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竹接到自己派出的暗衛的消息時,有了一瞬間的錯愕,以至於蕭景綺那小崽子向他挑釁他都沒有多大的反應。
“到底是什麼事,讓你不惜被人發現我們的關係也要叫我過來一敘?”蕭景綺從房樑上跳下來,足尖輕輕點地,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顯拖沓。
“他沒有去青杏館。”
“哦?我還以爲,以他的性子,必會和裡面的小倌大戰三百回合,誒,失策失策。”蕭景綺的神情可不像他的話語那麼輕浮,一定是生了什麼連慕容竹都無法掌控的變故,蕭景綺見對方面色不善,忙正色道,“怎麼?出了什麼事?”
“他似乎認識陳嘉。”
“陳嘉?”蕭景綺給自己倒茶的手頓住,皺着眉仿若在思考自己是否認識這麼個人,未果,“是誰?”
“那麼,陳子善你總該知道吧。”慕容竹眼一斜,瞪了蕭景綺一眼。
“陳子善!”蕭景綺驚得站了起來,“‘神機妙算’陳子善!爲什麼陸小鳳那小子會認識他!”
“你還真當他陸小鳳了?”慕容竹問道,“當時他說那人名的時候,表情非常自豪,一副人生贏家的模樣。”
蕭景綺:“……”這麼嚴肅的時刻,拜託慕容少莊主不要說這種話出來冷場好不好。
慕容竹緊抿着脣,手指一下一下敲擊着鋪着錦繡緞面的楠木圓桌,神情是說不出的凝重。蕭景綺緩緩地坐下來,重新給自己倒起茶來,那模樣同方才那失態的人和他沒有半兩關係一樣。
“這麼一說,陸小鳳那小子,手中定有我們要的東西咯?”蕭景綺不管慕容竹怎麼說,那小子既然說自己的名字是陸小鳳,一定有他的道理,這會兒不能叫他路遙,還只能這麼叫着了。他細細抿了口茶,眯着眼回味了半天,又道,“還是這什麼都不參的茶好吃。”
“我不知道。”慕容竹起身走到窗邊,看着遠處的青山,眉頭微蹙,“他隱匿了那麼多年,突然出現,必定不是什麼好事。”
“我倒好奇,他爲何隱匿。”蕭景綺隨之起身,倚着牆壁站在慕容竹的左側,嘴角勾着一抹曖昧的笑容。慕容竹不答,只是眉間的皺褶更深了。
蕭景綺決定火上再澆一把油,反正自己的輕功比對方好,量對方也追不上。他湊到慕容竹身邊,貼在慕容竹耳邊說:“慕容少莊主,還在爲當年的事,耿耿於懷嗎?”
慕容竹也不瞧他,自顧自地盯着窗外虛無的某一點,面色冷凝,蕭景綺一聳肩正準備走,只見一隻烏鴉俯身而下,立於慕容竹的手臂,他也不急,細細地梳理着烏鴉的羽翼,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才解下了它足環,手一抖,烏鴉借力展翅飛離了他的手臂。
“怎麼,又有新消息?”蕭景綺倒也不急着走了。
慕容竹展開信紙一看,面色未有絲毫改變,這倒是讓蕭景綺有些摸不着情況了,於是追問:“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你好歹給句話。”
“百花樓是不是有花魁選拔?”慕容竹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蕭景綺雖不理解,但還是點點頭應了是,慕容竹長嘆一口氣說:“我們,便去湊湊熱鬧。”
“哦。啊?”蕭景綺瞪大了雙眼,生生將那眼角上挑的鳳眼瞪成了杏眼,那眼神恨不得將眼前的慕容竹的彎彎心思扒開來細細琢磨琢磨。
話說這頭蕭景綺還在爲慕容竹肯去青樓那等煙花之地而驚詫,這邊狗兒吃着莫銘帶回的糕點,別提多舒坦。莫銘嘴角帶着笑,坐在大廳裡聽着說書人極盡能事渲染着氣氛,思緒卻總是飄到陳嘉那去,想的自然不是陳嘉這個人,而是陳嘉說的那兩句話。
注意身邊人,憐取眼前人。
自己身邊的人,除了狗兒便無他人,狗兒會做出什麼?他甚至不會武功,也不能逆天到身懷奇骨是個看着別人耍弄就能無師自通的武學奇才,穿越什麼的,遇着點兒瑪麗蘇的事兒莫銘還是能接受的,但是蘇成這樣,就不是穿越不穿越的事兒了,那事關人格!憑什麼他這個穿越人士竟抵不過原本就存在的人?穿越大神也不是瞎的啊。
“掌櫃的,您說,這半月後武林大會,咱們去湊熱鬧嗎?”狗兒吃得嘴邊滿是糕點的碎屑,莫銘越過桌子,伸手幫他抹了去,狗兒紅着臉笑了笑,也不躲,像是討要大人關心的孩童。
是啊,才那麼小的人,能有什麼威脅。莫銘這麼一想,也就釋懷了,從懷中摸出摺扇,“啪”的一聲展開,搖了兩下,挑着眉說:“去,怎麼不去,要是能將他們攪了個天翻地覆纔好。這大日子,越熱鬧才越好玩兒,每天聽書喝茶,可算是悶死我了。”
“怎麼攪個天翻地覆?”狗兒心生好奇,脫口而出。
莫銘一聳肩,道:“我哪知道,這只是定律,但凡主角和這盛會沾着點兒邊了,就誰都脫不了干係。”
狗兒歪着頭,神情滿是疑惑,但他什麼都沒有說,重新埋下頭吃起糕點來。還別說,這城東新開的糕點鋪子裡的糕點,味道就是比別處濃郁,吃完後,那叫一個脣齒留香。
一小二走了過來,在莫銘耳旁說了句話,只見他眉毛一挑,問了句:“找我?”
