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幽冥主法天下旨,修改幽冥法典。
事先沒有一絲的徵兆,就連遙汀知道的時候,也是稍微愣住了。
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這種態度,明顯的表示,不需要意見。
在她尚未見到法規的時候,心中已經隱隱的覺得,這件事情,和自己絕對不能脫了干係。
在新的法規成冊分發每殿一冊之後,除了遙汀之外,各位殿王都是忙着前前後後逐條逐句的看,生怕漏失了什麼,就會項上人頭不可保,遙汀卻是很淡然,翻到新增法規的地方,看了一會兒,開始極度的出神。
除去鬼差之後,如無幽冥主的親肯,各類幽冥之內司職人員,不可成親,違者懲戒宮禁錮永世,嚴懲不貸。
此例一出,自然譁然。
能夠明白的不多,洛涯愣在遙汀的身側,一時有點不知所措。
“這個……主上認真的?”捧着新法規,洛涯心中特別的慶幸。
“想笑就笑出來吧,憋着多難受,”善解人意的遙汀,看着洛涯那張臉,憋得挺紅的。
伏案狂笑之後,洛涯良心發現:“這樣主上又要遭非議了,多不好。”
遙汀深深看了他一眼:“洛涯,言不由衷知道麼?知道麼?!”
“莫非你是在心疼?”要麼怎麼語氣這麼酸。
遙汀壓根不想搭理他,悠悠然的自己說給自己聽:“他們父子之間,又要開戰了。”
好的不靈壞的靈,果然不出遙汀的預料,這麼驚天動地的事情,自然天帝也來插一腳,知道這事不出三個時辰後,天帝立馬派出了天將,把法天召到了天界。
過程沒有誰知道,反正、法天是鐵下了決心,天后根本沒出面,法天前腳剛離開天界,司物仙官便就去了天界府庫之內,重新找了塊硯臺,收拾硯臺碎片的仙娥,找了整整三炷香的功夫,才找到所有的碎片。
雖然外界說什麼的都有,但是奇妙的是,幽冥司內,居然沒有一個出來反對的,按理說,如果諸位殿王和司官,是迫於法天的壓力,並不敢於當面反抗的話,起碼會有一些不滿的言語,但是處於風口浪尖的發源地,幽冥司,卻是十分的平靜。
大家沒有經過任何的商量,但卻非常一致的保持了沉默和認可。
天帝最後也只得睜隻眼閉隻眼,放手不管了。
於是此事便就此坐定,成了一樁定例。
此後雖然滄海桑田,竟從未更改。
那之後,洛涯族中又送來好些幅畫卷,法天親自來取,又命落棋,親自一家家的送了回去。
那些接到畫卷的仙家,都是心尖寒顫的,接到畫卷的時候,臉上的肉,全都笑得很僵硬。
鳳族中洛涯一脈只得罷手,算是偃旗息鼓了。
從那以後,洛涯族中對洛涯的婚事,便再沒有了下文,這樣洛涯方纔真正清淨了。
洛涯青蔥年歲的時候,除了潛心修行以外,不過就是絲竹詩書以爲伴,特別的純良,他一向隨性至情,年紀長了,反倒被說成另類。
皆是身不由己,無可奈何。
好在他從不自哀自憐,也不喜發個憂情,過了段時間,所有不開心的事,漸漸的就當沒有發生一樣,很能自得其樂的。
當法天幫他解決了婚事煩惱的大事後,洛涯便就更自在了,每日忙完司書殿的事情後,成天的泡在田地、廚房的裡面,搗鼓出了好多的東西。
陰曆八月十五,人世間雖然還不是荷葉接天映日的世界,司書殿內卻總浮着微薄的荷葉甜香。
殿外池塘內早已鋪散了成片的碧波,亭亭而不飾鉛華。
微風捲起池塘內的水珠,裹挾着輕盈的羽翼,一同跌落在碧綠的手掌上,如霜雪滴落塵世,在空氣裡輕輕的呼吸。
