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章,你一個堂堂的團長竟如此挖苦一個優秀的政工幹部,小心我給扣個右傾的帽子。”
“哈哈哈,好大的口氣喲,我夜裡起更,可沒少聽見你這位優秀的政工幹部在夢裡喊宋曉菲!你到了特務連那裡可得收斂一下,就興章那張破嘴用不了兩三天,五三五團沒人不知道你柳主任的‘夢想’了。”
柳眘突然被柳義章說破夢中的私密,頓時羞的滿臉通紅。
柳眘自從與宋曉菲分手後,白天還好,忙忙碌碌地啥事也不想,可是到了夜深人靜時,柳昚就禁不住思念宋曉菲,宋曉菲的音容笑貌一遍遍在腦海放映,自己與柳義章合力創作的散文詩《種子山的春天》,在兵團內刊上發表後引起巨大反響,好評如潮,不知道宋曉菲看到沒有,也不知道宋曉菲會不會如柳義章所料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自己在夢裡確實經常夢見宋曉菲,甚至有幾次還把內褲弄溼了。
柳昚跟柳義章性格迥異,在追求女人這件事上反差特別大,柳義章不會主動追求自己喜歡的女人,但對方一旦撩撥自己,他就會果斷下手,而且是下重手,徹底把自己喜歡的女人給征服。柳昚恰恰相反,他對喜歡的女人比如說宋曉菲,他會主動進攻,熱情奔放,有說不完的情話,但就是遲遲不出手,更不敢越雷池半步,跟宋曉菲接觸那麼長時間,都是宋曉菲主動拉過他的手,而柳昚只是一味地幻想,想的很到位,行動很疲軟。柳昚追求的第一個女孩就是吳雨桐,那時候天津剛解放,他就來到吳祥森身邊,與吳雨桐朝夕相處,吳祥森經常要在前線指揮打仗,有時十天半個月都回不了家,就留下柳昚照顧吳雨桐,吳雨桐那時候十四五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又天天讀《西廂記》,對書中張君瑞與崔鶯鶯的愛情甚是羨慕,柳昚能說會道還會寫文章,吳雨桐就把柳昚當作張君瑞,把自己比爲崔鶯鶯,經常對柳昚說一些書中的橋段,可是柳昚壓根就沒讀過《西廂記》,因爲在他老父親的眼裡,《西廂記》就是一部淫|書,吳雨桐很快認識到柳昚就是個花架子,表面看誇誇其談無所不能,實則是敗絮其中索然無味,白白辜負了自己的芳心一片。而柳昚呢,還不知其所以然,他發現吳雨桐對自己越來越冷淡,尤爲明顯的是原先看自己的眼神由青睞換成了白眼,直到有一次自己送她到南京金陵中學辦理入學手續時,自作主張地跟教務主任吹噓說自己是吳雨桐的男朋友,這可捅了馬蜂窩,不僅給吳雨桐帶來了麻煩,還被吳雨桐狠揍了一頓,罵柳昚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徹底把自己對吳雨桐的最後一絲熱情給澆滅,柳昚心中一直把吳雨桐當做自己的初戀,甚至在日記中曾多次寫過對吳雨桐的一些性幻想,直到遇見宋曉菲,自己對愛情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義章,你知道我說夢話還不早提醒我?你偷聽我的隱私還取笑我?你太不仗義了,簡直就是個僞君子。”
柳昚摟着柳義章的肩膀像個小女人一樣憤憤不平。
柳義章一把把他推開,笑着說,“柳昚,你這撒嬌的功夫我可消受不起,我現在提醒你也不晚喲,明天對你可是至關重要,你好好地籌劃一下如何俘獲宋曉菲的芳心,你倆是有感情基礎的,雨桐現在又不在,五三五團能跟宋曉菲說上話的也只有你了,從明天開始你對她重新發動攻勢,也算是我交給你的戰鬥任務。”
“義章,我知道你對我追求宋曉菲是鼎力支持,你也聽見我說過的夢話了,咱倆之間本來就沒啥隱私,不瞞你說,你跟雨桐共赴巫山雲雨的時候,我都羨慕死了,越是偷聽越是心急火燎,對宋曉菲更是想入非非,可是我沒你那兩下子,義章,你教教我對付女人,該從哪裡下手?”
“滾!”柳義章擡腿就是一腳,把柳眘踹了個趔趄。
“你這個混賬玩意,你偷聽就偷聽了吧,還沒完了,你以爲這是武術,有基礎動作,需要我手把手地教你,好歹你現在也是副團級了,還跟個雛兒似的,快上牀睡覺,自己慢慢想轍去。”
柳昚一撇嘴,“不教就不教唄,至於吹鬍子瞪眼大動干戈嗎?才幾點就睡覺?我再陪你聊會兒,今天彭總對你讚不絕口,我以前聽吳軍長講彭老總很少夸人的,現在第五次戰役進展很順利,咱們兵團的其它幾個軍都在三八線殺敵,我們七十七軍卻窩在深山老林休整,義章,你着急不着急?”
