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輕微的掀開紅色流蘇帳一角,躡手躡腳小心翼翼。
遙汀擡眼望着帳角的紅色流蘇,下邊還綴着一個同樣紅色的小兔子,在流蘇下邊左搖右晃,她閉上眼睛,實在還想再睡一會兒。
她昨晚着實睡得不早。
臨近睡覺的時候,法天突然闖了進來,說是如果兔一兔二能夠開口說話,可不可以不用等到三個月那麼久?
遙汀看着他,凝思。
兔族要開口說話,起碼要等到歷過一次天劫,可是並不是所有的兔族都能歷經得過試煉的天劫,再說兔族也不是那種很易成仙的族羣。
何況兔一兔二這種遲鈍的類型。
終於想明白了,遙汀說好,只是仙丹什麼的就不要餵了,否則以作弊算。
法天有一點沮喪,纏了遙汀好一會兒,最後將近子時左右,才被遙汀打發走。
雖然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是該起牀的時候,但是沒有睡多久的遙汀,仍舊很想接着睡。
可是屋子外面太吵了,整個院子裡,都是鬧人的說笑聲。
愛情的力量絕對是非常偉大的,尤其是能看到前途的愛情。
法天守在遙汀房門前,聽到遙汀起牀的動靜,連忙下廚爲她準備早飯。
遙汀打開房門的一瞬間,剛剛只是覺得略有嘈雜的聲音,就變得更加強烈了。
穿過通向院子的小徑,遙汀袖手看着院子裡面熱鬧的場面。
穿着色彩鮮明的媒婆,正圍着躺在藤椅上的鳳主嘰嘰喳喳,手裡的帕子甩得那叫一個歡實,相互推搡擁擠,你踩我一腳,我推你一下,都恨不得把對方擠出包圍圈。
“呦,遙汀,”鳳主剛想說點特別的話,見法天正拿着一隻包子往遙汀身邊走,立刻改口:“今天真涼爽啊。”
“幫我那個扇子,”遙汀接過包子,側過頭對法天道:“一點風都沒有,太悶熱了。”
鳳主無語。
法天轉身去那扇子,端得是無怨無悔甘心情願。
鳳主扯着嗓子喊:“我也要。”
一把扇子飛速墜到他的額頭上,是把又重又黑又沉的精鐵扇。
“法天……,”鳳主揉着額頭的紅包:“你是從哪兒弄到這麼沉的扇子的?”
法天回到遙汀身邊爲她打扇,根本就不理他。
癟癟嘴,鳳主有點小鬱悶。
武裝得紅紅綠綠的媒婆見沒誰說話了,又開始七嘴八舌。
一個頭插大紅花的媒婆撥開人羣:“這位公子,你看這位盧小姐怎麼樣?這可是本鎮父母官的掌上明珠,光是妝奩可就幾十箱子呢。”
鳳主掃了一眼畫像:“眼睛長得像老鼠。”
媒婆看着畫像中盧小姐那雙玲瓏眼,有些欲哭無淚。
另一個綠衣媒婆奮勇直前:“公子,不知你以爲我們孫小姐如何?孫老爺可是本鎮首屈一指的富商,經營着數十家的鋪子,雖說不能富可敵國,但是也能敵過半個國了,我們孫小姐可是才貌雙全,上的廳堂,入得廚房……。”
鳳主瞟了一眼畫像:“太胖。”
媒婆哭喪着臉,拿着畫像退了下去。
別的媒婆見到鳳主對於小鎮並稱‘雙絕’的盧孫二位小姐全都無意,不由都打退堂鼓。
一個媒婆尤不甘心:“公子究竟想要什麼樣的小姐呢?”
精鐵扇子斜向一指:“起碼要這樣。”
遙汀正小口的吃着包子看熱鬧,見戰火燃到她身上,一瞬愣住。
‘啪啪’兩聲,兩隻包子扣在鳳主的眼睛上,一左一右。
媒婆看了一眼遙汀,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畫像,全都嘆了一口氣,腳步錯亂的離開了小院。
院子裡頃刻靜了下來。
鳳主將包子從眼睛上拿下來,吹了吹包子,往嘴裡填:“白菜餡的,肉少了點。”
‘嗖’的一聲,包子迎面撲來,鳳主探手,接過包子:“啊,法天你想燙死我!”
