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堃知道繼續守在這間屋子裡,只會坐以待斃。他硬起心腸,喝道:“四阿哥,得罪了!”
弘曆因慕靈之死而激憤,不顧伯堃白刃在手,弓步衝拳,向他襲去。可惜二人功夫相差太遠,交手二十個回合,弘曆便敗下風來。伯堃將他雙手縛了,匕首架頸,一推肩膀,厲聲說:“走!”
二人走出屋去,屋外的侍衛多半識得劉伯堃,不由引發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伯堃朗聲說:“各位弟兄,我無意傷害你們,更不想傷害四阿哥。只是想求見皇上,請幫忙通傳一聲。”
瑤夕從侍衛羣中擠出來,略帶哭腔地說:“皇上他帶着皇后娘娘前往紫雲道觀,要爲娘娘祈福。本宮已經派人去通傳了,你先放了四阿哥,好麼?”
伯堃黑着臉,說:“午時後,四阿哥還在萬方安和見過皇上,怎麼這麼快就去道觀了!”
瑤夕說:“本宮沒有騙你,皇上見完四阿哥便啓程了。”
“抱歉,等得越久,四阿哥就得吃點苦頭。”伯堃暗自思忖,只有水路纔是唯一的活路,於是他一個用力,便將弘曆往後湖邊上引去。這杏花村東鄰上下天光,地處後湖西北隅,但從主殿到後湖邊要越過一大片菜地,實在太遠。伯堃衝着侍衛喝道:“你們給我全部退開……”
一進一退,雖然行動緩慢,伯堃終於挾着弘曆抵達上下天光附近的一片假山,假山背後便是浩瀚的後湖,更陰差陽錯的,在那,雖然有三個臉頰通紅的太監,正“五、十、十五”起勁地自摑掌嘴。
那三個太監一見弘曆,欣喜若狂地說:“四阿哥,您總算回來了。這掌嘴……”
弘曆哪有心思和他們爭執,不耐煩地說:“也不看看什麼情勢,快滾!”
三個太監似乎這才意識到弘曆被人挾持,唯唯諾諾地說:“謝四阿哥賞!”說罷,掉頭想要趕緊離開。
伯堃冷冷喝道:“慢,都給我滾回來!”
那三個太監都是貪生怕死之輩,平日常在圓明園,沒見到伯堃,卑躬屈膝地說:“俠士有何吩咐?”
“呵呵,俠士?”不要說弘曆覺得諷剌,連伯堃也覺得好笑。
伯堃向四周張望着,對三個太監說:“把衣服脫下來,結成繩子,快!”太監們手忙腳亂時,伯堃則站到假山外,衝成上百侍衛說:“別再靠近,讓開三十丈(作者按:約100米)。”
此時,立言也已趕來,她喝道:“劉伯堃,左右你也是個死,不如乖乖把弘曆交出來,本宮可皇上求情,免你一死!”
“算了吧!娘娘還是自求多福吧!”年羹堯一事朝廷遍知,伯堃脫口而出,正好擊中了立言死穴,他說:“還不速速退開,否則我也不要這條命了,抱着四阿哥一起死!”
立言氣得臉紅,直要上前和他拼命,瑤夕勸道:“娘娘,莫動怒,小心身體!”
立言喘着氣,喝道:“你倒底要怎麼樣!”
伯堃說:“見到皇上,我自然會說。”
立言眼珠一轉,說:“是爲了弘時,對不對?原來,你就是那個姦夫!”
瑤夕本不如立言關心朝政,加上心中牽掛的全是弘曆安危,被立言一加提點,恍然醒悟。
聽聞“姦夫”二字,伯堃面露尷尬之色,他說:“少說廢話,再不退開……”他低下身,從假山後拖起弘曆,說:“他就得死!”
瑤夕慌忙說:“好好,退退!皇上呢,怎麼還沒回來!再加派人手去催!”見侍衛們已退到安全防衛的距離,伯堃滿意地點點頭,閃身回到假山後。
一棵大榕樹冠蓋亭亭,豐滿的氣根快接觸到了湖面,伯堃用繩子分別將弘曆和三個太監的手腳綁起、並塞住口,又將剩餘的繩子和自己準備的麻繩結成一條結實的長繩,拋過橫在湖面上的一粗壯樹枝,半開玩笑地說:“四阿哥,你準備好了嗎?”
等了半點鐘,既不見胤禛來,也不見假山後的伯堃有何動靜。立言猜測道:“他們不會跑了吧!要不派個步子輕快地前去打探?”
