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有手裡拿着銅錢劍,突然覺得天空閃過一陣耀眼的光芒,下意識地擡頭看去。
只見那道白芒劃破天際,直直落入道場之中,飛進那道燃燒的符紙裡,頃刻之間散開一陣波動,彷彿就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不過張大有發現,似乎只有吳老頭和他,能看見這道白芒,張大有心裡存着疑惑,打算以後有機會問問師傅那是什麼東西。
吳老頭嘴裡開始念起咒文,一道風又吹了過來。
道場中的溫度越來越低,即使是大白天,陽光照下來,也感受不到一點熱度。
有幾個膽小的家丁都抱在一起,揉搓已經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
錢管家站在錢大富旁邊,兩人的臉色只有悲傷,沒有一點害怕。
吳老頭忽然擡頭,朝着錢嬌嬌和方敬文低喝一聲,“魂來!”
只有將他們的魂魄照過來,才能化解他們心中的怨氣。
又吹了一道風,但這道風顯然更加冰冷,是陰風。
錢府各處,漸漸冒出絲絲煙霧,錢嬌嬌生前居住的房間煙霧最多,這些煙霧緩緩匯聚到一起,形成一個模糊朦朧的影子,看她的身形,是一個女人。
人死之後,三魂六魄自七竅之中散逸而出,會在人世間徘徊七日,它們不是一個整體,而是很多個碎片,會在生前最熟悉的地方滯留。
那道朦朧的鬼影,跌跌撞撞地朝道場中飄回來,可是在快要進來的時候,又在門口停下,似乎找不到進來的方向。
吳小清這時舉起手裡的八卦鏡,照亮鬼影前方的路,鬼影這才能夠進入到道場之內。
“魂歸!”
吳老頭又一聲敕喝,那道鬼影飄過來,現在方敬文的身邊停了一下,纔到錢嬌嬌身體上方,繞了三圈,轉進她的體內。
錢嬌嬌的魂魄是回來了,可是方敬文的一直沒有過來,眼看那道符紙就要燃燒殆盡,吳老頭不禁皺起眉,正要繼續招喚方敬文的魂魄,錢大富的情緒忽然失控了。
“嬌嬌!”
錢大富發出一聲悲呼,就朝錢嬌嬌的身體撲過去,臉上已經老淚縱橫,嘶啞着嗓子道:“嬌嬌,你就這麼去了,留下爹一個人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啊!你把爹一起帶走吧!”
眼看錢大富就要撲到錢嬌嬌的身體上,吳老頭連忙叫道:“快攔着他,活人的陽氣太重,這召集過來的生魂還十分脆弱,是被陽氣一刺激,就要散掉了!”
那可就相當於灰飛煙滅了。
張大有和吳小清各司其位,一時無法脫身,只見老管家眼疾手快,爆發出與他這個年紀不相符的迅猛,一下撲過去拖住了錢大富的腳,嘴裡哭喊:“老爺,你不能再這樣了啊老爺!小姐已經去了,你就讓她安安心心的走吧!” щшш★ t t k a n★ co
可是就算管家拖住錢大富的腳,錢大富也聽不進他的勸說,此時幾個家丁反應過來,也紛紛撲上來拉住錢大富。
而方敬文的魂魄遲遲不出現,吳老頭的招魂走路如泥牛入海,沒有絲毫迴音,這就很奇怪了,按理說這種遭遇慘死的人,魂魄一定還徘徊在人世間,不可能招不過來。
然而時間不等人,眼看符紙只剩下一線,香也快燒完了,吳老頭只能放棄召喚方敬文,先把錢嬌嬌超度了。
吳老頭引導着符光照在錢嬌嬌的身體上,符光一圈一圈的照耀,錢嬌嬌的臉變得更加柔和安詳,原先微蹙的眉頭也漸漸鬆開,脣角微微上翹,彷彿含着笑,這是緣氣被化解的表現。
錢大富被衆人拖着,只能在旁邊幹看,嘴裡不斷悲呼:“嬌嬌啊,我的嬌嬌啊!”
錢大富一聲喊得比一聲悽慘,真是隻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超度儀式接近尾聲,道場內的氣溫也漸漸回升,三炷香燒完,吳老頭也跟着鬆了口氣。
此時錢大富的情緒也平復了一些,他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袍沾上灰塵也絲毫不在意,只呆呆地望着錢嬌嬌,他的嗓子已經徹底哭啞了,已發不出聲音。
管家站在一旁抹着眼淚,有一句沒一句的勸慰錢大富,可是錢大富沒有絲毫反應。
吳老頭走過去,拍了拍錢大富的肩膀,他才緩緩擡起頭,眼裡恢復了一點生氣,啞着嗓子問:“吳師傅,怎麼樣了”。
“令嬡的魂魄已經超度完畢,錢老爺可以放心。”吳老頭說完一頓,皺起眉又道:“可是令婿的魂魄一直招不過來,這事,似乎有些蹊蹺。”
“噢。”錢大富點點頭,他只在乎女兒,對於方敬文怎樣,一點都不關心。
“所以,這冥婚一事,可能要推遲了。”吳老頭道。
錢大富問:“爲什麼?”
“令婿的魂魄無法召喚前來,有兩種可能,一是自行消散了,二是被人拘去了,前者還好,就怕後者,萬一冥婚完成入土爲安後,有心人操縱,恐怕會擾了死者的安寧,以及你們家的運氣。”
錢大富睜大眼,他能經營這偌大的絲綢生意,經歷的風風雨雨也不少,不少江湖事也曾聽聞過,“吳師傅的意思是,小婿的死,不簡單?”
吳老頭點了點頭。
張大有和吳小清已放下手裡的法器,來到吳老頭身旁,站在一旁聽着,不猶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訝。
怎麼不簡單?怎麼個不簡單法?
錢管家一面叫人來收拾這道場,一面派人領着吳老頭他們去前廳用膳。
因爲錢府正是白喪事期間,錢大富吩咐廚房不準做任何葷腥,吳老頭他們吃的是一桌素齋飯。
不過雖然桌上那些菜看起來清湯寡水,但是吃進嘴裡卻別有一番滋味,清香爽口,讓人回味,可見錢府的廚師手藝很不錯。
其實是最近錢大富茶飯不思,但是錢管家又擔心他的身體,才特意吩咐廚房,要在菜上面多花些心思,而且今天招待吳老頭他們,準備得就更加用心了。
等到上完菜的下人離開,屋子裡只剩下自己人,張大有忍不住問:“師傅,人的魂魄,真的可以被拘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