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這次沒有預計的昏迷,莫銘硬是好死不死地在牀上賴了三五日,直到連桑落都看不過去,過來和他說,他再這麼躺下去整個商隊都不能原定計劃再往深處走,拖得時間短一點兒,能現場直擊吐蕃共進這邊經銷成燒殺搶掠,拖得時間長一點兒,說不定就能看到吐蕃大勝我朝。
莫銘一想着,自己有可能被一外族頒發年度感動□□人物獎,最佳改朝換代貢獻獎,拖拖更健康獎(?!)才苦着一張臉離了已經和他有了革命友情的硬板牀。
自從那日慕容澈在他房裡發了一通脾氣紅着眼眶跑出房間之後,再也沒見到人了,不過記不得是哪日聽桑落說起,那孩子是在後院整日玩命地練劍,不知道是在和誰較真兒。
還能是誰?我唄。莫銘在心裡應着,卻沒敢說出來,這個年紀的孩子最要臉面,要是讓別人知道堂堂日後慕容山莊莊主都這麼大了還哭鼻子,指不定要被怎麼笑話。
顛簸了那麼幾天,莫銘大腿內側到現在還是會隱隱作痛,因爲傷的地方實在是太敏感,沒有人自告奮勇,所以只能他自己親力親爲。
第一次上藥的時候他都不忍直視,用血肉模糊來形容不爲過,因爲天氣的原因,有些地方甚至化膿了。先用沾了水的乾淨棉布擦拭周邊皮膚,碰上去就能引起一陣抽氣聲,莫銘硬生生全給忍了下來,只差沒把嘴脣給咬爛。笑話,他可是說出過要和陳嘉比肩這種話的,至少在這一方面,他是贏了陳嘉的,這麼想着,也不覺得有多痛了。
雖然在這件事上他表現得很漢子,但是卻不能往外說,可憋屈死他了。這上了藥之後吧,雖然結疤了,但是長肉的時候瘙癢感讓他很頭大。
“瞧見修遠兄如此銷魂的走路姿勢,不明其中緣由的,還以爲你昨晚上和哪家小倌大戰了三百回合呢。”蕭景綺見莫銘出了房間終於到了大堂,忙迎上去勾住了對方的肩膀。
莫銘懶得揮開他,只是嘴上應着:“這怎麼敢當,小的不能了搶蕭少俠的名號,一夜大戰三百回合這麼雄壯威武的事情,只有蕭少俠做得出。”
蕭景綺撫掌大笑道:“說得好!修遠兄,你這個兄弟我認定了。”
莫銘皺着一張菊花臉,不是很明白蕭景綺到底有什麼好自豪的,一夜大戰三百回合,平均下來得是多長時間一次……
哎呦喂,蕭景綺,這是病啊,得治!
似乎蕭景綺也注意到了莫銘表情不對勁,於是鬆開他的肩膀,左右看了看自己,疑惑地問:“怎麼了嗎?”
“沒事沒事,就是想以‘一夜七次郎’的卑微瞻仰一下‘大戰三百回合’的偉岸。”莫銘一抱拳,呵呵地笑着。
蕭景綺:“……”
他這回算是聽出來了,莫銘這貨絕壁不是在誇自己,但是自己又聽不出哪裡不對,只能乾笑着附和。
蕭景綺:“呵呵……”
莫銘:“呵呵……”每個“呵呵”後面都跟着一個SB啊,蕭景綺你終於有一次走在了時代的前列,即使你不知道你罵了我,但是特麼我知道!