“你能拿我怎麼樣?”法天斜着眼睛看他,根本不當一回事。
鳳主自知理虧,連忙給包子降溫,幾口吞了下去,看到遙汀還在看他,鳳主於是招招手。
遙汀走過去,尋了把椅子坐下:“鳳主不是去尋找人生許多春去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想起這件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說我醜麼?”
看着鼻子這個五官之一,遙汀不太好判斷:“不太好說,”如果這樣的鼻子長在一個三角臉上,再配上一隻大餅臉,確實挺醜的。
鳳主的臉有點扭曲,青白的躺回到藤椅裡。
一陣清風拂過,法天坐到遙汀身邊,遞過來手裡的碗:“吃些栗子粥,我剝了一早上的。”
“我也要,”鳳主有氣無力。
“自己去剝栗子,要是我有心情了,幫你煮一碗,”法天不冷不熱。
“哎,世情淡薄啊,人心不古了,”鳳主重新躺下:“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
法天重新撿起剛纔的問題:“你怎麼回來了,那個凡人呢?”
鳳主的臉又苦了苦,想起那個油鹽不進的凡人,氣就不順,要不是被氣得神志不清,他也用不着早上傳出消息,說是自己要成親,召來這麼多鬧人的媒婆。
不誇自己丰神俊逸也就算了,竟然還說出那樣的話,讓他都沒自信了,以爲自己很糟糕。
“別說了,都是眼淚,”鳳主換了個姿勢,椅子被他壓得吱吱嘎嘎的響。
“你還能坐得再扭曲點麼?”法天抻着他的衣領,幫他換了個位置,免得藤椅被他壓壞了。
“我這叫做儀態萬千顛倒衆生好不好?”鳳主甩了甩滿頭瀑發,鼻孔仰天。
遙汀聽法天說過,鳳主一向認爲天界仙娥古板沒有情趣,因此他身邊的女子基本都是妖物,她用勺子攪着粥碗:“鳳主說的衆生,指的是蛇鼠蟲蟻雞鴨貓犬是吧?”
鳳主的老臉綠了綠,如同塗了一層又一層的綠色油彩,非常的好看。
法天再度板正他的身子,又指了指他,讓他別瞎動。
鳳主無聲的看了法天一眼,眸子中無盡的委屈,好像是說,藤椅在你心中,怎麼比我都重要了?
法天側過臉,看遙汀吃粥,壓根不理他。
鳳主緩了半天,好容易把臉從深綠色轉成了淺綠色,美中不足的是還泛着那麼一點點的青。
清了清嗓子,鳳主決定重新樹立形象:“我最近有了別樣的追求。”
難道換成同性了?法天和遙汀心中同想。
鳳主拍桌子:“是凡人,怎麼樣,我有追求吧?”
剛纔遙汀有聽法天提到過,因此並未太驚訝,只是蹙眉:“凡人?”
她曾經就是凡人,如果沒有法天出現,她將一隻是凡人,做個普通的人類,快樂也好,痛苦也罷,過完了一聲,也就來世了。
可是現在完全不一樣,自從有了法天,自從到了幽冥,不該揹負的揹負了,不該插手的插手了,有的時候,她都替自己累。
鳳主顯然沒有心細到體察遙汀的心情,只是笑得猖狂:“怎麼樣?不一樣了吧。”
遙汀掂量了幾分:“人類青春最多也不過一二十年,按鳳主的意思,是認真的還是玩玩的?”
鳳主看起來好似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遙汀這問題,倒真是難爲到他了,一雙手指劃了劃垂在兩鬢的幾縷青絲:“這個我還沒想過。”
遙汀點點頭:“我猜也是。”
鳳主咧嘴笑了,照他自己的意思那就是一種風姿綽約:“本上仙一向奉行須盡歡,”說着還擺擺手:“你這丫頭是不會懂的。”
“我也一向奉行攆不該來的人出門,”遙汀站起身來,去廚房送碗:“我想鳳主智慧,定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