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娣毫無防備,見皇后忽至,身後還跟着一名太醫,早已嚇破了膽,渾身顫抖起來,直直的跪下:“參見……皇后……皇后娘娘。”
唐紹面若冰霜,道:“茗衣,扶婕妤娘娘躺下。”
唐紹隨後命李太醫上前給王娣號脈,轉身對身後的德妃說:“派人把太醫院所有正在當值的太醫全部叫來。”
德妃福了福身,道:“是,臣妾這就讓琉璃去叫。”
李太醫診完脈,道:“回娘娘,王婕妤確實已有兩個月的身孕。”
“先去一旁侯着。”
“是。”
唐紹坐到牀邊,兩道冰冷的目光直逼王娣:“本宮已查過了,從生下永敬後你便一直未侍寢,你最好如實告訴本宮,你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王娣哭道:“娘娘,臣妾沒有懷孕,真的沒有。”
唐紹冷哼一聲:“有沒有懷孕,等太醫們都到齊之後再說吧。”
太醫院傾巢出動,自然驚動了萬歲殿,光義大怒,因此太醫們還沒到,光義已先一步到了正陽宮。
屋內衆人毫無準備,只有唐紹自己仍然冷靜:“參見陛下。”
頓時,屋內黑壓壓的跪了一片,光義看見人羣中跪着的王娣,不禁怒火中燒,厲聲喝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唐紹起身答道:“臣妾聽聞王婕妤有了身孕,實在不敢相信,因此傳了太醫來診脈。”
光義將視線轉向李太醫,道:“結果如何?”
“臣診斷出婕妤娘娘已懷胎兩月。”李太醫擡頭,見光義面色鐵青,額頭上青筋暴露,不敢再說下去,繼續低頭跪着。
王娣跪着挪到光義跟前,拉着光義的龍袍哭喊道:“陛下,臣妾真的沒有懷孕啊,臣妾沒懷孕啊陛下,求陛下明察,還臣妾一個清白吧。”
“哼。”光義一腳踢開王娣:“你一面之詞讓朕如何相信?等太醫們來了,一個一個挨着給你診脈,到時侯你再證明你的清白吧。”
光義坐定,道:“都起來吧。”
衆人均站到兩側候着,唐紹站在光義身旁,看着正閉目養神、滿臉怒氣的光義,十分心疼。她不敢想象這件事的後果,也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會讓多少人遭殃。
“臣等見過陛下,見過皇后娘娘。”
光義睜開眼,道:“去,一個一個挨着給王婕妤診脈!”
過了好大一會兒,太醫們診完脈,一個個面面相覷,心中驚恐,這,怎麼會這樣?
“怎麼樣,診出結果來了嗎?”
“回陛下,婕妤娘娘確實懷有身孕,且——已足兩月。”
光義暴怒,大步上前掐住王娣的脖子:“你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王娣喘不過氣來,不肯說話,只是不停地流淚喊冤。
“說!”
光義加重了力道,王娣見狀知道這件事無論如何也瞞不住了,索性全說出來:“是,是陳王,那日臣妾迷了路,陳王剛好路過,便強要了臣妾,臣妾哪裡掙的過陳王。陛下,陛下饒命啊。”
光義氣極反笑,猛地鬆開王娣:“哼,這就是朕養的好兒子,朕今天要親手殺了那個畜生!”
唐紹這才驚醒,三步並兩步跑上前攔住光義:“陛下三思啊,王婕妤一面之詞不可信,陛下還是先將陳王傳進宮來問問清楚再說吧。”
“好,朕倒要看看這個逆子能說出什麼來!”
萬歲殿裡此時劍拔弩張,光義坐在龍椅上,唐紹坐在下首,王娣、元僖、賢妃跪在大殿中。
光義怒聲道:“元僖,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話說?”
元僖頂撞道:“兒臣無話可說,但求一死。”
賢妃摟住元僖,哭的泣不成聲:“元僖,母妃不相信你會幹出這種事,快跟你父皇認個錯,說這不是你做的,快啊……”
元僖依舊跪着一動不動,一聲不吭,賢妃急的哭得更兇了,道:“陛下,元僖的爲人您最清楚,他怎麼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求陛下明察,還元僖一個清白啊。”
光義默不作聲。他在等元僖給他一個交代。
“這件事的確是兒臣做的。”
光義一聽,勃然大怒,抄起桌上的硯臺朝元僖砸去:“你……你個逆子,你要活活氣死朕不成!”
話音剛落,硯臺就重重的砸在唐紹額頭上,一陣鑽心的疼痛,鮮血不斷流出,光義沒想到硯臺會砸到唐紹,心中慌亂,急忙跑下去抱住唐紹:“紹兒,紹兒,來人!傳太醫!”
下面幾人都傻了眼,呆呆的看着躺在皇帝懷中閉着眼的皇后,腦子一片空白。元僖忽然指着唐紹喊道:“你還寵着這個妖女,自她入宮,你正眼看過母妃一眼嗎?她可是南唐公主!你就不怕亡國嗎?”
賢妃被嚇得心驚肉跳,忙捂住元僖的嘴:“元僖,你胡說什麼,母妃求求你,就跟你父皇說句軟話,認個錯吧。”
光義一聽,更是怒不可遏:“來人!把這個逆子給朕押下去,嚴加看管!將王婕妤打入冷宮,聽候發落!”
說完,不管身後賢妃癱軟在地,光義抱起唐紹直奔寢間。
“皇后怎麼樣,傷的嚴重嗎?”