“着急有啥用?你又不是不清楚,牧鹿原一戰,七十七軍雖說取得了偉大勝利,但同時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打仗跟做其它事情一樣,有張有弛才能長久,七十七軍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恢復元氣。把腦袋伸過來,我給你說件大事。”
柳昚趕緊湊到柳義章的跟前,柳義章小聲地說道,“其實我七點多就離開了野戰醫院,然後去了軍部,軍長給我看了兵團在前線的戰況通報,兵團的三個軍齊頭並進勢如破竹,殲敵數萬,看上去勝券在握。我和軍長仔細地研究了目前的敵我態勢,我的結論是悲觀的,兵團這是典型的冒進,正在一步步鑽進李奇微布好的口袋,一路上消滅的全是南朝鮮部隊,美帝的精銳部隊是在有計劃的撤退,幾乎沒有傷亡,我們兵團的彈藥很快就會消耗殆盡,到那時候聯合國軍就會瘋狂反撲,進行全線反攻,他們的機械化程度太高,短時間內就會穿插到兵團的後方,對兵團的突前部隊實行切割包圍。所以我五三五團從明天開始,要秘密備戰,現在兵團的三個軍十多萬部隊橫向分佈在數百公里的戰線上,就像一條長蛇陣,在三八線附近呈一條直線分佈,而不是剛開戰那樣的梯隊防禦態勢,離咱們馬息嶺離最近的就是兵團的前線指揮部,指揮部設在一個叫嵬膽裡的小山村,離馬息嶺二百多公里,我敢斷定,美帝步兵獨立七師的機械化部隊可以輕而易舉地突破我兵團的防線,直插二十公里就能對兵團前線指揮部構成致命威脅,我已經跟軍長達成共識,一旦美軍機械化部隊突破一線,我就立即率領五三五團以最快的速度馳援兵團指揮部,兵團指揮部的留守部隊僅有一個營,這是極其危險的,我跟美帝的主力部隊交過幾次手,我特別清楚他們的攻擊力有多強。所以我們不是沒仗打,而是火候不到,這種增援解圍的戰鬥跟種子山阻擊戰不可同日而語,我們沒有任何優勢可言,難度超乎想象,傷亡是不可避免的,這就是典型的狹路相逢勇者勝!我估計最多再堅持四五天,兵團前線指揮部就可能受到威脅,屆時我必須帶領五三五團前往嵬膽裡馳援,因爲七十七軍現在只有五三五團是整建制的,軍長也當着我的面跟兵團前線總指揮董錚通了電話,把我要增援嵬膽裡的想法跟他談了,董錚一方面覺着我們五三五團剛打完種子山阻擊戰,已經很疲勞了需要繼續休整,不好意思徵用我們,再一個就是他對當前兵的進攻態勢非常滿意,覺着我說的這種危險不可能發生。這次軍事行動,我決定不帶你去,這種遭遇戰你幫不上啥忙,我還得分心照顧你,我已經跟軍長說好了,這段時間你代表軍部全程陪同來前來慰問的文工團,到七十七軍相關部隊的駐地進行慰問演出,這一遍走下來怎麼也得一個多星期,有這麼長的時間,你拿下宋曉菲應該問題不大,記住戰爭與愛情並不矛盾,都一樣的偉大。”
柳昚聽不懂柳義章的軍事分析,但他知道柳義章說那麼多就是爲了說服自己不許參加此次軍事行動,真正的目的還是爲了保護自己,怕自己在遭遇戰中發生不測,韓兆斌就是死於意外。柳眘想反對但知道反對也是徒勞,他和柳義章已經到了心領神會的地步,只要是柳義章做出的決定自己都必須無條件服從。
他握着柳義章的手,眼睛潮溼了,請求道,“義章,我聽你的,但你也要答應我,你必須活着回來!”
柳義章把柳昚的手一甩,笑着說,“真心受不了你的婆婆媽媽,你又不是雨桐,跟我賣啥風騷?另外,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妹妹衛稷不是在野戰醫院工作嘛,白天軍長見到了衛稷,非常喜歡她,說是很有眼緣,非要收衛稷爲義女,今天晚上我也答應他了。我主要考慮到我和雨桐的關係,吳祥森收衛稷爲義女,就多了份慰藉,相當於又多了個女兒,這樣對雙方都有好處。假設,我說的是假設,我在這次軍事行動中發生了意外,你就替我做一件事,照顧好衛稷,把她當成你親妹妹一樣疼愛,不能讓她受一點點委屈。”
柳昚一聽柳義章說得這麼嚴重,有種在交待後事的感覺。
他又握住柳義章的手,眼中泛着淚花,懇求道,“義章,你就帶上我吧,如果你真有什麼意外,我活着也沒啥意思了。”
柳義章恨不得再踹柳昚一腳,他嚴厲地說道,“這次軍事行動是絕對機密,現在除了軍長,就你知道詳情,我對你交待後事,就是爲了你能爲我而活着。再說了,我說的是假設,又不是真去送死,以後別這麼娘們家家的,動不動就多愁善感,硬氣些,記住我的囑咐了嗎?”
“當然記住了,你放心,無論你這次軍事行動結果如何,我以後都會把衛稷當親妹妹一樣看待,但是如果失去了你,我的世界真的會坍塌的!義章,你一定要活着回來!”柳昚央求道,他的眼淚奪眶而出,他的生命裡寧可沒有宋曉菲,也不能沒有柳義章,他與柳義章之間的感情遠遠超出了友情,而是一種親情,一種說不清道不白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