王九做的月餅,最喜歡的,反倒是毛球,當它從汀蘭殿回來的那天,見到月餅之後,吃的是一個也沒剩,最後還舔了舔一張血紅的大嘴。
按照常例,每年中秋節的月餅,都是洛涯來做的。
其實洛涯早些年,不過就是應景的做上幾塊,供大家應應節景便罷了,可自從墨訓宣揚出去後,洛涯便是忙了起來。
各處的殿王是一定要送的,法天那裡也就更是不用說,尤其是今年,雖然他是根本沒想幫洛涯,但是就着結果而論,洛涯得了好大的便宜,至於惡人的形象,則由法天擔着的。
每年中秋節,洛涯都是做了好些,可最後,剩下的卻很少。
洛涯做月餅,講究形色味,模子餡料麪皮,都很多樣。
常見的圓形月餅何其普通,不要說是六角八角形,便是花卉的形狀,洛涯也能拓得出模子。
芝麻五仁都是過時的口味,洛涯根本不屑於做,菱角雪蓮果這些稀少的品種,他才真正覺得有挑戰,每年也有很多奇怪味道的月餅,但是總有捧場的。
更不要說月餅上印着的圖案,有些還是洛涯央遙汀畫的,最後製成了餅皮模子。
照理說,幽冥司中並無凡人,這世人的各樣佳節,實在是過的有些牽強。
但畢竟除了法天和洛涯,幽冥司中,除了鬼魂便是鬼仙,都不比天庭跳出三界的神仙,難免有些塵世根源。
所以每年所有人世節日,幽冥司中仍舊沿襲。
三秋之半,是爲中秋。
洛涯天天數着日子,計算着月餅數量,遙汀看着都累。
最後洛涯實在是忙得狠了,連雲逸和遙汀都得一起幫忙,梓蘿是指不上的,只求她不幫忙纔好,梓蘿想不到有這層深意,選擇相信善意的謊言。
但是每年給陸緒的月餅,梓蘿是堅決自己來做的,於是洛涯只好將自己做的多送一些,當做寬慰陸殿的艱辛。
遙汀有時心血來潮了,也會做上幾塊月餅玩,各處殿王都是不敢收的,所以她就沒有必要做太多,那麼幾塊,法天獨自吃,也足夠了。
能幫上的忙,也實在是少。
洛涯則是忙裡忙外,光是做月餅的準備,都要用上六七天。
器具食材,都要詳細思量,做到最後,都盼着自己變成一隻大月餅。
這天離着中秋尚三日,洛涯正在廚房裡面擺弄着餡料,外面腳步聲音很歡快,洛涯蹙緊了眉頭,等着受折磨。
“洛涯,洛涯,我昨天讓你幫我做的紅豆沙餡,你有做好麼?”風風火火的梓蘿,一隻腳還沒有踏進廚房的時候,就在外面喊開了。
對於這個艱難的問題,洛涯選擇裝糊塗:“有麼?我怎麼不記得有這件事情了?”
“沒有?真的麼?”雖然心中有一些懷疑,但是這麼長時間了,梓蘿還是挺直接的,其實別人如果不想說實話,問了也是挺白搭的,如果想要說實話,很多的時候,是不用問的。
“你懷疑我?”那是太對了,洛涯的心聲,顯然很豐富。
“不會了,可能是我忘記說了吧,雲逸昨日還說我的記憶不好呢,”梓蘿撓了撓腦袋:“真沒轍,那洛涯,你現在幫我做了吧,好不好?”
“不好,”乾脆的回答後,兩隻可憐兮兮的眼睛,一直猛盯着洛涯,把他看得直發毛,只得板起臉,嚴肅的和梓蘿說:“其實,有一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
這麼認真的洛涯,梓蘿着實很少見,當下符合氣氛的點點頭:“你說吧。”
“陸殿他,不喜歡紅豆,不信你去問問他,”說着這話的時候,洛涯打算一會兒叮囑陸緒一番話,要是他敢說他喜歡紅豆的話,洛涯可以充分的保證,每天教會梓蘿做道紅豆的菜餚或點心。
“原來是這樣,”信了信誓旦旦的洛涯,梓蘿有一點失落,撅着嘴脣:“那好吧,那你幫我做綠豆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