“景綺,你過來一會兒,有要事相商。”一隻腳剛邁進門的慕容竹見莫銘已經起身,頓下了腳步,愣了半晌纔對莫銘身邊的蕭景綺說。他的眉頭皺的很緊,心神不寧的模樣。
蕭景綺應了一聲,隨着慕容竹出去了。其間還回頭看了莫銘一眼,在莫銘大大方方地送了一個飛吻給他之後,才幾近四腳並用地走了出去。
桑落一掀衣襬,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他帶着戲虐的神情看着走路自然就外八的莫銘,努努嘴讓他也坐下來。
等莫銘呲牙咧嘴着坐了下來,桑落湊近了點兒,在莫銘耳邊輕聲問:“你爲何那麼不待見慕容竹?照理兒說,你和他見面不過月餘,再怎麼看不慣也不至避之如猛虎。”
莫銘給自己倒了一大碗茶,猛灌了一口下去,神色不見有什麼異常,平凡地像是在聊一個和他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沒有愛心。”
桑落:“……”
“此話怎講?”桑落輕咳了一聲後接道,像是個捧梗兒的。
莫銘扭了下頭,朝後院的方向看了看,嘆了口氣說:“看不慣他這麼對慕容澈,明明是自己的兒子,卻生得跟隔壁賣豬肉老王家的一樣。”
桑落:“……”隔壁賣豬肉……你不怕慕容竹晚上提着劍去找你嗎?
“這算是人家家裡的私事兒,不算。”桑落連連擺手。
莫銘脣角勾出一抹淺笑,帶着一抹桑落看不清道不明的苦澀,平日裡凡事都沒有個譜的人這會兒突然裝起深沉來。
“我爸就是這樣,什麼都要我做的最好,可我偏偏不是愛因斯坦的命。他要我學理,我偏偏只對文科有興趣。報考大學,他希望我北上,可我卻心心念念着南方。他總說我不順他的意。到最後,性向的問題一攤明,便是連父子都做不成。”莫銘長嘆了一口氣,“要是慕容澈是我兒子,我一定把他捧在手裡哄着,他要什麼我就給他買什麼,他要是想往西我絕對不會讓他往東。我一直想當個好爸爸,把小時候受的氣全補回來,讓我爸仔細瞧瞧,所謂的好爸爸應該怎麼當。”
桑落聽不懂莫銘的話,只是覺得眼前這人當真是在用實心眼兒對慕容澈好。
“沒有機會了。”莫銘把玩着手中的茶碗,“我這輩子怕是不會有兒子,不喜歡人姑娘家,就不能昧着良心爲了一兒子娶回家不是?”
“你倒是想得開。”桑落像是想着什麼了,輕笑了一聲。
莫銘又恢復了往日嬉皮笑臉的模樣,他湊到桑落跟前,和他輕聲說:“和你打個賭。”
“什麼賭?”
“不出三日,必有敵軍來襲。”莫銘老神在在地說。
桑落的眼中倒沒見多少驚異,只是突然開口說:“每次見你,都能得到點兒驚喜。”
“自來熟自重!我還沒有和你熟到可以坦誠相待的地步,也別說什麼我是你故人的說辭,聽得腦殼疼。”莫銘敲着實木桌子,恍然道,“是不是今日是慕容澈的生辰?哎喲,總想着偷懶,差點兒把正事給忘了,桑落兄這事兒就拜託你了。”
說着莫銘就把一個不起眼的小玉石放在了桑落的手心,諂媚地笑着說:“勞煩你了。”
“怎麼不自己去送?”
“甭提了,前幾日才把他唬哭了,誒誒誒,這是你別說是我說的,就當沒聽到,指不定他知曉了要怎麼和我急呢。不是我說,那犟脾氣這會兒要是見了我,還不直接就拿劍往我臉上招呼?我纔不去呢。”莫銘縮了縮肩膀,偏開臉。
桑落接過玉石放在眼前晃了晃,街邊攤的貨色,倒也真敢送的出手,也不瞧瞧人慕容澈渾身上下哪一塊兒地方用的料不比這精貴。他搖搖頭笑了笑不置可否,提腳往後院走去了。走的時候,帶着笑說了句:“我說修遠,這就算是你欠我一人情了。”
“得得得,以後有我碗粥吃一定有你半口水喝。”莫銘說這話分明是在趕人了。
桑落抿抿脣,說道:“倒是個會做生意的人。得,在你這兒我是討不到好的。”
莫銘用眼角餘光看了看,也拍了拍衣服站了起來,憋着外八就往廚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