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光如同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莫銘的身體因爲處理得當並無大礙,亦楓建議及早啓程去武林大會,陳嘉總是顧左右而言其他,看那模樣似乎有心再拖拖。
縱使這武林大會已經開始了,對他陳嘉而言,便也是無大多吸引力的。但奈何陳嘉着實耐不住莫銘這個急性子整日在耳邊催,不得已只好離開百花樓,朝着距此有着近千里的青城山進發。
莫銘上馬車時,發覺這儼然已不是上次自己乘過的,陳嘉倒了杯茶遞給他,像是料着他心中所想,說:“爲掩人耳目,這種代步之物,多數是用過便換。”
莫銘在心中暗道了句暴發戶,接過茶盞,抿了一口。舌尖的餘香在口腔中繞了一圈,頃刻間侵入五臟六腑,到這裡那麼長時間,確實沒有看到一個能把茶煮得這麼妙的人了。
放下茶,莫銘食指拇指搭在下巴上,細細地撫摩着,他看了看陳嘉坐下的軟墊,問道:“以你的性子,這裡頭應該是個暗格吧?放些刀啊劍啊,藥啊毒啊什麼的。”
陳嘉與亦楓對視一眼,確認不是對方事先告訴了莫銘之後,陳嘉手握空拳放在脣邊輕咳了幾聲,忍着笑說道:“正如你所說,這裡面確實藏了些東西,不過大多是些擺在檯面上看不過的物什,精美的也有,只是少。”
“給我看看?”莫銘笑着問道。
自從百花樓那一晚後,莫銘在面對陳嘉時,頗爲不自在,一來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帶着那麼一種奇怪的情節將對陳嘉的欽佩化爲愛慕,二來陳嘉是不是做戲自己也不清楚。
陳嘉的心思太深,他既然能將假話說得和真的似的,未必不能把真話說得同假話一樣。莫銘看不透陳嘉其人,更看不透他的心。
陳嘉向亦楓示意,亦楓躬着身體半站了起來,他不知是摳到了哪裡的機關,那坐墊“喀嚓”一聲向兩邊縮了進去,露出了一個不寬但長的藏物閣。莫銘湊過去看,這裡面沒有什麼旁的東西,只有一把劍,包得極好,怕磕着碰着。莫銘撿了起來,拿在手中小心地把玩,眼中精光一閃,陳嘉將其反應記在腦子裡,面上仍是沒有過大的表情。
“如何?”陳嘉問道。
“好劍。”嘴上誇耀着,卻未將劍拔出鞘,只是細細地擦拭着,像是一個劍客對待自己的武器,不,不能說是武器,說成朋友甚至情人都不爲過。亦楓未曾見莫銘露出過這種神色,心中竟有着一絲期望,期望那個人會出現。
“既然喜歡便贈予你。”陳嘉毫不吝惜地說。
“你倒是大方,可我卻用不上,這個傷人傷己的武器還是留着亦楓亦少俠吧。”莫銘毫無留戀之情地將劍送進了亦楓的懷抱。
亦楓聽聞,說道:“誰和你說我姓亦?”
莫銘:“……”
陳嘉掩笑,忙打圓場,說道:“前一刻你還說是好劍在,怎的?翻臉不認劍了?”
“好‘賤’是好‘賤’,但是我不是專業的‘賤’人,用不了這麼好的‘賤’。”說罷還聳聳肩,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這把劍放我手上,最多就是給你耍耍太極劍法,修個身養個性,街上隨便拉過一個人都能比我練得好,我不是學武的這塊料。”
“太極劍法?”這話是亦楓接的,他一直注意着莫銘說的話,先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他說的劍和自己想的劍不是同一種劍,只有這最後一句話中,纔算得上是真真正正地說上了劍法,而且還是一種自己沒有聽過的劍法。
“太極劍你們不知道嗎?”這回換莫銘詫異了,“那武當派開山鼻祖張三丰你們總該都知道吧?”