瑤夕思忖着說:“也好!來人……”雖然立言品階比瑤夕高,但瑤夕已獲六宮掌事之權,只要禮貌上得儀,拿主意安排人的反而是瑤夕。
未等上前查看,湖面的樹杈上緩緩倒吊起一個人來,伯堃跳到假山上,手中牽着一根繩子。
“弘曆!”瑤夕哭喊起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快放下他!”那人雖被綁手綁腳,因倒吊而前襟遮面,但從身形衣飾來看,定是弘曆。
果然,伯堃不耐煩地說:“過了這麼久,皇上還沒來,看來他是不想要這個阿哥了。”他一鬆手,繩子帶着弘曆猛得栽進了湖裡。
“不……”瑤夕腿一軟,坐倒在地。弘曆如一隻魚般在水裡撲騰,由於口也被布條緊緊綁住,只能任憑湖水無情地灌入口鼻中,那種苦不能言的滋味,真是難描難繪。泡了半盞茶的功夫,伯堃纔將弘曆從水中拉出來,將繩綁在樹幹上,喝道:“每等半個時辰,四阿哥就得到湖水裡浸浸。熹妃娘娘,若心疼你的寶貝兒子,就祈禱皇上快點回來吧!”說罷,他倚着樹幹坐下來,悠閒地拔着地上的花草。
瑤夕看着僵直倒掛的弘曆,偶爾如瀕臨死亡的魚一樣挺挺身子,心疼地直掉眼淚。好在這時,聽聞太監遠遠唱道:“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一聲一聲地如迴音般從遠至近傳來,這聲音在瑤夕耳裡真如天籟。
伯堃站起身,眼見侍衛羣讓開一條道,一擡八人御輦徐徐走了過來。走到近處,他定睛一看,御輦裡不但有胤禛,還有亦蕊。伯堃規矩地打了個千:“草民劉伯堃參見皇上,皇后娘娘!”他用劉伯堃的本名,自不是什麼侍衛大人了。
胤禛還未開口,亦蕊已痛斥道:“劉伯堃,真是你!一路上多少人和我說是你,我都不信。可是,真是你……怎麼會是你呢?你和李怡琳私通?你是弘時的親父?你綁架弘曆?這……你根本不是以前的劉伯堃了!什麼都別說了,快,快放下弘曆!”
伯堃緩緩地說:“皇后娘娘教訓的是,劉伯堃已死,現在活着的,不是阿濟格嗎?以前的劉伯堃雖窮,但閤家幸福,父慈母愛,兄友弟躬。以前的劉伯堃,心思單純,只想與所愛之人長相廝守。”
亦蕊聽了這話,臉上一紅,正擔心胤禛是否又會誤會時,胤禛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二人相視一笑,恩愛兩不疑這句話,盡在二人眼眸之中。
伯堃繼續說:“想當日,李怡琳施計對我下迷藥,造成這不倫的事實。大錯已成,但弘時既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他性命垂危,我便不能不顧。只要皇上放了弘時,免了他的死罪,我便立刻放了四阿哥。”
胤禛焦急地說:“弘曆現在生死未卜,你讓朕怎麼安心?”
伯堃冷笑一下,將繩子鬆開,弘曆一砸進水裡,便撲騰起來,伯堃立刻將人拉將起來。
亦蕊肩膀起伏着,複雜的眼神裡,痛苦、憤怒和焦慮交織着,她歇斯底里地吼道:“劉伯堃,立刻放了弘曆,立刻……”
胤禛安撫道:“蕊兒,你玉體抱恙,不宜動怒……”
亦蕊將全身的力氣都耗盡了,身子軟綿綿地癱在椅上,悽然淚下:“你不能一錯再錯了……不能啊……”
此時,一羣侍衛押着身裝囚服的弘時趕來,弘時下跪行禮道:“孩兒給皇阿瑪、皇額娘請安!”
胤禛急於照顧虛弱地亦蕊,面對厭惡的弘時,說:“閉嘴!你沒這個資格,你的親爹在那……”他向伯堃一指。
弘時嚇壞了,他垂淚道:“孩兒問過額娘,這種事,額娘總是最清楚的。不信,皇上可以傳額娘出來與這賤人當面對質啊!這都是無謂小人制造出來的流言,爲了挑撥我們的關係,無所不用其極。”
胤禛根本不理會弘時的苦苦哀求,說:“劉伯堃,人已經帶到了,你快放了四阿哥!”
伯堃說:“不行,你再賜一道免死金牌給弘時,免了他的死罪!”
胤禛一咬牙,拔下腰間一塊玉佩,說:“以此佩爲記,任何人憑此佩,免其一死,君無戲言。弘時,拿去,你親爹爲你求的!”
弘時兢懼向後退去,連連擺手:“我不要,我不要……”
“哦?你寧願腰斬,也不認爹麼?”胤禛頗有意味地問道。
弘時面顯猶豫,他吱唔地說:“皇阿瑪,你將額娘帶出來吧!她可以作證,對了,我可以與他滴血驗親,以證孩兒清白。”
瑤夕上前懇求道:“無論如何,你先將弘曆放下來,一切要求,都好商量!”
伯堃嘆息一聲,走到假山後,割斷其中一人雙足間的束縛的布條,將他拉出來。那人僅着內衣,口中塞着布條,雙手被綁,一臉倔強,正是弘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