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於躍在酒吧唱完了歌,整理好東西剛打算離開,卻被張怕怕攔住了。
“哎,小於,晚上如果沒事的話,就遲點走吧。”
“嗯?怎麼了?”
“亮哥打算走了,晚上大家準備聚起來喝一杯,歡送一下。明天不是週末嗎,我估計你也沒什麼事情,所以就一起參加吧,今天大概是他最後一次駐唱了。”
於躍答應了下來,然後給父母打了個電話,表示今天也要晚點回去了。
亮哥名叫周長亮,已經三十四歲了還在酒吧駐唱,未婚。之前有過幾個女朋友,但是每次一提到結婚,姑娘都會很猶豫,甚至因此導致了分手。
畢竟駐唱歌手聽上去就不怎麼靠譜,一個不固定的職業,即使賺的相對比較多,但終究不受人待見。
甚至還會讓人覺得,從事這個行業的人一定很花心。
這是一種職業上的偏見,卻也是一種很容易讓人理解的偏見。
同樣的偏見也有很多,就比如一提到美髮師最容易想到的就是殺馬特。
一提到男化妝師就會想到一定很娘。
所以周長亮之前的女友都只是爲了談戀愛才跟他走在一起,畢竟說自己的男朋友是一個歌手,似乎聽上去很有那麼一回事。
混娛樂圈的啊!
牛逼。
但是姑娘們其實清楚,周長亮不是明星,只是個一直在混場子的歌手。
遠沒有吹噓中的那麼好。
所以,周長亮只要提到結婚的事情,都是不答應的。
所以一直到了今年,纔有個姑娘願意跟周長亮談婚論嫁。
看似有了一個好的結果,但是,這件事終歸還是成了周長亮的一個心病。
在許多個夜晚的輾轉難眠後,周長亮痛下決心,離開這個行業,然後和自己的女朋友一起開個店,安安穩穩的一起走下去。
酒吧十二點關門,在前臺經理的安排下,工作人員在十一點左右就聚在了一起。
酒吧裡已經沒有多少客人了,剩下的大家也都打過招呼。
顧客們也表示能夠理解,並且幾個平時喜歡周長亮唱歌風格的顧客,也參加了進來。
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於躍才反應過來,周長亮不是要跳槽什麼的,而是他是要徹底的離開這個行業。
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似乎有點小傷感,而且隨着氣氛的變得慢慢濃烈,於躍的感受愈加的強烈。
於躍年紀還小,相比於成年人,更容易受不了這種離別的傷感,所以一晚上都比較沉默。
李靜因爲一些事情的耽擱,十一點過後才匆匆忙忙地趕到場。他看見於躍竟然也還沒回去,讓他晚上跟自己的車回去。
送別自然要唱歌,況且還有一幫歌手在場,大家一邊喝酒一邊唱歌,很快就有很多人喝高了,喝嗨了。
於躍也上臺唱了歌,一首本土的老歌,《只是暫時的離開》。
剛走下臺,又被寧檬拉上了臺,說是周長亮想聽他兩合唱《可能否》。
寧檬彈鍵盤,於躍彈吉他,兩人倒是配合的不錯。
大概是受氣氛的影響,於躍今天的嗓音狀態比較低沉,略顯得沉重,卻很應景。
當週長亮聽到那兩句:
能否早一點相信年少的誓言能否不輕易說再見
能否慢一點感受歲月的繾綣能否許我一次成全
想到自己從正當少年時,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現在,卻從來沒有去認真感受過生活。到了現如今卻要因爲婚姻、爲了生活而堅定地選擇了放棄堅持了這麼多年的歌手生涯,感慨不已。
大概正如歌中所唱,從前的自己,可能是沒有有遇見那個願意陪自己一生一世走下去的那個她,纔會在歌手的道路上一條路走到黑。
現在遇見了,就要認認真真的擔負起生活的重擔,盡到一個男人的責任,不讓她跟着自己過着風雨飄搖的日子。
當張怕怕跑到周長亮面前敬酒時,周長亮一個勁的對張怕怕說:“怕怕,以後你找男朋友,千萬別找哥這樣的。”
“亮哥,你人這麼好,這麼溫柔,爲什麼不找你這樣的,我還想以你爲模板找個溫柔體貼的老公呢!”
“呵呵,溫柔什麼的能頂個屁用。”
周長亮是民謠歌手,在這個圈子裡也是出了名的性格溫和,一向是溫柔暖男的代名詞。
可以周長亮從來都不覺得這是個優點,因爲他知道,男人最沒用的,也是溫柔。
因爲除了自己能做到對別人好、對別人溫柔以外,自己就再也沒有其他拿的出手的東西的了。
如果哪一天,他周長亮丟掉了自己的這個所謂的溫柔,那麼愛着他的那個人,將會失去所有的一切。
一無所有。
正因爲他明白這些,所以纔會感到煎熬。
所以在一個個難眠的夜裡,他總是害怕、彷徨。害怕自己不能擔起家庭的責任,害怕自己一事無成。
這也是他最後決定放棄歌手的一切,重新開始的原因。
於躍無法感受到這種痛苦,也無法理解爲什麼二者不能兼得。因爲他從來沒有面對過這樣的選擇題,而且他對音樂的喜愛,也僅僅是喜愛。
甚至都達不到熱愛的程度。
熱愛音樂的是音樂總監於躍,而不是正值青春、活力無限的於躍。
因爲他沒有爲音樂付出過多少努力,因爲他獲得的只是別人的記憶,所以體會不到那種“付出努力之後收穫”的滿足感。
所以自然對音樂的感情可以說還是挺平淡的。
但是,此刻看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難過到流淚,然後又擦乾眼淚強顏歡笑,於躍十分的唏噓感慨。
唏噓周長亮在歌手的生涯中,苦苦奮鬥了十幾年之後,卻沒能混出太多的名堂的人生經歷。感慨的是周長亮說放棄就放棄的勇氣。
於躍此刻在想,如果自己沒能獲得這樣的記憶,是不是也會像亮哥一樣,跌跌爬爬的走完這一生。
甚至可能還不如周長亮。
因爲周長亮至少還爲了自己的夢想奮鬥過,拼搏過。
但是於躍自己,只是一個沒有夢想的鹹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