小二點了點頭,陪笑着退下了。莫銘起身,和狗兒說自己去看看,就往後院走去,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莫銘回來了,走起路來都比原先腳下生風,什麼話都不說,徑直在狗兒身邊坐下。
“哎呦,我說這廳裡怎麼就熱鬧些了,敢情是陸兄回來了,怎麼,還滿意麼?”蕭景綺不知何處出現在莫銘和狗兒中間,已經倒着這壺裡的茶水喝了起來,“嘿,你瞧我這嘴,要是滿意能回那麼早?”這話字裡行間都帶着刺,明裡偏偏帶着抹關心的意味。
莫銘看着蕭景綺愣了一下,似乎是想不起對方指的是什麼事情,狗兒咧開嘴,湊到莫銘耳邊講了緣由,他這才恍然。
只見莫銘勾上蕭景綺的肩,下巴抵在他的頸窩裡,嬌聲道:“景綺好狠的心,你爲何要騙我,說是那些個小倌都水靈靈的?可在我看來,即便是那頭牌,風姿也不及你的百分之一,可教我怎的有興致。”
蕭景綺:“……”
狗兒:“……”
莫銘見二人反應如此一致,收斂了點兒,但還是整個人半個身子都吊在蕭景綺身上。
蕭景綺嘴欠,明明都被堵的沒有話說了,還要添上一句:“我原以爲陸兄人稱‘一夜七次郎’的。”
莫銘:“……”
狗兒:“……”
很黃很暴力,很傻很天真,二成這樣,蕭景綺你真是人民的楷模!
莫銘嫣然一笑,說道:“這名頭,還是蕭兄比較合適。”
蕭景綺的額角抽了抽,這句話是裡外都把他罵了個遍,可偏偏聽着像誇他的,當初自己是吃飽了撐的纔會來戲弄這尊大佛,也不想想若自稱陸小鳳的人真的就是路遙,那麼當年人家幹這一行的時候,自己還在和着泥巴玩小人玩得不亦樂乎呢,蕭景綺心裡那個悔啊。
“啊,說到頭牌,我剛得消息,這百花樓正辦着什麼花魁大賽,陸兄要是有興趣,明個兒咱們去瞧瞧?”蕭景綺趕緊岔開話頭,忙不迭地說。
莫銘無害地笑着,順着蕭景綺的話接道:“是麼?可是我只想你陪着,百花?百花有何用,終有謝的一天,怎能和你的風采相提並論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蕭景綺渾身一顫,側身縮了回去,隔了進三尺纔敢說話。他垮下臉,帶着一副哭相道:“陸兄,陸爺爺,小的錯了,小的真的錯了。”
“哦?這倒奇了,怎麼這錯在你了?人長得美不是錯,是資本,你還是太嫩了……”莫銘嘆息着搖搖頭,轉而又緊緊地盯着蕭景綺看了半晌,接着道,“不過,還是有後天努力的餘地,確是個可塑之才。”
蕭景綺僵硬地扭頭看向慕容竹,簡直是要咬碎那一口銀牙,慕容竹面無表情地轉過臉,完全不看蕭景綺。
這真是天堂有路走不得,地獄有門還不讓進了。