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盛大的宴會終於開席了。
穿着白色長衫的婢女們端着精緻的盤子行走在千金臺之間。
繡花高一行,樂仙乾果子叉袋兒一行,縷金香藥一行,雕花蜜煎一行,砌香鹹酸一行,脯臘一行,被她們一盤一盤地端了上來,很快就擺滿了一張張的桌子。
“我父親說琅琊王是個很好的人,當年號稱學堂小先生”慕君安看着面前的蕭瑟。
“沒錯,可是他姓蕭”蕭瑟看着下方的官員,語氣十分冰冷。
“誰都渴望權利,但是卻不應爲追逐權利而放棄親情,接下來邀請誰”慕君安目光炯炯。
“他們以爲這個宴會我把他們請來,然後要和他們一個個的談判,威脅他們或者收買他們。最後獲得六部以及天啓豪商的支持,但他們也太小看我了。”蕭瑟放下了酒杯,“我把他們邀請來,只是告訴他們,我回來了。而他們,可以選擇追隨我,也可以選擇對抗我。我不會拉攏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他們自己做決定。”
“江湖有情,你不孤單”
慕君安和蕭瑟走出了樓閣,站在那裡俯視着衆人。
從黃昏喝到了月升,真正的筵席也該開始了
“接下來的事情還是我來比較合適”慕君安舉起酒杯:“我來爲大家敬酒!”
十六道白衣忽然從場邊掠出。
他們腰間掛着刀劍,面容無一例外都年輕俊郎,從場邊縱身掠出,穩穩地落在了那由千金所鑄的臺上。
他們,來自寒江城和雪月城。
“敬大家”慕君安高呼
“敬大家”那十六人同時高呼。
慕君安摺扇飛出,在空中看似不經意間猛地一劃又飛回手中,舉起酒壺仰頭又喝了一口。
那千金臺後帷幕裡只有一字。黑色的字,白色的底。莊嚴而肅穆,讓看着的人渾身爭起一股涼意。
奠。
“殿下!”玄同對着蕭崇低呼了一聲。
“怎麼?”蕭崇也察覺到了場中氣氛的變化。
“走吧”唐蓮帶頭走出了那空中樓閣,
千金打造的賭檯之上,一身錦衣的蕭瑟望着臺下竊竊私語的賓客們,忽然振臂一揮,高呼:“止!”
他的身後,同樣一身錦衣的夥伴們,應喝道:“止!”
慕君安雙手一揮,將繡金披風與錦袍脫了下來,露出了錦衣之下的一身麻衣。
其他的弟子也同時學着他們的動作,將身上的錦衣丟在了地上。
雷無桀則怒喝一聲,一身紅衣變成了碎片,飄落在了地上。
他們身下的那件間麻衣,是由最粗的生麻布製作,並且斷處外露不緝邊。這件一件——喪服。
齊天塵嘆了口氣:“雖然說是借他了,也沒說是在這麼衆目睽睽之下穿出來啊。”
爲首的慕君安將手中的酒壺舉起,身後之人同時高呼,聲音中滿含悲愴。十六人連同雷無桀、葉若依都拔出了腰間長劍,司空千落右手一揮,長槍也已高高舉起。
“劍起。”雷無桀怒喝一聲,他持劍一躍而起,在空中翻轉了一下。葉若依也縱身而起,手中之劍與雷無桀交錯而過。
十六名雪月城弟子同時揚劍,他們每兩人對劍而立。劍起劍落,身形若穿蝶飛花,步伐輕盈若絕世舞者,進退回旋之間,急促飛快的舞動中,劍身上閃着流星般的光芒,響起隆隆鼓聲, 聲若雷霆,
震驚十里!
蕭瑟端坐於高臺之上,雙指如風,琴聲激越。
“這是什麼?”董太師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渾身熱血上涌的感覺了。
蘭月侯沉聲道:“劍舞。”
慕君安舉着酒壺,向前踏出幾步。
像是那酒醉晚來,卻終將閃耀登場的戲子,他舉酒高唱: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雷無桀和葉若依收了劍,與蕭瑟同唱!
“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蕭瑟轉了個圈,似已醉去。
一曲已盡,卻還差了點什麼!
蕭瑟站了起來,慕君安點了點頭,兩人同時嘆道:““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
蕭瑟早已淚流滿面,卻強忍悲愴,將手中酒撒在地上:“明德帝第六子,蕭楚河,敬琅琊王叔”
慕君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凌厲的目光掃過羣臣,掃過太師和蘭月候,越過白王蕭崇,直至那巍峨的皇宮:“琅琊王之摯友慕長安之子,慕君安,敬若風叔叔,安息吧”。
王侯又如何,天子又如何,敢問天地試鋒芒,今朝唯我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