亦楓和陳嘉同時搖了搖頭,這下可玩大發了,武學大家在這個時空竟然生生被抹去了,莫銘皺着眉想,難道這會兒還沒有到宋朝?
莫銘想了好一會兒,才勉勉強強湊出了之前總是掛在嘴邊裝神棍時說的話:“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三才,三才生四象,四象生五行,五行生六合,六合生七星,七星生八卦,八卦生九宮,一切歸十方,最後即爲最初的——圓極。這個,你們也沒有聽過?”
陳嘉道:“江湖分十三派八十一門,卻獨沒有你說過的武當。”
“哪十三派?”
陳嘉垂眸,像是在心中細數了一遍,然後開口說道:“十三派分別是——逍遙派、巫山派、魔山派、恆山派、巴山派、蜀山派、崆峒派、黑山派、秘宗派、神獨派、峨嵋派、青城派、海外派,而此次武林大會便是由青城派承辦,我們要去的地方便是青城山。”
“那八十一門又是個什麼說法?”莫銘又問。
陳嘉皺了皺眉,應道:“形意門、瓊崍門、大洪門、小洪門、無爲門、奉祖門、淮來門、蕭山門、玄指門、七青門、唐門……”
“等等!唐門?那個‘唐門暗器,天下第一’的‘唐門’?”莫銘眯着眼睛問道。
陳嘉笑了笑,點點頭,應:“正是。”
“倒是個好門派。”
“此話怎講?”亦楓雖知此時不是自己接話的時候,但是着實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疑問。陳嘉沒有阻止亦楓,這幾天莫銘躲着自己的行徑實在是太明顯,讓人想不注意都難,往日相處的時候不見他對哪門哪派如此有研究,今天竟能一口道出幾個自己聽過的沒聽過的門派,便連唐門擅長暗器都知曉。
“唐門擅使□□,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談之色變,敢同唐門作對的人寥寥無幾。其毒無色無味,又乖張狠戾,即使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如果沒有唐門的獨門解藥或心法療毒,也難逃此劫。”莫銘勾着一邊的脣角,眼中帶着欣賞。
亦楓不解,瞧莫銘的神情,似乎是對那唐門頗有好感。江湖人素來不喜唐門,一來,唐門弟子行事詭秘,行爲飄忽,給人一種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覺。二來,唐門的暗器和□□天下無雙,威脅太大,大多武林人士認爲唐門是邪派,對其敬而遠之。
陳嘉無意中問道:“你何以如此瞭解唐門?”
“原來專門去做過研究,此門派甚得我心。”莫銘雙手一攤,做了個“你奈我何”的怪表情。
“原來?”陳嘉抓住重點,反問過去。
“嗯,那會兒我還不認識你。”莫銘的神情倒是淡然,一點兒都沒有被抓包的自覺。
“你對這門派淵源也感興趣?”
“略懂一二、略懂一二,不敢在您面前賣弄。”莫銘陪着笑,狗腿了一會兒。
陳嘉挨莫銘坐得近,自然是感受到了剛纔有那麼一瞬,他的身體變得僵直,但是眼下讓他頭疼的不是車內的這個,而是站在車外面企圖擋住他們去路的人。
“來了。”陳嘉坐直了身體,亦楓抱拳,不顧馬車還在行進中,掀開門簾貓着腰走了出去。
“誰來了?”莫銘不解地問。
陳嘉眉眼都帶着笑,卻給人頗爲苦惱的感覺,他說:“‘醫怪’石柏草。”
“食百草?”修遠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果然是個神醫的名字,乾脆叫本草綱目的了。”
“子善,你這事做的可不地道,我去那林子尋你,怎料你會先走,剩我一人獨對空房,好不寂寥。”車外傳來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句語句之間帶着戲虐的意味。莫銘第一次見陳嘉扶額,料想這接下來的行程不會枯燥了。
思及此,莫銘詭譎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