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紹不禁笑了:“我可沒那麼大度量。”
一見唐紹笑了,光義急忙往她身邊蹭,輕輕攬住她的腰,道:“朕的皇后最是賢良淑德,只怕連長孫皇后見了都要自慚形穢了。”
對於光義的討好唐紹心知肚明,可還是聽得心裡痛快。唐紹轉身靠在光義懷中,靜靜的摟着他,一股安全感瞬間升騰。光義見她只抱着自己不說話,以爲她心中有事,問道:“怎麼了?”
“光義,我實在擔心,總怕他會一去不復返。”
“不會的,元侃不會有事的,若不是做好了安全部署,我也不會輕易讓他掛帥出征,你放一萬個心好了。無論如何,此次出征,對元侃都是有利的。”
“現在,連清揚都跑來安慰我了,她說她和元侃都長大了。光義,我怎麼覺得他們還沒長大,是咱們兩個老了麼?”
“傻瓜,你一點也不老,雖然過去了十多年,可你還是如當年般端麗冠絕,讓我常常有一種幻覺,倒覺得我自己已經老的不成樣子了。”
唐紹看着光義,道“你的確已經不是當年英俊瀟灑的晉王了,可我依然愛你。”
光義深深地看了唐紹一眼,溫柔的吻了下去,兩人交頸纏綿,愛意不絕。
許久,光義鬆開唐紹,道:“多日未曾聽你彈箏,今日彈上一曲可好?”
“今日且爲你唱一曲吧。”
光義笑道:“自是最好。”
唐紹坐於箏前,手落音起,緩緩唱道:“關外野店,煙火絕,客難眠,寒來袖間,誰爲我,添兩件,三四更雪,風不減,吹襲一夜,只是可憐,瘦馬未得好歇;悵然入夢,夢幾月,醒幾年,往事悽豔,用情淺,兩手緣,鷓鴣清怨,聽得見,飛不回堂前,舊楹聯紅褪墨殘誰來揭。我尋你千百度,日出到遲暮,一瓢江湖我沉浮,我尋你千百度,又一歲榮枯,可你從不在燈火闌珊處。”
餘音已了,光義仍沉醉其中,忘情的回味道:“我尋你千百度,又一歲榮枯,這句話用在咱們身上可算是恰如其分。”
“就你貧嘴。”
“詞寫得很好,文筆清新自然,比喻新奇,讓人浮想聯翩,紹兒,若真有那寒苦之日,我自會爲你添上兩件。”
茗衣在門外通報道:“陛下,娘娘,襄王來了。”
光義道:“讓他進來吧。”
唐紹看着元侃,不由自主的笑了:“不是讓你晚上過來辭行麼,怎麼這麼早?”
“軍中事宜都已安排停當,所以先過來向娘辭行。”
“辭行倒不急,先坐下說會兒話,嚐嚐娘新榨的果汁,等會兒再叫清揚過來一起用膳,咱們好久沒像今日一般待過了。”
唐紹讓茗衣上了果汁,道:“去叫公主過來用膳吧。”
“是。”
光義見元侃不說話,也不知道他對軍中情況與當下局勢瞭解幾分,於是問道:“你這兩天也沒閒着,軍中事務熟悉的怎麼樣了?與潘美、趙普商討過沒有?”
“大概都知道了,只是有些細節還不清楚,有些地方還需要真正行軍打仗時自己琢磨,潘大人也教了兒子許多戰前應注意的事宜,至於趙大人,兒子覺得他在智謀上更上一籌,宜爲軍師。”
“不錯,難得你能明白這些,倒是有些領兵打仗的資質。不過,此次出征指揮調度權在潘美手上,軍中各項決斷也要他來做,你要謙讓些,切不可擺出一副王爺的架子,若遇大事,則要同他們商量着來,知道了嗎?”
“是,兒子記住了。”
“嗯,如此爹就放心了。”
唐紹輕咳了兩聲,道:“娘這兩日身體不適,明日恐怕不能送你出征。娘想叮囑你的剛纔你爹都說過了,你身爲領兵將領,更要與士兵同甘共苦,這樣別人纔對你信服,此去歸期遙遙無盡,好生照顧自己。”
“娘放心好了,我會的。”
清揚此時氣喘吁吁地拎着食盒跑了進來,定了定神,才發現元侃和光義都在,道:“原來……爹爹和哥都在啊,哥,我正打算一會兒去找你呢,你怎麼自己先來了?”
“我忙完了,自然就先過來了,正好爹爹也在。對了,剛纔娘還讓茗衣去找你,你沒看見她?”
清揚正對着唐紹坐下,道:“沒有啊,我剛回來。”
唐紹看清揚的頭髮有些亂。額頭上竟滲出汗珠來,道:“你剛纔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急着回來?這大冬天的竟也能跑出一身汗。”
“我剛去了御膳房,讓他們做了些蜂蜜點心。娘近日咳得厲害,想着這蜂蜜有清肺敗火之效,因此特地拿了些來。”
光義欣慰的笑道:“紹兒,清揚小時候可不似這般乖巧,如今長大了,變得聰明懂事了,也孝順了許多。”
“誰說的,我一直都很孝順的,是不是,娘?”
“是,你和元侃都孝順。”
清揚拿出點心,給光義和元侃一人夾了一塊兒,將剩下的全都推到了唐紹前面,道:“本來打算只給娘一個人的,不過你們兩個既然來了,不給倒顯得本公主小氣,所以只好每人賞你們一塊。”
光義道:“你是越大越沒規矩了,有這麼跟爹爹和兄長說話的嗎?”
