道,“魏王謹慎啊!”
說實話,現在李世民的幾位大臣雖然並沒有明確的支持李泰。
但某種時候,縱容魏王勢力不斷變強卻沒進行控制,這本身就是一種隱性支持。
原本有魏徵在,哪怕他已經病了,只是有一個太子太師的名頭放在那裡。
至少所有人都會不自覺的認爲,李世民沒有放棄李承幹。
但現在魏徵死了,雖然人走茶涼不會那麼快,但死了就是死了,隨着魏徵遺留的政治影響力不斷下降,李承干與李泰間原本維持平衡的關係自然而然便失衡了。
只不過馬周沒想到,隨着魏徵的逝去,李泰沒幸災樂禍的高興李承幹這張最大的牌丟失,反而第一時間發覺自己與李承幹間的政治失衡,引起警覺找自己商量,這讓馬周多少稱讚了一句。
“魏王無需擔心,這是聖人要考慮的事。”馬周平靜道,
“微臣記得,您好像從八歲時便離開東宮,與晉王雖親卻不近,如今晉王開府在即,是不是應該與血親多走動走動!”
因爲長孫皇后沒死,所以不論是晉陽,還是李治,都是由長孫皇后親自撫養的。
而隨着李治的年齡到了十五歲,差不多就要開始準備開府了。
基本上這一年不再皇宮中居住,而是在長安府外選擇府邸,派遣長史協助李治進行管理。
等到了明年,差不多就去自己的封地去了。
李泰能回來是因爲朝廷需要他回來,若他再不回來,怕就要把洛陽完全經營成自己的了。
但是晉王李治,想要回來,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我明白了!”李泰聽到馬周的話點點頭,自己的親弟弟嗎,自然要好好對待。
李泰點點頭,繼續對馬周道,“賓王,你有沒有想過,承幹會鋌而走險……”
馬周聽到這話不由瞪大了眼睛,顯然這是馬周完全沒考慮到的,思索了一會兒道,
“聖人如今龍體安康,魏王您雖與太子間有所失衡,但只要聖人予以補齊也絕非難事。
太子應該明白,這些日子有魏徵協助,他所做錯事到底已經過去。
只要他謹小慎微不再犯錯,朝廷大臣多得是望他浪子回頭,他又何必鋌而走險!”
“也許是因爲,他想要證明,他比我優秀,甚至比父親更優秀吧!”李泰摸摸鼻子,有些無奈的說道,“哪怕一件也好,否則他又怎麼坐得穩那個位置。”
馬周真不知道應該從什麼地方吐槽比較好。
說實話,李承幹就好像是身家萬貫的富二代,這富二代如果只單純混吃等死,那別得什麼都不要說,李泰再怎麼努力,最後能不能登上那位置都是未知之數。
但如果李承幹就是一心一意想要創造一番事業,就是想證明自己比李泰要強。
各種鬧騰下,那他好不容易出身就附帶的名望就這麼折騰沒了。
“此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可再外傳,除了加強警戒,什麼事都不要做!”
馬周鄭重對李泰道,“尤其不要跟太子獨處,凡能帶上親衛的地方都帶上親衛。
凡不能帶上親衛的地方少去別去,我們只有等待等太子先動,長安到底是聖人說了算!”
馬周說道這裡無奈嘆息,又或是祈禱,“太子應該不會愚蠢到這地步吧!”
“誰知道呢!”李泰搖搖頭說,“剩下來,便是第二件事了!”
“嗯?”馬周聽到李泰的話不由一陣恍惚,馬周這時候看到孫思邈提着自己的藥箱走過來,剛剛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被李泰抓住了!
“盧安壽,祖長明,給我把賓王按住!
要不是孫神仙告訴我,我都不知道賓王已經逃了多次身體檢查了!”
李泰果斷招呼兩個壯漢過來,雙手雙腳把他按住了!
“魏王,魏王,您不能過河拆橋啊!”馬周面對兩個壯漢狠狠抓住他的四肢,瘋狂想要掙扎,但現實卻是他此刻動彈不得半分啊!
孫思邈也不說話,過去就把馬周的衣服給扒了,然後拿出聽診器,放到了馬周心口聽。
聽診器這種東西,發明起來倒是不難,但對醫學來說卻相當重要。
畢竟中醫原本就有望聞問切的說法,只不過聞這東西既可代表味道,但也能夠代表聲音,就好像四書風雅頌一樣。
中醫多少也是有根據患者的聲音聽患者的身體狀態的技巧,只不過,聽診器這種東西出來後,聽起來更加的清楚了而已。
而孫思邈在馬周的身上聽了一會兒,放開聽診器道:“吐出舌頭來!”
馬周雖然嘴巴上很是抗拒,但面對神色專注的孫思邈,還是乖乖吐出舌頭來。
孫思邈看了看後,點頭道:“最近是不是一直都在吃南邊來的蔗糖?”
“不能吃嗎?”馬周聽着孫思邈的話忍不住的問道。
“吃太多了!”孫思邈搖搖頭說道,“此爲陰津虧耗,燥熱偏盛,若日久病情失控,則陰損及陽,熱灼津虧血瘀,而致氣陰兩傷,陰陽俱虛,絡脈瘀阻,經脈失養,氣血逆亂,臟腑器官受損,則神仙難救!”
“孫神醫,你不會騙我吧!”
馬周聽着孫思邈的話不由臉色發白,上一個不接受孫思邈治療的人,前幾天纔剛剛擡走。
對於馬周來說,孫思邈的話,真不敢不信啊!