“回陛下,所幸傷口不深,血已止住,休息兩日便無大礙。”
“下去吧。”
太醫走後,光義心中仍不能平靜。難道真的是自己對元僖疏於管教才致他犯下如此大錯嗎?賢妃與紹兒一向交好,元僖爲何恨她入骨?王婕妤在宮中名聲不好,元僖又怎麼會招惹上他?
唐紹受傷的事很快傳遍了後宮,人們都以爲唐紹是爲元僖擋了一下才受傷。有些人幸災樂禍,對元僖、賢妃,也有些對唐紹。
元侃和清揚聽到這個消息,當下就急了。清揚更是急得哭了起來,元侃擦乾清揚的眼淚,道:“別哭了,咱們快過去看看娘吧。”
兩個孩子進去的時候,光義正守着唐紹,見清揚雙眼紅腫,輕聲安慰道:“清揚乖,你娘沒事,只是睡着了,很快就會醒的。”
“那娘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是爹爹誤傷了你娘。”
清揚低頭不語,坐到牀邊,握着唐紹的手靜靜的待着,元侃問道:“爹爹,娘她,傷的嚴重嗎?還會再醒過來嗎?”
光義摸摸元侃的頭,慈愛地說:“傻孩子,你娘沒事,休息兩天就會醒來。這兩日沒人管着,你們倆千萬別東跑西跑,讓爹孃擔心,知道了嗎?”
元侃點點頭,道:“知道了,可是元佑怎麼辦?我和清揚根本管不了他。”
“元佑有茗衣和奶孃看着,放心好了。”
元侃見光義一副疲憊擔心的樣子,對清揚說:“清揚,咱們先回去吧,別在這兒影響爹孃休息了。咱們明天再來,好嗎?”
清揚看着光義,道:“爹爹,我們先回去了。”
“去吧,別四處亂跑。”
元侃和清揚還沒走幾步,趙林突然進來,道:“陛下,大事不好了,陳王他,在獄中自盡了。”
光義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元侃和清揚也驚在當場,楚王被廢,陳王自盡,光義痛苦不已,他的兒子們,怎麼一個個都如此不成器,如此讓他寒心?
“元侃,你和清揚呆在這兒等爹回來,哪兒都不要去,知道了嗎?”
“知道了。”
直到光義走出兩人的視線,清揚才撲到元侃懷裡哭了起來:“哥,爲什麼最近宮裡發生了這麼多事,連娘也受傷了?哥,我好怕。”
此刻的元侃也是有些擔心,可他不得不強作鎮定安慰一直哭的清揚:“沒事,不用怕,很快就會過去的。”
光義到了獄中,見元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嘴角還殘留着鮮血,當時就站立不穩,多虧身邊的人扶了一把纔沒有摔倒。光義上前抱着元僖,心痛難忍,失聲痛哭起來。
唐紹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宮裡正準備給元僖發喪,死訊也早已昭告天下,唐紹醒時光義不在,只有清揚守在她身邊,清揚見唐紹醒了,高興地哭着撲進唐紹懷裡:“娘,你終於醒了,爹爹和哥都不在,我一個人好怕。”
唐紹也流下眼淚,哄道:“清揚乖,不哭,你爹和元侃去哪了?”
清揚慢慢坐起來,擦着臉上的淚痕,猶豫了許久,才小聲道:“元僖哥哥昨晚自盡了。”
“什麼?”唐紹一下子坐起來,因用力太猛頭一陣眩暈,清揚忙扶住唐紹,道:“娘,你身子不好,再躺下休息會兒吧。”
“不行,娘得去賢妃宮裡看看,她就元僖這麼一個兒子,如今元僖去了,她定然痛不欲生。”
“那我去叫宮女來給娘梳洗一下。”
唐紹看了看自己身上這身太過鮮豔的衣服,攔住清揚,道:“咱們先回儀寧宮換身衣服。”
“好。”清揚扶着唐紹下了牀往外走,守在門外的宮女見狀阻攔:“見過皇后娘娘,長安公主。陛下臨走前交代了奴婢們,讓奴婢們好生守着娘娘,娘娘傷口未愈,還是在萬歲殿靜養吧。”
唐紹冷了臉,道:“本宮去看看賢妃,有什麼不妥嗎?倘若賢妃再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如何擔待?”
“奴婢不敢。”
兩側的宮女低着頭退後將路讓出來,唐紹領了清揚,一路回了儀寧宮,唐紹換了一身淡紫色的長裙,先去看了元佑,見他睡的正香,滿足的笑了笑,道:“茗衣,你隨我去一趟吧,讓清揚留下陪元佑。”
“是。”
清揚不願意了:“娘,你剛纔不是說讓我陪你去嗎?怎麼現在又不要我了,我一個人在這兒害怕。”
“乖,有這麼多宮女呢,怕什麼?清揚,賢妃剛沒了兒子,娘不好帶你去,免得賢妃觸景生情。你乖乖等娘回來,好嗎?”
“那,我可不可以彈箏?”
“不行,這幾日都不能彈,記住了嗎?”
清揚有些失落,道:“知道了,娘,那你快點回來。”
“好。”唐紹彎下腰親了唐紹的額頭,帶着茗衣去了鹹安宮。
賢妃這兩日一直因爲元僖的事精神不濟,身體一下子多病起來,臥牀不起。見唐紹來了,撐起身子就要下牀行禮,唐紹急忙上前扶她躺下,道:“你如今正在病中,不必如此多禮。你好好養病,日日按時喝藥,就當是每日向本宮問安了。”
賢妃無力地笑了:“是,臣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