清揚朝光義吐了吐舌頭,回過頭來問唐紹:“娘,好吃麼?”
唐紹看着光義有些無奈的表情,忍住笑對清揚說:“不知道你爹已經老了,禁不住氣嗎?也就仗着你爹寵你。”
清揚看着光義青一陣白一陣的臉,放聲大笑起來。
臘月初五,襄王元侃率三十萬大軍出兵迎戰耶律休格。帳中耶律休格接到奏報,宋軍派襄王領兵出征,不禁冷笑,道:“大宋的皇帝恐怕是燒糊塗了,竟然派了個十多歲的毛頭小子領兵,分明是看不起我耶律休格,等着吧,看我遼軍如何殺他個片甲不留!”
兩軍交鋒,戰鬥異常激烈,元侃臨危不亂,鎮定自若,與將士們一同奮勇殺敵。元侃武藝平平,加之年紀又小,拼盡全力砍殺敵人,險些受傷。眼看遼軍步步緊逼,身後宋軍有些支撐不住,連連退後,元侃急中生智,加快馬速從敵軍一士兵手中搶過一支箭,一下刺進胸口,鮮血不斷的流,卻依然堅持在馬上殺敵,絲毫不退縮。元侃一路上與士兵同甘共苦,待人和善,衆將士都對他印象極好,有人看見元侃受傷,大喊一聲:“襄王受傷了!”
此時,元侃終於支撐不住,翻身落下馬去。潘美急忙策馬上前,吩咐自己的親兵道:“趕快護送王爺回營帳,塊!”
“是。”那人領命,將元侃抱上馬,自己也快速上馬向營帳奔去。這一路,衆將士都看見了受傷的元侃,心中憤怒,潘美一聲號令,全部向前殺去。
隨行太醫已爲元侃把箭拔出包紮好傷口。潘美回來,問道:“怎麼樣,傷的嚴重嗎?”
“回將軍,所幸箭射的不深,沒有觸及心臟,臣已爲王爺處理了傷口,王爺失血過多,又長時間堅持殺敵,恐怕得過個三五日才能醒來。”
“方子開了沒有?”
“開了,請將軍過目。”
“不必了,你只管按方煎藥,用心醫治王爺。若是醫不好的話,你與本將軍的腦袋可就全保不住了,明白嗎?”
“臣明白,臣定當竭盡全力醫好王爺。”
“退下吧。”
此次出征雖然大獲全勝,但潘美和趙普懸着的心卻一直放不下來,襄王一日不醒,他們就一日寢食難安。
“王爺,您總算是醒了。”
元侃面色蒼白,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戰事怎麼樣了?”
趙普道:“衆將皆奮勇殺敵,我軍大獲全勝,王爺您剛剛醒來,就先別爲這些事操心了,養好身體要緊。”
元侃笑了,笑容是那樣純真,沒有一絲雜質:“勝了就好,我只怕打了敗仗,回去被爹爹責怪。我受傷的事,爹和娘知道了嗎?”
“臣已派人回京告知陛下和娘娘了。”
不料元侃卻變了臉色:“誰讓你多嘴!沒得讓爹孃擔心。”
趙普沒想到會被這位年輕的王爺責怪,只低了頭沒有說話。元侃又問道:“戰事可都了了?把耶律休格打退了嗎?”
“是,潘美已傳令下去整頓軍隊,只等王爺下令便可回師京城。”
“我哪裡懂得這些,回京之事你與潘大人商量着辦吧。”
“是。”
宋軍大獲全勝的消息已經在京城傳開,百姓議論紛紛,走街串巷,無人不在討論着這件天大的喜事。可身在儀寧宮的唐紹卻是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娘娘,您都一天沒吃東西了,您就聽奴婢一句勸,好歹吃些吧。”
“都撤了,本宮吃不下。”
“是。”茗衣沒有辦法,只得把膳食撤了,可娘娘成天不吃東西也不是辦法,思來想去,茗衣還是決定去萬歲殿,眼下能勸得人都勸了,只能找陛下來試試了。
“陛下,儀寧宮茗衣姑娘求見。”
光義不知茗衣爲何事找他,道:“傳。”
“奴婢叩見陛下。”
“平身,你今日親自前來,可是紹兒有什麼要緊的事?”
“陛下,娘娘自從聽說了襄王受傷,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奴婢勸不動娘娘,就連長安公主的話娘娘也聽不進去,奴婢實在沒辦法,只能來求陛下了。”
“你先回去吧,朕馬上過去。”
“奴婢告退。”
光義批完手中的摺子後便立刻趕往儀寧宮,茗衣正在門外守着,見光義來了,行禮道:“娘娘在書房。”
唐紹心裡難受,趴在桌子上不知該做些什麼,雙手交疊置於桌上,將頭深深埋了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元侃,在戰場上被流矢射傷,昏迷幾日未醒,這讓她怎麼能不擔心?
“聽說你一天沒吃東西了,我剛接到奏報,大軍昨日已啓程回京,元侃的傷也已無大礙,回宮後再休養一段時日便可痊癒。你現在整日這樣不吃不喝,人都瘦了,元侃凱旋歸來,一定希望你能去迎接他。到時候,你希望他看見一個面容消瘦的孃親嗎?”
“都怪你,小小年紀非要讓他帶兵出征。”
“這次的確是我不好,不該讓他掛帥,就算你要懲罰我,也得先填飽肚子有了力氣再說,是不是?”
唐紹一下子破涕爲笑,道:“誰說要罰你?”
“那我叫茗衣傳膳,可好?”
“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