“消渴病!”孫思邈道,“從此禁糖禁酒,少吃精面,我再給伱開一份藥方,常年注意飲食,當能保你至六十歲。”
“不要啊!”馬周聽到孫思邈的話,忍不住哀嚎道,“禁糖禁酒,我還怎麼活啊!”
“賓王,我明日便進入皇宮跟阿耶告知此事,以後你的三餐都去光祿寺食用。”李泰相當從容的對馬周道。
“魏王,用不用這麼絕啊!”馬周聽到李泰的話不由哀嚎,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啊!
“嗯~”李泰點頭道,“對了,京城中所有的酒肆,以及甜食的店鋪,我都會告知一聲。
從今天起不對你家出售任何蔗糖與酒水,所以你就算是在外面也買不到的!”
“魏王,是不是太過分了!”馬周見李泰居然來真的,不由開始打感情牌了。
因爲馬周相信,外面的酒肆絕對給李泰這個面子。
“賓王,在高陵還是一片荒蕪的時候,你莫要忘記了,你與我兩人的夢想。
我可不希望將來要我替你去看大唐百姓溫飽安康!”李泰果斷雙手握住馬周雙手道。
“魏王……我知道了,我聽孫神仙的就是了!”馬周很嫌棄的從李泰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轉眼間已十五年過去,馬周已成爲吏部正三品的重臣,李泰也已成爲與太子抗衡的賢王,但即使如此,兩人都還沒有忘記曾經的諾言。
“嗯!”李泰很是滿意的點點頭,然後轉過頭對着了孫思邈說道,
“孫神仙,賓王便是交給你了,若他不遵照醫囑,那我便讓他以後天天去光祿寺吃飯!”
“還是就只有魏王能夠治他啊!”孫思邈此刻卻是忍不住的感慨道。
“能治住他的,只有他心中的夢想啊!”李泰搖搖頭道。
隨着這一件事情安排的妥當,李泰倒也沒有主動跟薛仁貴見面。
今天發生的事情,李泰也記錄了下來,比如安排孫思邈對馬周進行診斷,至於自己跟馬周之間的談話,則是簡簡單單的用上了敘舊兩個字。
畢竟馬周魏王府出身,跟自己敘敘舊誰也挑不出什麼來。
至於其他的倒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多說。
李泰倒也聽從了馬周的建議,對皇宮,岳丈等幾人先拜會之後,便來到晉王府。
而李泰來時卻看到漢王李元昌的馬車也在此地,這倒讓李泰有幾分意外。
“兄長,你今日怎麼來了?”李治見到李泰過來拜訪還挺新奇的。
“這年我都忙於修建萬象神宮,與你間並無什麼走動,只在你開府喬遷時送了一份賀禮,如今春節年節,偷得半分空閒,這不是來見你了!”
李泰過來道,“你不怪我吧!”
“兄長能來便是雉奴最高興之事,說得是哪裡話,還不快進來!”李治道。
“既然晉王您今日有貴客,那我就先告辭了,還請切勿忘記了約定!”李元昌道。
“漢王不再多留一會兒?”李治看着李元昌離開不由開口。
漢王李元昌不屑的看了一眼李泰,冷冷道:“不了!哼!”
李治看着眼前一幕,臉色不由難看了起來,畢竟他沒有想到李元昌居然連裝都不裝。
“漢王,走好!”李泰倒笑呵呵的對李元昌行禮,反正自己不能失分了。
李元昌跟自己不和那是正常的,因爲他跟李承幹是真正的臭味相投。
與之對比,如果他面對自己如果還笑眯眯的,那自己反而要擔心他哪天要捅自己刀子了。
比較起來倒是眼前這位讓自己頭疼。
李泰知道李治多少是講親情的,但他會不會捅自己刀子,那真是誰也沒辦法保證。
畢竟這傢伙心黑起來,那是真的黑啊!
而李泰倒也不多話,跟着李治進入到了屋子裡面,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等上茶水後,李泰對李治道,“雉奴,你既已開府,那想來便是要考慮錢糧。王爺發放的俸祿雖足以衣食無憂,但想過得逍遙,自己手裡要有錢糧纔是。”
“四哥的意思?”李治看着李泰,卻有幾分不解。
“你大姐出嫁的時候,我便送了一排地契作爲她的嫁妝,讓她手上有些零錢,使喚下人的時候也方便一些。
你也一樣,以前你在宮裡自然用不到什麼錢糧,但你現在已到宮外,有錢纔好立身啊!”
“兄長的意思是?”李治聽到李泰的話倒有幾分茫然,或者說,他有點不敢想。
“這就要看你喜歡什麼了,如果你比較喜歡喝茶,我給你一份茶葉的乾股,如果你喜歡吃甜的,蔗糖行業也是大有可爲。”
李泰倒是相當從容的介紹着自己的產業,道,“我就你這麼個嫡親弟弟,總歸希望你過得好些!”
“四哥!”李治聽到了李泰的話不由熱淚盈眶。
以前在皇宮的時候沒什麼,但出來後,李治感覺自己真的是缺錢啊。
沒有想到李泰這般好,趕着給自己送錢來。
“雉奴對馬匹有幾分的愛好……”李治倒是小小說出了自己的需要。
心中想着,以四哥的脾氣,應該會給自己建立個馬場吧!
“哦,喜歡馬匹,這是好事啊,男兒尚武,本應如此!”李泰點頭道,“高陵那個馬場,便送給你了,我明日便讓人把文書送過來!”
“是跟太僕寺合作建立的那個馬場?!”李治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
“嗯!”李泰點點頭說道。
李治看着李泰,眼神很是複雜,現在送禮都這麼豪橫嗎?或者說,這就是來自四哥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